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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周五深夜,西北省会,机场航站楼。

    尚扬行色匆匆地拿到行李,一边拖着朝外面走,一边再次拨了金旭的电话,上飞机前他拨过几次,都没有接通。

    万幸的是这次通了。

    “喂?”尚扬倏然站定,不确定地问那边,“是谁?”

    “老婆,是我。”金旭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低沉。

    尚扬险些在这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叫出声,急忙压抑住情绪,尽量平静地问:“你在哪儿?怎么样?”

    金旭道:“省厅招待所,被‘留置’了。”

    尚扬:“……”

    留置措施,等同于过去的隔离审查。

    但尚扬很快道:“少来吓我,真被采取了留置措施,你还能接我电话?”

    金旭笑一声,又叹气:“也差不太多,下午叫我去问话,手机被收了。”

    他听到尚扬那边背景音是在机场,道:“不能去接你,自己叫辆车过来吧,我不方便出去,你能进来‘探监’。”

    尚扬深吸一口气,继续朝机场外走,说:“我这就过去了,见面再详谈。”

    没有被隔离审查,但也一定程度地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还好……尚扬想,比他在天上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很多了,至少还能让他见到本人。

    昨天午后,该市第一医院发生了坠楼事件,坠楼者是一名女医生,从六层办公室的窗口坠落,现在人还躺在icu里,周身多处可致命损伤,随时可能离世。

    事发时同办公室的其他医生都分别有事没人在场,又正值雷雨大作,掩盖了坠楼声与可能发生过的争执声,没人注意到凶杀经过——根据警方对现场的勘查以及调查走访所掌握的情况,基本可以排除自杀,现场环境来看,是意外事故的概率也极低,因此警方高度怀疑,这是一桩凶杀案。

    而发现伤者后,医院保安队反应较为迅速,立即到楼上办公室里围堵嫌疑人。

    任谁也没想到,被围堵到的这名嫌疑人,是省公安厅国保局的一个分队长。

    省公安厅下设的内部招待所,尚扬在楼下登记了证件,一名当地公安带他上楼,在一个形同会见室的小房间里,他见到了金旭。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相顾无言了半晌,好不容易捱到一次长假,竟是以这样的光景开场。

    “没什么事,”金旭笑着先开口,说,“很快就能查清楚。最晚明天,我就带你去吃羊羔肉。”

    尚扬只得也笑了笑,问:“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吗?你要……要配合调查。”

    金旭道:“知道。”

    尚扬道:“我听说那女医生叫陈静,白原人,刚调来市第一医院一个多月。是我知道的那个陈静吗?”

    金旭点了下头。

    这位神经科的陈静医生,上个月初刚从白原市调来省会工作,她在几年前曾是金旭的主治大夫。

    她的前夫就是去年备受关注的白原市“1026抛尸案”的死者之一,因盗尸被杀,反被当做“鬼妻”卖掉尸身的,刘卫东。

    尚扬刚听说“陈静”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暗道怎么会这么巧,同名同姓,同为神经科医生。竟然真就是这位女医生。

    “她现在情况也不太妙,”金旭道,“伤情很严重,下午来向我了解情况的同事说,从昨晚到今天下午,医院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尚扬道:“希望她平安无事,如果她能醒来,也能指证真正的凶手。”

    看眼下这情况,就算她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能清醒地配合调查,也要一段时间。

    凶杀案的黄金侦破时间,稍纵即逝。

    尚扬一肚子话想说,一肚子问题想问。

    但这小房间里装了摄像头,桌上明晃晃摆着录音设备。

    他也没经过这种内部调查,不确定什么可以说,什么可以问。

    有一点可以确定,金旭被“隔离”在招待所而非看守所,说明警方并没有把他当做“嫌疑人”,而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先内部自查清楚的意思。

    “现在没别的嫌疑人,就我一个。”金旭自嘲道,“等我出去,就去买张福利彩票,运气太好了,正好当时就去找陈医生,我进门和她坠楼,前后脚,相差最多两三分钟。”

    陈静是神经科大夫,以前就曾经为金旭看诊过,他去找陈医生,应该还是为了神经衰弱的问题。

    尚扬道:“医院办公区楼道应该有监控,在你进办公室之前,没有别人出入吗?”

    金旭道:“要不怎么说我运气好呢,雷雨天气,监控系统遭雷击,坏了。”

    尚扬:“……”

    他又问:“不是说陈医生被医闹缠身?查过找她麻烦的病人家属了?”

    金旭道:“案发时没在医院,有人证,还有监控,可以排除掉。”

    尚扬道:“你上楼时没遇到过别人吗?做个时间实验,两三分钟的时差不短了,有足够机会证明案发时你还没到。”

    金旭道:“遇到过护士,我当时……走得太快,没看清人家长什么样。同事在医院里问过,没人记得见过我。医院人来人往,护士一天见成百上千个人,楼道里擦肩而过,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你当时?”尚扬敏感地察觉到他断句有古怪,道,“怎么了?”

    金旭道:“没怎么啊,腿太长,走太快。”

    尚扬狐疑起来,他发现金旭的视线朝旁边的录音设备瞟了一眼,那一眼飞快,更像是下意识的微表情。

    金旭道:“我进来时随身的东西都寄存在同事那,你找下他,让他把我的家门钥匙给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别想这个了。明天我肯定能出去,我对我省的刑警有这信心,你先想想去哪儿玩。”

    尚扬绝对相信陈医生的坠楼和金旭没有关系,暂且按下心里一闪而过的疑惑,猜测那应该是别的小事,不方便在这里被录音。

    要与金旭暂时分开,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依恋,说:“好,我等你啊。”

    金旭当然不住在这间小“会见室”里,被安排在招待所的客房。

    这招待所条件不差,还有公费管吃管住。尚扬也只能这样苦中作乐地想一想。

    刚才带他上楼的公安又把他带下楼,他向对方道:“请帮我找下古飞警官。”

    对方打了个电话,让他在楼下大堂坐等。

    几分钟后,帮金旭保管物品的古警官小跑着过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尚主任?”见尚扬点头,古飞和他握手问了好,把手里那袋东西交给他,说,“这都是金副局的个人物品。”

    他称金旭为“金副局”,可见是有在白原市局工作过的经历,是金旭的老下属兼同事。

    “钥匙、烟、外套,”古飞翻了翻袋子,说,“都在这儿。”

    尚扬道:“怎么还有件外套?”

    刚才他见金旭的时候,金旭穿的是件警用便装夹克。

    古飞说:“他昨天穿的是这件,淋雨湿透了,我帮他找了件干净的穿,这个就先替他收了起来,现在也干了,你帮他拿回家去吧……你放一百个心,肯定没事,等我们一查清楚,他很快就能回去。”

    尚扬听他这语气,不禁怀疑这位古警官也是金旭到处出柜的见证者,现在这态度,分明就是拿他当金旭家属来对待。

    “古警官,”家属索性就真的像个家属一样,提问道,“他身份特别,又恰好出现在第一现场,接受组织内部调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把他留置在这儿?他和陈静是旧识,是医生和病人的普通关系,你如果在白原工作过,应该比我清楚,他没有作案动机。”

    古飞挠了挠头,面有为难。

    尚扬本来就不是会为难别人的性格,装不来找茬家属,大家又都是同行,互相能理解,只好说:“是有我不知道的情况对吗?不能说就算了。辛苦你们,我先回去。”

    古飞道:“尚主任……不是不能说,你下飞机以后,是不是还没上过网?”

    尚扬:“?”

    在各大新闻平台搜索“女医生坠楼”,都会搜到名为《年轻女医生离奇坠楼,嫌疑人或为公安副局长》的文章,有的平台会把标题改一两个字,百家号和公众号等自媒体争相转载,或者是照搬片段。

    文章内容春秋笔法,讲了一段吃瓜群众喜闻乐见的桃色命案:

    年轻貌美的女医生陈某突然从办公室翻窗跳楼,案发第一时间,医院保安把公安局一位姓金的副局长堵在了案发现场。

    女医生的前夫和金副局是中学同学,后来前夫无业潦倒,金副局身居高位,机缘巧合,女医生认识了丈夫的老同学金副局,不久后即和前夫离婚。

    本来女医生做的是能当局长夫人的美梦,然而金副局为了政治前途,不愿意给二婚女医生名分,女医生以死相逼,最终酿成了惨剧。

    尚扬:“……………………”

    “这他妈都什么鬼文章啊!”正牌“局长夫人”大怒道,“你们省厅的舆情部门在干什么?这种文章还不采取措施?查过源头了吗?”

    古飞:“在查了在查了。文章是撤不干净,微博能撤热搜都是夹总愿意给公安面子,好些平台根本不买穷省公安的账,你知道吧,这种文章流量都很大的。”

    尚扬:“那就往上面报……我不看评论都知道会被群众怎么说,这瞎编乱造的文章,社会影响太恶劣了!”

    这不只是对金旭一个人有影响 ,是会影响到整个公安队伍乃至全社会的稳定和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群众对警察叔叔的信任或不信任,仰赖于出现在所有社会事件和新闻里的每一个“警察”。

    古飞道:“已经上报过了。微信群、朋友圈,早就传疯了,越往下压,信的人没准还更多。”

    尚扬又把那文章扫了几眼,评论压根不敢看,已经气得眼前发黑。

    古语说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而现代网络现实的每一天,每一个人,鲜花掌声里的明星如柏图,996攒首付的码农如乐晓雯男友,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如陈静,拿着几千块工资九年没休过假的警察,不管你是谁,你们兢兢业业工作,清清白白做人,某一天好端端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网络暴徒迎面泼一身粪,不明就里的网友还会叫上一声,泼得好。

    第103章

    从另个角度来说,金旭被留置在这里,不仅是为了配合组织尽快调查清楚真相,也是组织在变相保护他,先把孩子打一顿给外面看。

    “等查清楚了,一定会帮金副局澄清影响的。尚主任,我们地方上现在没以前那么僵化,不会因为一篇狗屁倒灶的营销号软文就冤枉好同志。上级、我们,都相信金副局。”古飞道。

    尚扬纠正他道:“他现在不是副局了。”

    “是金队长,我主要叫副局叫习惯了,”古飞道,“以前在白原跟着他做过一段事,他可是我的偶像。尚主任,其实我见过你,金队长以前就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尚扬知道是哪一张。

    刚恋爱的时候,金旭也给他看过,那是金旭从学校官网截图保存的一张尚扬大学时候的照片,金旭身边少数人是曾见过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跟别人说自己。尚扬既尴尬,同时也更能确定,刑警古飞是真真儿的自己人。

    他现下更没心思回去休息,心也更悬了起来,甚至怀疑金旭刚才那么轻描淡写,都为了让他放心,没准向他隐瞒了不少情节。

    “现在这案子到底什么进展?”他向眼前这位古飞警官问道,”能说吗?挑能说的告诉我就行。”

    古飞道:“能说,没什么机密,案情本身不算复杂,就是监控坏了,没有直接证据指向真凶,只能用咱们多年来的老办法,发动群众,搞人海战术,摸排嫌疑人。”

    昨天午后,金旭在医院附近办完公事,顺路去找陈医生咨询些神经方面的问题,陈医生下午不坐诊,两人便约了在她的办公室见,两人手机里都能找到约见的微信聊天记录。

    金旭把警车停在医院对面车位,步行进入医院,当时已开始下雨,他快步来到办公楼,还没出故障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他进办公楼的画面。

    陈静办公室在六楼,楼层不高,金旭又看到电梯正上行,懒得在楼下等,于是爬楼梯上去。

    楼道监控只拍到他进入楼梯间,办公楼监控系统便遭雷击,黑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