“雷色那种，人人都佩服他，最佩服的是他做事从来不勉强，既不勉强自己，也不勉强别人，偏偏一大堆人愿意跟着他干，他一句话亚兰特就敢豁出命去……至于你，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遵从自己的内心，想做就去做，不想做，也别拦着别人去做……”

    话音邈邈，梅内伊的身影却也随着即将消失的声音，一同消失在了空旷的石窟之中。

    唐福紧紧咬着牙齿，生怕自己会叫出声来。

    梅内伊的消失，既意外，也不意外。如梅内伊和黛尼娅这样的存在，只要自己想，不敢说永生，在没有苦追不舍、实力相当、天天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敌人的前提下，起码继续存在下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可能保不住肉体，只能以能量体的形式存在，黛尼娅在射月原中需要借用盔甲、梅内伊则在石窟中借助影像，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长久到了无生趣的生命，又有什么意思？

    这种和精灵族天生的寿命不同，乃是实力超越了某一个阶位之后才有的福利——姑且称之为福利。精灵族到了二百岁才刚成年，人类活到七八十岁就要嗝屁，这完全是不相干的两码事。

    亲朋好友都死光了，连个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找不到。况且实力越强责任越大，就算你不想出头，事情都会主动找到你头上——如同黛尼娅，精灵族的徒子徒孙天天被人虐狗一般打过来打过去，她看着能不着急上火么！

    如此一来，既没有特别的乐趣，反而加上一大堆责任和义务，梅内伊的选择，其实也就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逻辑罢了。

    看起来，这位法神，到烟消云散的时候，也没学会像黛尼娅那样，以神灵自居——不过也说不定月神殿下只是因为那段沉重的历史，才不得不违心背着甩不开的负担，步履艰难地走在一望无垠的时空长河之中。或许如果有一天她能解开心结，未必不会做出跟梅内伊一样的选择来。

    唐福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一片麦子被收割完成的田地，空空荡荡，只能看到若干植物枯黄的根茎，如同被遗弃的尸体。

    黛尼娅在射月原里生死不知，雷色带着一群人为了人类的前途和命运牺牲了自我，留守的梅内伊等到了自己之后也灰飞烟灭……

    他们的面容，话语，还有一举一动在唐福的脑海中走马灯一样轮番跃过，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这个沉重的负担，就这样交到了我的手中吗？都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不过这些心思，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可能既可笑又多余吧。唐福自嘲地一笑，想当初他在射月原中对于黛尼娅百般防备，生怕对方对自己不利，又或者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目的，现在看来居然如此庸俗，浅薄，可笑。是的，黛尼娅在精灵之森中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确实有着其他目的，然而这个目的却比唐福想象中要崇高一百倍。

    因此，更加显得唐福所做的各种预防措施，包括对精灵们的洗脑，看上去都像是一场闹剧。

    呼出一口气，将这些念头统统抛到脑后，人呐，啥时候都得向前看。可唐福的前方，也不是坦途，甚至连路都没有。嗯，这倒不怕，没有路，就趟出一条路来。希玛城出身的孤儿，一路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主人……”

    就在唐福仔细琢磨眼前局势的当口，在他的脑海中，小白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唐福先是一惊，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喜悦，还掺杂着挥之不去的疑惑——惊讶很好理解，自从进入地下通道之后，小白就没出过声，中间还失踪了老长一段时间，弄得唐福都以为这神器自己掌握了自个的命运，不再鸟他这个名不符实的主人了。

    后来梅内伊将艾泽拉斯权杖交回到唐福手中，这算是正儿八经地托付了，在此刻听到小白的声音，况且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的称呼，至少还能再当一回主人，即使名不符实那也是主人啊，这难道还不值得高兴么；疑惑是因为小白的声音跟从前不一样了，就像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小屁孩，突然长成了满脸青春痘、孔武有力的大小伙子一样，让人一时之间觉得这简直就是两个人……

    小白的声音不像以前那样稚嫩，而是冷冽、清晰得好似一架完全没有感情的机器；也完全没有之前语气中那种浓浓的依赖感，更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小白，这是，长大了？

    思考半天，唐福只能得出这么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说神器的器灵会长大，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一句胡话。可艾泽拉斯权杖不是普通的、或者说正常的神器，甚至在今天之前都不能称之为完整的神器，就算雷色、亚兰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只是把艾泽拉斯权杖勉强维持在了半神器的水准上。

    半神器的器灵，会成长吗？

    这个问题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除了小白，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答案也就未必是错的。好吧，无论是拖着鼻涕的小奶娃，还是声音冷冽的小伙子，那都是自己人，能帮着自己砍人的人可不就是自己人吗！

    定了定心神，唐福开始在脑海中跟小白交流起来，他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解答，包括这个石窟，外面那间石室，还有吸收了石窟中诸多魔法尖塔中那浓稠到吓人的魔法元素之后的艾泽拉斯权杖是否已经恢复了巅峰状态，起码要让自己能从射月原中拉出一支队伍、哪怕是几个得力的手下也行啊……

    石窟陷入了静谧之中。

    自从来到这里，或者说时间往前追溯到他们刚刚踏入这座山谷之中的时候，一切都处在颠覆之中。

    正常的人生路程被颠覆了，被追杀、被拯救，然后反追杀、复仇，完全不再像一个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