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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节

      “呔!天地不仁!老天无眼!”

    “老头子一生不娶妻、不置家、不享乐,一生所求不过是想给乡间苦孩子一个认字识数的本事,若有孩子能考取功名改变命运那当然更好!”

    “老头子一生不偷不抢、不骗不欺,春天为人播种、秋天为人收粮,夏天为人干活、冬天四处乞讨,一生所行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用自己双手把这义学堂给办了起来!”

    “如今有孩子好不容易来念书,这孩子好不容易能以才气改命,大好命途竟然让人给硬生生夺走!夺命行恶的人锦衣玉食,受欺被侮的人呆傻孤苦,这算什么世道?”

    “武氏不是自称信义传家、一方父母吗?新朝廷不是说法治天下、为民做主吗?我呸!”

    “什么漫天诸佛、四方神仙,我去你们娘的吧!”

    咆哮一声比一声更响亮,愤怒的情绪像是一团烈焰,传到哪里便烧到哪里。

    王七麟吃惊的睁大眼睛想去看,但什么都看不清,他这次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完全的黑暗!

    他被黑暗包裹了起来,只有愤怒的吼叫声传进他耳朵中。

    这是柳诫的声音。

    柳诫声音落下,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苍老、轻缓、郑重:“噎鸣后人噎书,愿请命惩戒以逆乾之术行恶人!平阳府之内,凡以逆乾之术改命者,噎书愿竭尽全力将之收于畜生道!”

    第275章 清理门户(超大杯求订阅)

    “七爷、七爷?”徐大的声音传进王七麟耳朵里。

    王七麟猛的回头,看到徐大正扒拉着门板惊愕的看着自己。

    他抬头看向夜空,孤月高悬、寒星点点,他看向四周,书院墙壁高耸,地上枯草摇曳。

    “我回来了?”他下意识问道。

    徐大茫然说道:“什么回来了?你去哪了?你一直站在这里啊。”

    王七麟说道:“很复杂,我去过许多地方,最后还去了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那里恐怕是……”

    “非常黑暗的地方?你进门后就闭上了眼睛啊,闭上眼睛肯定黑嘛。”徐大说道。

    王七麟摇头道:“事情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一切的真相了!”

    徐大:“吾草,这么给劲?你刚才闭着眼睛在思考?”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与你这样的笨蛋说话很费劲你知道吗?”

    徐大郁闷的嘀咕道:“我要不是为了彰显你英武神勇,会这么笨吗?”

    王七麟赶紧转话题:“那个,丁酉大呢?”

    徐大说道:“哦,他进学堂里头了。”

    破落的学堂本来一片黑暗,但一间屋子里亮起一道灯光,灯光昏暗灰黄,有夜风透过门窗缝吹进去,吹动火苗摇曳,这样被火光照耀在窗棱纸上的身影也摇晃起来。

    王七麟走过去透过破碎的窗棱纸往里看,看到丁酉大孤零零的坐在一张书桌后。

    他的背挺的很直,双臂搁在桌子上双手张开,好像摊开一本书在手掌上。

    目光深沉,面带悦色。

    徐大凑上来低声问道:“他在做什么?”

    王七麟沉默。

    丁酉大进入学堂后就一直保持这姿势,看来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并没有因为四周阴森孤僻的环境而担惊受怕,也没有因为挺直腰背的姿势感到辛苦。

    王七麟看了一阵后往后走。

    徐大追上来问道:“七爷,咱不管他了?”

    “让辰微月留在这里看着他,咱们回去睡觉。”

    “啊?”

    “养足精神,明天我要肃清大柳树乡!清理门户!”

    “到底怎么回事?”

    “丁酉大和冯亮、鱼汕汕一样,被人改了命,他们本来都有远大前程、美好未来,但有人用逆乾邪术夺走他们命运。”王七麟简单的说道,“六十四个失踪的书生,除了冯亮,其他六十三个都是逆乾邪术的受益人,也就是说——”

    “除了丁酉大还有六十二个受害人!我要给他们主持公道!”

    徐大吃惊的站住,他问道:“那六十三个书生呢?他们现在在何处?”

    王七麟道:“他们在接受应有的惩罚,记得咱们在桂花乡遇到过的那个放羊老头吗?他驱赶的羊群便是书生!”

    谢蛤蟆吃惊道:“什么?他的羊是书生所化?可老道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他的修为、他修为得多高?”

    王七麟说道:“他是噎鸣后人,噎鸣是谁?”

    谢蛤蟆脸上的吃惊之色转为惊骇之色:“吾草,噎鸣后人?水神共工你知道么?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他是共工神的孙子!”

    接着他又下意识拍了下额头:“无量天尊!噎鸣虽然是神人,可他年少时期曾经被收走修为在人世间历练,那时候他生活很贫穷,靠给人放牛放羊来养活自己,那个易老头就是牧羊人,从这点来看,他们倒还真像一家人。”

    王七麟好奇问道:“那噎鸣有什么本领啊?母牛的产后护理?”

    谢蛤蟆道:“什么母牛什么护理,乱七八糟,他超脱三界六道归于神位后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乃是时间神!”

    王七麟恍然,他说道:“原来如此,看来那放羊老头噎书也有这个本领,刚才我进入院子后就超脱了时间,看到了柳诫一步步办起了无类义塾。”

    徐大也恍然:“原来如此,难怪你进去就闭上了眼睛,我叫你好几声你也不答应。幸亏我当时没去干扰你,否则岂不是酿成大错?”

    谢蛤蟆鄙夷道:“无量天尊,徐爷你真不要个臭脸,你是幸亏没去干扰七爷吗?你明明是不敢进去!你看七爷进去就闭眼,还以为他中了什么埋伏,吓得压根不敢自己进去!”

    徐大怒道:“休要瞧不起人,大爷对七爷忠心耿耿、可昭日月……”

    “老道可有丹药让你开口说实话!”

    “你听我说完,我承认我当时不敢进去,”徐大口风顿时软了,“但我不敢进去是有原因的,你想,我那时候是七爷不多的指望,我得留在门外想办法,我修为比不上七爷,既然七爷进去就中招,那我进去不也白搭?”

    “再说,我还得看着这几块料呢。”他指了指景明等人,然后又被树梢上的辰微月给鄙夷了。

    景明惊慌的看向王七麟,他吞了口唾沫道:“王大人,卑职……”

    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景大人,大柳树乡失踪的书生敬玉川是你什么人?”

    敬玉川是失踪的六十三个书生之一,他出自大柳树乡大户敬氏一族,王七麟看过他的资料调查单,并没有关于他与景明之间的联系。

    但是王七麟现在猜测他们之间有联系。

    景明迟疑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徐大吃惊的问道:“是你私生子?”

    景明下意识叫道:“徐大人不要乱说,他是我侄子!是我大哥的亲儿子,怎么会是我私生子?”

    徐大说道:“他是你大哥儿子这件事并不影响是你私生子,我曾经有个朋友……”

    王七麟咧嘴乐,喜闻乐见徐大之友系列开始了。

    “他叫包大,是个挑着担子卖菜的,他所在的店里有个老板娘叫绥绥,然后他认了个兄弟叫……”

    “等等,”王七麟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想把火烧我头上?”

    徐大说道亲热的拍拍他肩膀道:“瞧七爷您说的,我刚才不就是使了个计谋诈这景明一下吗?你看我要是不诈他,他能说出敬玉川是他侄子这回事?”

    王七麟点点头道:“你确实是个机灵鬼,这次你立下大功。不过我很好奇,景大人你和敬氏不是一个姓啊,那为何你和敬玉川的父亲是亲兄弟?”

    景明低头不语。

    徐大了然的点点头:“哦,你是敬玉川他爹的私生子啊!”

    景明身躯颤了颤,但没有反驳。

    王七麟冲徐大伸出大拇指,这货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徐大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并冲他竖起大拇指和中指。

    王七麟感觉心口有点闷,他重新看向景明问道:“你知道敬玉川夺了丁酉大命数的事,对吗?”

    景明坚定的摇头说道:“王大人,卑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七麟凝视着他说道:“你这侄子应当没有去考举人的命,有人给他改了命,将丁酉大的命给了他,而原本聪明伶俐有才气的丁酉大被打成了傻子,你这侄子借他的命途考取了功名,是吗?”

    景明说道:“王大人,卑职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七麟点头道:“没事,你不明白也不要紧,明天你会明白的。”

    谢蛤蟆低声道:“七爷,夜长梦多,为什么不连夜审他们?”

    王七麟微笑着说道:“明天我要在全乡人见证下开堂,然后将这敬氏一族,一举拔除!”

    景明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直了。

    一夜无话,王七麟得以好眠。

    天亮之前辰微月带着丁酉大回来,徐大起床后敲锣打鼓去四处通知乡民观看这场听天监开堂审讯大会。

    大柳树乡的驿所修筑高大阔气,院子大、公堂大,这样能容纳的乡民就多。

    王七麟坐在大堂之上拿出来铁尉印,面色沉如水。

    八喵站在左边怒瞪双目,两条前腿垂下就跟掐着腰似的;九六蹲在右边学石狮子守门,石狮子摁着石球,它抓下摁着八喵的小尾巴毛球。

    石狮子爪下石球一般与它爪子差不多大,巧了,八喵的小尾巴毛球也跟九六爪子差不多大。

    而且它还呲牙狠了一个,整体看起来颇有石狮之威猛。

    王七麟看到后满意的点头:不愧是自己的崽,这卖相、这淫威!

    随即他又想,好像这词用的不大对……

    两个力士、两个游星跟随景明跪在地上,还有两个力士、两个游星按刀分列两旁。

    他们四人什么都不清楚,但知道这里没有自己能插嘴的份,所以站的老老实实。

    徐大将乡民们喊来,谢蛤蟆则将敬玉川的父母给带到了公堂。

    敬玉川父亲叫敬银堂,他所在的敬氏是大柳树乡的乡绅家族,平日里他们在乡里横行霸道,就跟土皇帝一样,特别是景明这个官还跟他们家族有紧密关系,他以往没少来驿所,所以被带进来后并不打怵。

    王七麟等到围观乡民足够多后,猛的一拍桌子:“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敬银堂是个面相清奇的中年人,颔下三缕长须,身穿秀才长衫,看起来颇有几分风流仕子的姿态。

    他的确是个仕子,见到王七麟问讯便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学生乃是本朝二年的秀才,所以见官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