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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虽然千面郎君落网当晚就被冻死了,但窦大春这人做事查案雷厉风行,他抓到人后当天就过审来着,所以县衙有关于这人的身份信息记录。

    千面郎君叫刘大,是县外刘玉村人氏,拿到消息王七麟就带着两个捕快去了刘玉村。

    村子隔着县城很近,只有不到五里地,当地以种菜为主,给城里供应蔬菜,百姓日子过的颇为富庶。

    有一个捕快跟族老是亲戚,他们直接去找了族老询问刘大的消息。

    提到刘大,族老刘阁羞愧的说道:“家门不幸,我刘氏竟然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之徒,真是给祖宗蒙羞!”

    王七麟问道:“刘大家在哪里?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刘阁道:“刘大落网以后,他爹无颜面对父老乡亲,没两日就悬梁自尽了。他娘连着失去家里两个男人,一下子病倒了,说来不巧,大约十余天前去世了。他倒是还有个弟弟叫做刘二,刘二将他娘伺候走后就离开了村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谢蛤蟆的话涌上心头:修道者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对付他们,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

    大哥死于衙门,爹娘死于大哥的案子,这还真是灭门血仇!

    另外叫卖人没有害死衙役,而是去害死衙役们的家人,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不是想要让衙役们体会一下,逐渐失去家人的痛苦?

    到了这里,案情逐渐明朗。

    王七麟又让刘阁带他们去了刘家,这是一座砖瓦房,左右两个院子,颇为气派。

    刘家没人,他进屋去查看了一番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又去刘氏的祖坟,刘大作奸犯科不能进入,里面只有刘大和刘二爹娘的坟,这两个坟比邻而居,坟墓收拾干净,前面还有刚燃尽的纸灰。

    看着清扫过的坟墓和坟前的纸灰,王七麟问道:“是刘老先生安排了扫墓人吗?”

    刘阁摇头:“不是我,应该是刘大和刘二的朋友所为,这刘大曾经离乡闯荡过,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这些人倒还算义气,刘大死后经常有人来。”

    王七麟问道:“来人的身份你知道吗?”

    刘阁又摇头:“不知道,曾经问过,但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记不清呀,所以后来索性不问了。”

    王七麟诧异:“来的人不一样?每次能来几个人?”

    刘阁说道:“每次就一个人,有时候是青年,有时候是汉子,确实不是一个人,据刘二说都是他哥以前结识的朋友,得知他家里落难纷纷赶来看望。”

    王七麟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会不会刘大被冤枉了?他根本不是千面郎君,千面郎君另有其人!

    回程中他把这猜测说了出来,徐大道:“不能吧?他要不是千面郎君干嘛认罪?你的意思是来看望刘家的是千面郎君?可如果他是千面郎君,那刘二干嘛说他是刘大的朋友?不应该是喊人抓他?”

    王七麟皱眉摇头。

    他也有许多疑惑,要解开这些疑惑,怕是得找到真正的千面郎君才行。

    当然,前提是有真正的千面郎君。

    第115章 阴人

    回到县城,当夜,王七麟还是坐镇在县衙。

    吉祥县知县李英感谢他们为衙门解除麻烦,亲自送来丰盛晚宴,烤鸡、烧兔、炖鱼,伙食很好。

    他还送来一壶吉祥县名酒玉壶春,盖子打开,酒香四溢。

    徐大和谢蛤蟆分酒喝,八喵激动的钻进去跟两人三足鼎立,用爪子摁住酒杯一定要来两口。

    王七麟赶紧将它给拖回来:“不喝酒、不喝酒,酒有什么好喝的?回家爹给你找羊奶,往里撒点砂糖后味道好极了,八喵喜欢喝羊奶。”

    “喵呜喵呜!”八喵卖命的叫,它用尾巴卷住酒壶把手,前爪顶着王七麟的手臂后爪使劲挠着桌面。

    王七麟拖它,桌子上出现了好几道清晰的爪痕!

    于是王七麟改成提它的颈后皮。

    顿时,小玄猫乖巧老实可爱。

    徐大哈哈大笑:“七爷,八喵还是个小酒鬼呀。你别这么硬来,你这样容易适得其反,这个我有经验,就跟教小孩一样,你得让它心服口服。”

    王七麟阴沉着脸给它一个眼神杀,八喵委屈的在桌子上滚来滚去。

    它见过黑豆在巧娘面前这么做,一次就学会了。

    高压手段无效,王七麟只好施展民主手段。

    他将双鱼玉佩拿出来给它看:“你不喝酒,爹给你这个舔。”

    八喵翻身而起,蹲在桌子上看一眼双鱼玉佩又扭头看一眼酒杯。

    最终它用尾巴卷起酒杯跑过来放在他跟前,用眼神示意:把玉佩放酒里我一起舔好不好?

    王七麟拎着它的颈后皮塞进了怀里。

    去踏马的民主!

    入夜,三个人分开在县衙里走动,王七麟去了堂后院落的小牢。

    他静候在堂后院落的门口,遥望远处阴阴沉沉的两排小牢。

    如果昨夜他遇到的是刘大的鬼魂,那今夜刘大应该还会再现。

    他相信昨夜那不是巧合。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堂后院落一片黑暗。

    寂静无声。

    他正扫视院子寻找刘大鬼魂的踪影,突兀的,身后木门忽然‘嘎吱嘎吱’的被推开了。

    王七麟立马转身,今晚月光不错,白霜似的月华洒在来人身上,地上有影子,这让他一愣,而来人的身份又让他一愣:“窦大人?”

    黑锅脸、虬髯胡、大眼大嘴,赫然是窦大春!

    而且地上有月华留影,这竟然是个人,不是鬼!

    窦大春说道:“咦,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

    他看看天色又嘟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一直没听见打更的声音?”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动:“更夫大眼儿今晚身体不舒服,好像不出来打更了。”

    窦大春猛的后退一步,他失声叫道:“大人你说谁?大眼儿?”

    王七麟顿时明白了!

    他不说话,转身往天字庚号房走去。

    窦大春快步追上来叫道:“大人你已经知道了?大眼儿死了呀,他尸首就停在这小牢里!”

    王七麟按照记忆走到天字庚号房,可是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他抬头看向房牌号:天字辛号房!

    窦大春追着他问道:“大人你找什么?你刚才说大眼儿身体不舒服?这怎么回事?大眼儿不是已经死了吗?就是前两天刚死的啊!”

    王七麟不说话,他从头给牢房贴蜃炭镇秽符,果然再度找到了天字庚号房。

    房间小床上还是用白布盖着一具尸首。

    他打开尸首,面目不变,正是昨晚那削瘦汉子。

    昨晚三人都不记得大眼儿样貌……

    刘大鬼魂一定要提到大眼儿……

    跟大眼儿一般身形很可能也是一般样貌的尸体……

    于是他缓缓回身说道:“刘大,大眼儿才是千面郎君,你被冤枉的,是不是?”

    窦大春更吃惊了,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警醒的问道:“你是谁?说什么疯话?谁是刘大?本官乃是吉祥县捕头窦大春!”

    王七麟掐不动明王印向他行了一礼:“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今夜我就还你公道!”

    他往门外走去,几步后又回头:“昨夜我斩杀了你弟弟,它已经以身入魔成了恶煞,害死了许多不相干的人,还想害我,所以我不得不出手,还请谅解!”

    ‘窦大春’满头雾水的站在小牢门口,口中喃喃:“你杀了我弟弟?杀了我哪个弟弟?这大人到底是谁?”

    “真是莫名其妙,唉,我还是找其他人问问去,不过也真是古怪,县衙里怎么没人呢?”

    王七麟找到谢蛤蟆和徐大,道:“我看到刘大的鬼魂了,但古怪的是它在月光下竟然有影子,而且没有阴气!”

    谢蛤蟆道:“带我去看看。”

    ‘窦大春’依然在小牢附近徘徊,看到他的身影谢蛤蟆也一时迷惑。

    王七麟问道:“它到底是什么?还有小牢里咱昨晚见到那具尸体,这都是什么?”

    谢蛤蟆举手示意安静,他怔怔的看了‘窦大春’一会,然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了,这不是鬼魂,这是阴人!”

    徐大一怔:“阴人?从宫里出来的?那他背景一定很大啊!”

    谢蛤蟆道:“不是宫里的阴人,是玄术中的阴人。他已经死了,却不知道自己死了,于是没有成为鬼魂,而是变成了一种不死不活的存在,可以看做是一团执念,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在执念控制下糊里糊涂的存在着。”

    “那具尸体跟他其实是一体的!他们共同凑成了这个阴人,或者说是这执念,怎么解释呢?可以说这窦大春和牢里尸体都是执念的一部分,如果执念愿意,还可以再变出一个人或者物来。”

    “昨夜的尸体和现在的窦大春都是有实体的,你若是去摸窦大春,会感觉到他的皮肤是温热的,有呼吸、有心跳,跟活人一样,非常古怪!”

    “其实我对阴人也不太了解,我曾经听一个高人介绍过,他说世间最玄奇的莫过于人的念头,念头千变万化、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正所谓大道无为、意念无形,意念即是大道,所以执念也是一种大道,它坚定相信的东西,就变成了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王七麟不去考虑这些复杂的东西,他直接问道:“那这阴人是不是被恶煞给引出来的?”

    谢蛤蟆点头道:“对,阴人虽死却不知已死,他们的存在很古怪,跟殭尸一样不在三界内,平时普通人压根看不见他,应该就是被恶煞给引出来的。”

    徐大转动死玉扳指道:“那我把它送回去。七爷让开,看我放出我家山公幽浮来灭了他,都隔着远点,小心溅一身血。”

    王七麟道:“不要动他,他没有害过人,他甚至不是千面郎君,随我去找真正的千面郎君。”

    这阴人的执念就是找到真正的千面郎君。

    他要公道!

    王七麟今夜就要主持这个公道!

    打更人除了出来打更的时辰,其他时候都待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