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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不同乐器音色不同,他只会二胡,没法把完整效果演奏出来。

    “太好了,麻烦你了,我们听听看,如果问题不大,我就去跟副主席申请让你们过来伴奏。”

    趁他回去拿二胡的时间,沈娇宁等人抓紧看着金夫人写的歌词。

    大家看下来,一致觉得这一百块钱加的值,不愧是五七艺术学校的老师,虽然要起钱来简直不像个老师,但能有这样的歌词,总之不亏。

    林春霞和方思萱也看了歌词,尤其是有一段歌词,如果没有她们喊口号,就会有人唱这段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歌词啊,之前我们还说这个作词作曲的抢钱哪,现在一看,我都觉得我们喊的口号上不了台面了。”

    沈娇宁劝她们:“别这么想。你想啊,我们做这部舞剧,不就是为了帮助广大妇女同志吗?可是有些山区的人,唱歌他们听不清的,你们把口号喊给他们听才有效果啊!”

    一开始她确实不太能接受舞剧里面有人喊口号,但是想清楚她做这部舞剧的最初动机之后,就觉得这样安排也很好。

    邹茂才拿着二胡过来了。他的二胡确实拉得炉火纯青,之前从来没看练过的谱子,居然边看边拉,像模像样的。

    全部演奏下来要一个多小时,沈娇宁没为难他,除了开头结尾,只挑了几个很重要的地方让他演奏一下听听看,如果其他地方有需要改动的,等之后发现了再找金先生改。

    她听下来,觉得很满意,对邹茂才道了谢,把乐谱装好,让颜嘉明跟她一起带着乐谱去找吕副主席:“他之前答应会给我们提供服装,现在是他兑现的时候了。早点定下来,免得以后古典舞的人知道了,从中作梗。”

    这部舞剧一路上都太不容易了,而且芭蕾组的人距离上一次在东望镇登台,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她现在什么都赶早不赶晚,恨不得明天就能一切就绪,好让她上台演出。

    颜嘉明抱着那一大包乐谱,跟沈娇宁去了吕副主席办公室。

    吕副主席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正纳闷呢,颜嘉明就拿出来放到了他面前:“舞剧的谱子已经完成了,我们的演员也已经排练好了,就等跟声乐器乐配合,还有服装,这台舞剧就能正式上演。”

    吕副主席听着他的话,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感觉每一字他都听清楚了,合起来的意思却让人想不清楚:“什么意思?”

    沈娇宁走上前,对他笑了笑:“副主席,意思就是,我们的舞剧排出来了!你答应我们的服装可以去做啦!”

    “还……还真排出来了?”他显而易见地震惊,“就你们那几个人?能跳多久?半个小时?”

    “是正式的舞剧,时长一个小时四十分钟,除了有两个妇联来的外援,就我们这几个人。”

    “你们还找了妇联的人?这个谱子,该不会真是找金先生写的吧?”吕副主席一直把她当小女孩的玩闹,跳舞确实不错,可直到上次给她奖金,也没料到他们不声不响就做成了这么多事,“真花了八百块钱啊?上次的奖金也就一百五,剩下的钱不会都是你自掏腰包吧?”

    “不是说了有妇联的外援吗?文工团不愿意出的钱,人家妇联给我们出了,然后自己再凑一凑,凑出了八百。”沈娇宁说,“副主席,您可别赖账,要是我们的舞剧上不了台,妇联那边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吕副主席一下子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最后一咬牙:“行了,不就是几套服装吗?你们把尺寸要求告诉我,我去服装厂给你们定。”

    “还有乐队呢?”

    “以后他们半天跟《烈火英雄》,半天跟你们排练。”

    沈娇宁满意了,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之前主任说,我们和《烈火英雄》哪个能上台,就靠实力公平竞争,曾组长也说了有空会来看,还给我留了联系方式呢。等我们跟乐队合得差不多,我就问问曾组长有没有空。”

    吕副主席现在有点佩服起这个小姑娘来了,甚至有点期待他们的舞剧:“行,那你们就好好努力,要是曾组长真来了,就不是团里自己小打小闹那么简单了。”

    “明白,一定让你们满意。”沈娇宁说得坚定有力,还带点少女特有的骄矜。

    吕副主席看着她向上的劲头,连团里经费不够的烦恼都似乎轻了一些。他就是喜欢看到年轻人这种充满自信劲儿,有朝气。

    因为沈娇宁这句话听着太让人有动力了,拿到他们的尺码要求后,副主席吕元忠亲自去了一趟服装厂。

    他才刚骑着自行车到服装厂大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走了进去。

    这不是主任吗?他这个时间不在文工团上班,跑服装厂来做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他跟服装厂有人认识啊。

    第50章 《女儿》11   经典是用来超越的……

    主任名叫郑志刚, 吕元忠跟他共事那么多年,据他自己说,最不喜欢来服装厂这种闹哄哄的地方。

    这件事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原本团里看主任的工作比较清闲,想把和服装厂接洽的部分也交给他, 被他以此为由拒绝了, 最后分配给了另外一位老师。

    结果工作他倒是推辞了, 私底下却在上班时间来服装厂晃悠?吕元忠心里涌上一股怒气, 赶紧停好自行车跟了上去。

    吕元忠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把人拦下质问,而是等对方上了楼, 装作不经意地问旁边相熟的会计:“刚刚上去那个人,是你们谁的亲戚啊?”

    “哦,他呀, 不是谁亲戚, 好像跟我们厂长认识。”会计道,“挺烦人的, 上回来买鞋,他要的鞋没了, 就让我开一张收据。这东西是能随便开的吗,出了问题算谁的?真是,今天又来,准没什么好事。”

    吕元忠眼神连闪:“什么鞋呀, 买不着鞋还有收据的。”

    会计抬头看了他一眼, 笑道:“也是巧了,要的你们文工团喜儿的鞋。副主席,你们的衣服鞋子, 我们向来都是定多少做多少,不多做不外卖的,我还问他是不是文工团的呢,他说不是,就是家里闺女想跳喜儿,买不到鞋子,就带个收据回去让她高兴高兴。”

    吕元忠心里冷笑,听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郑主任家的闺女,不是他说话损,那真是又黑又壮,还跳喜儿呢,跳大神都没人请她。

    不过他面上还是维持着风度,定下了芭蕾的演出服,在郑志刚下楼之前,骑上自行车先走了。

    上回的鞋子和收据都还在他办公室里锁着呢,这回看他怎么狡辩。

    但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啊,上次的收据是戴文山拿出来的,郑志刚跟戴文山又有什么关系?

    主任这人,最怕麻烦,只喜欢一个人躲清闲,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很不符合他的风格啊。

    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主任反常不是一次两次了,从东望镇出言阻拦大家出去找人就很奇怪。一个恨不得在文工团养老的人,会做这种出头鸟?

    ……

    回到文工团,吕元忠特意等了等,等主任也回来了,这才让人去把他和李老师、戴文山全叫到办公室。

    他没说别的,只把收据和那双鞋拿出来,道:“这件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双鞋,就是发给芭蕾组的那一双,这个收据是假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在场的人心脏猛地一跳。

    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吕元忠副主席继续说:“戴文山偷团里演员的鞋,还不知悔改,开假收据,必须记过处分!”

    他说完,看着面前三人的表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戴文山果然急了,正要说点什么,但李嘉斌反应更快:“副主席,其实这个收据是我开的。”

    吕副主席满心疑问,他已经确定了是主任开的,李老师为什么要承认下来?

    李嘉斌道:“戴文山固然有错,但是我觉得对一名前途一片大好的舞者来说,就这么背上一个处分,实在太严重了,所以就这么做了。如果您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吕副主席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暂时没说出他已经知道收据其实的主任开的:“李老师今年带领文工团排出了舞剧,功劳很大,这个处分我先给你记着,看你日后表现。”

    他说完,又把东西锁了起来,现在他对这三个人都很不信任。作为文工团的副主席,大家平时偷点懒也就算了,要是真有什么害人之心,他决不能姑息。

    ……

    李嘉斌等人走出副主席办公室,他阴冷地盯着戴文山:“你要是什么话都不说,就什么事都不会有;要是绷不住说了什么,别怪我不保你。”

    主任看着他们俩,一言不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跟李嘉斌扯上了关系,他的日子再也没有那么清闲了。

    李嘉斌和戴文山回到排练楼,整个楼道一片纷乱。

    “怎么回事?”

    惠倩头发散乱地挤到他身边:“李老师,芭蕾跟我们抢声乐和器乐的人!”

    颜嘉明和沈娇宁也走过来:“你问问他们有没有收到团里的排练通知,古典舞凭什么拦人。”

    李嘉斌的目光从沈娇宁,移到颜嘉明,说得不阴不阳:“别拦了,按通知来。有句话,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们别拦着人跳黄河。”他说完,径直走了。

    惠倩虽然跟芭蕾抢人,但还是觉得,李老师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了?

    沈娇宁对颜嘉明道:“我真觉得你得罪过他,你有空好好想想,国内国外,从小到大。”

    颜嘉明只能苦笑。

    不过他们终于能开始加上音乐排练了!

    乐队和歌者们一加入进来,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飞跃的音符仿佛是舞者足边的小精灵,为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增添感染力。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下旬,排练室窗外的灰色地面上,堆满了枯黄的落叶,一片凛冬的气息;但一窗之隔,排练室里歌声乐声,翩翩起舞的演员们,热情洋溢喊着口号的妇联干事,他们的这个冬天,是火热的。

    时间就在一天天的排练中过去,在他们和音乐磨合得越来越默契的同时,颜嘉明又带来一个好消息:“吕副主席刚刚告诉我,我们的服装马上就要做好了!”

    “真的?”沈娇宁激动得直接站了一起,服装到了,他们就可以直接演出了!

    她想到一件事,急急道:“老师,我出去一下,我去问问曾组长有没有空过来看。”

    她飞快地换好鞋子,裹上大衣,一走到室外,连耳朵都冻得生疼。但她毫不在意,她心里的热忱足以驱散一切寒冷。前后历经近四个月,舞剧终于可以面世了!

    沈娇宁一路跑向吕副主席的办公室,不但要请曾组长,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问问顾之晏能不能过来看。

    这部舞剧对她来说,简直和她的孩子一样,在她心里,这就是最好的,想要展示给全世界一起看。

    她到了吕副主席办公室,对方正在打电话,她本想退避一下,没想到副主席喊住她:“你别走啊!”又对电话里说,“巧了,她正好过来了,这种好消息,您自己跟她说。”

    沈娇宁小声问:“谁啊?”

    吕副主席一把将话筒塞进她手里:“曾组长,你遇上大好事儿啦!”

    沈娇宁眨眨眼,这么巧啊:“曾组长好,我正想找您呢。”

    “哦?什么事?”

    “就是之前您来我们这儿抽查,我说了要排舞剧嘛,现在已经都排好了,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来看呀?”

    对面曾立轩一时没说话。

    沈娇宁有点急了,曾组长该不会没时间吧?

    “要不你先听听我要跟你说的事?”曾立轩道。

    “您说。”

    “省里文化组过年要安排演出,定了演《白毛女》,我觉得你很适合。你要是愿意来的话,明天就过来,马上就参与排练,再过几天,就可以在省里演出了。”

    沈娇宁握着电话筒,一时踌躇起来。

    要是在四个月前,她当然会一口应下,毕竟她的目标就是走向更大的舞台。可是现在,舞剧不是她一个人的事,那么多人,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她要是一个人去省会演出了,舞剧怎么办?

    吕元忠看她还在那里犹豫,为她着急,用口型说:“快答应!答应!”

    沈娇宁为难地说:“您可能不知道我们排舞剧有多么困难,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演出了,我没法扔下大家一个人去省里。”

    吕元忠听得扼腕,真是急死他了!

    曾立轩道:“你可能误会了,不是要你一直留在省里,只是过年期间来这边演出,之后还是回绵安。这次其他演员都是部队文工团的,你来了,一定会有所收获。”

    沈娇宁当然心动,可是她明白,芭蕾不止她一个人那么长时间没有上过台了,其他人都和她一起,一直等待着演出机会。

    她去了省会,其他人就只能等到她年后回来,才可能上台了。

    她咬了咬唇,看看朝自己龇牙咧嘴、肢体幅度过度夸张的吕副主席,提了个请求:“曾组长,您能不能先看看我们的舞剧呀?如果您没有时间来,明天我带着芭蕾演员们一起来省会,就抽出一个多小时,可以吗?”

    “就算我看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听说过年演出是有好多场的,如果我们特别优秀,您要不要给我们也安排一场?这样我也可以去演白毛女了。”她的嗓音圆润动听,细细探究起来,甚至比一般女孩子更柔和,但完全遮掩不住她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