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恢复意识的时候，宋瑶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在沉鉴清床上。

    这个认知让她无声咆哮。昨夜她醉得厉害，却也不至于断片。因此那些放浪形骸不知所谓令人羞耻的片段她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脑子里不断回放。

    就在她无比懊恼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搂着她的人动了动。

    “瑶瑶醒了？”沉鉴清撑起身子，凑过来低头看着她，朦胧睡眼里带着宠溺的笑意。“瑶瑶现在头疼吗？昨晚你喝了那么多，醉得厉害，今天恐怕会难受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拂开宋瑶睡到糊在脸上的碎发，仿佛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自然到简直好像他们每个早上都是这么相拥醒来的。

    宋瑶一贯觉得自己是个洒脱随性的人。但是此刻她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和异性抱着在一张床上睡一晚是这么正常的事吗？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虽然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是毕竟好几年没见。宋瑶觉得自己头疼得很，并不是因为宿醉，而是因为眼下令她不知如何应对的尴尬处境。

    她呆愣了几秒，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我就谁也不怕的心情，笑说，“头不疼了，就是觉得身上有些脏，我得赶紧回家洗个澡。”

    “瑶瑶就在我这洗吧？正好我回国新买了衣服裤子，不少都是新的还没穿过。”

    宿醉后刚醒的脑子不大灵活，宋瑶一时也没想出什么拒绝的理由，虽然总觉得有些不对，却也答应了。

    洗漱完准备出来，宋瑶才猛然发现自己被坑了。鉴清哥哥这里有上衣有裤子，但是没有内裤！内衣她也就勉强多穿一天了，但是内裤…她咬牙切齿地挑了最长的一件宽松款卫衣，只当是裙子。

    “咳，瑶瑶，我刚刚出门买了早饭。顺便买了一包…咳咳，一次性内裤，放在你门口了。”沉鉴清敲了敲门。可惜宋瑶在门内不曾看见，沉鉴清脸上有了羞意，耳尖也泛红。

    鉴清哥哥竟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宋瑶心情好转起来，换好衣服，沉鉴清的长裤卷了卷还是堆在脚边，非常男友风地到餐桌坐下。

    “咦，这小笼真不错。”宋瑶咬了小口吸着汤汁，满意道。沉鉴清忽然起身，伸手温柔地蹭了蹭她嘴角，擦掉污渍。“瑶瑶怎么跟小时候一样，像个小花猫。”

    那张忽然凑近的白净舒朗的脸看得宋瑶怦然心动。宋瑶坐直身子往后靠了靠。

    “鉴清哥哥，你知道的，我小时候一直喜欢你，但是自从叁年前你说过不喜欢我靠近，我就只把你当哥哥了。我想，不管是昨晚，还是刚刚的动作，我们现在的关系都并没有到这么亲密的地步吧？”宋瑶一向随和委婉，几乎从不展现尖锐的一面，这样的言语已经算是难得的重话了。

    她自己都有些震惊。多数时候，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的分歧，她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很少主动把问题挑明。现在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她心底对当年沉鉴清推开她的态度是介怀是不满甚至是有怨怼的，才忽然反常地尖锐起来。

    沉鉴清的僵了一瞬，就收回了手。“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他垂下眸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瑶瑶，叁年前，真的对不起。我那时...治疗并不顺利，又敏感得很，总怕你来是因为可怜我，才说了那样的话，我不知道会让你误会，产生这么大的隔阂。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从小时候到现在。但是我错得厉害，我自己也不会原谅当年的作为，所以如今你能将我当成哥哥我已经很高兴。”

    说这些的时候沉鉴清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他只是轻描淡写却直接地告诉她自己的感情，并没有刻画更多情绪，也没有请求她接受自己的心意。相识这么多年，他最知道没有情感铺垫的求爱只会吓退宋瑶，温柔细碎的点滴渗透反倒更容易打动她。

    宋瑶忽然像松了口气。沉鉴清回国后让她捉摸不透的态度终于有了定论。从前被她自己隐隐约约云淡风轻刻意带过的心结也无形中解开了。

    原来鉴清哥哥一直喜欢她，即便是推开自己的时候，即便是叁年没见的现在。宋瑶可耻地感到些微的窃喜。她忽然想起来张爱玲写的短篇小说，纵然是善女人，或许也会因为有人爱慕而被满足虚荣心。唔，何况宋瑶也并不自诩什么大好人。

    不过这喜悦转瞬即逝，更多的忧虑纠结困住了她。倘若鉴清哥哥也只想将从前青梅竹马的情谊化作亲情，她一定毫无芥蒂地压下这两天面对他时的悸动，继续将他当作哥哥。可是在听到了他坦然又直白的感情，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明知道应该直接断绝他的念想。明知道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最不好。明知道这样只会伤害沉澈和沉鉴清两个人。明知道，明知道...

    但少年时的心动情愫或许最是叫人难以释怀的。

    宋瑶在心底长叹，那么多年的相识，情窦初开的对象是他，最早的浪漫幻想来源也是他，叫她如何狠下心直接割舍呢？况且说到底，当年导致疏远的隔阂也只是源于少年少女的骄傲敏感，如今早已化解了。

    最后她到底也只是点头沉默。我一定不是世界上唯一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的女人，宋瑶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