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弯腰探息,又不死心地将手悬在对方额头上方。
微微蓝光自掌心流入刘细雨体内。
长明知道,这是一种寻魂之术。
人死了,魂魄尚未完全离体,若能召唤出来,稍加询问,即可知道生前情况。
但他探寻半天,就像手在一个空盆子里捞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这说明,刘细雨已经彻底死透了。
连魂魄,也早就离体,不知去向,也许被人攫走,也许消散在天地之间。
早有弟子分散开来,四处搜查异状。
长明被围在中间,面对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对方还想从自己身上问出点什么,自己恐怕会马上被七弦门众人的怒火撕成粉碎。
“我不是凶手。”
赶在他们出声质问之前,长明就先一步开口了。
“我是外门杂役,在何大厨手底下干活,方才听见门外异动,这才追出来察看。”
“我灵脉受损,没有修为,杀不了刘师叔,你们不信可以验查。”
他主动将一截手腕伸出。
掌门冷着脸瞥旁边一眼,立时有人出来,捏上他的手。
对方动作粗暴,长明不以为意,微合上眼,任凭对方察看。
“师父。”
那人冲掌门摇摇头。
意思很明显,他认为长明的确没有能力干出这种事。
刘细雨何许人也,哪怕他在外面名声不显,还未登堂入室,好歹也有中阶高手的水准了。
能够击杀一名中阶高手,显然不是眼前这个病恹恹,没有半点灵力的男人能办到的。
掌门张琴面沉如水。
他对刘细雨寄予了多少厚望,此刻的心情就有多沉痛。
先是见血宗前来要人,刘细雨败于见血宗使者之手,而后又是刘细雨被人所杀。
人还是在自家地盘上被杀的,传出去,七弦门何以立足?
几百年基业,怕是衰败在此一夜了!
他忍住去掐长明脖颈的冲动。
这人不能死,他很可能看见了什么。
张琴咬着腮帮子,竭力控制情绪。
“你叫什么?”
“长明,在何大厨手下干活。”
“去将老何带来。”张琴吩咐弟子,继续亲自审问他。“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长明:“外门有个叫小云的孩子过来给我送东西,我听见外面有响动,出去却只看见东西,没见着小云,又远远听见动静,就追了出去,结果就到这里来了。”
在张琴看来,一个外门帮厨能面对这么多高手修士还如此镇定,应答有序,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长明也很明白。
但他很难装出紧张害怕的样子。
他需要时间,来梳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外门弟子连同何大厨很快就被带过来了。
所有人看见刘细雨的尸身,反应全是目瞪口呆。
何大厨看见长明在,更是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张琴:“你认识他?”
何大厨忙道:“认识认识!他是我新收的帮手,平日里帮忙,干活很勤快,做菜也有悟性!”
这会儿,换了人都恨不得撇开关系,他却还愿意为长明说话。
门中弟子已经陆续询问完毕回来禀报。
“师父,我已经将他们问了个遍,外门并没有一个叫小云的杂役!”
长明看见被问话的人里,还有几个那天欺负过小云的外门弟子,就指着那几个人道:“那天我便是看见小云被他们欺负,才会认识这孩子。”
几人随即被拉扯过来,听见小云这个名字,都露出莫名疑惑的神色,表示自己从来就没见过一个叫小云的人。
“我问过了,符合你所说的年纪里,只有外门两个管事的孩子,和一个今年新入门的外门弟子,但他们名字里,都没有云字。”
负责问话的弟子很细致,还将三人都带过来了。
看见三人的长相,长明已经彻底明白了。
他落入了一个局。
小云也许从未存在过,也许是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幻术。
不管是哪种情况,从小云酷似云未思少年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个局就是为他而设的。
谁设了这个局,目的又是什么?
那四个已经叛出师门的徒弟,有的反目成仇,有的恨他入骨,不是没可能干出这种事。
但在他们眼里,他九方长明早已是个死人,旁人如何找到这里来?
即便设了这个局,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仅仅为了让他被陷害,落入此刻的难堪境地吗?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琴怒色满面,伸手抓向长明的脖颈。
这一抓,手指隐隐带上雷火气息,人未至而灼热气浪扑面而至。
张琴虽在天下宗师高手里未必能排上前一百,但毕竟是一派之主,功力不容小觑,但是这手风雷掌法,就要比长明重新入世以来见过的所有人都高明!
眨眼之间,指尖已将他的肌肤灼出几道红痕。
长明能够看清对方路数,也能摸透对方底细,但如今半丝灵力也无的身体却跟不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琴的手须臾咫尺。
死是死不了的,受罪脱层皮却是难免的。
长明微微蹙眉,他有办法躲开这一击,却会暴露自己擅长御物之术,到时候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恰在此时,一根软缎悄无声息伸了过来。
如同美人柔荑,软绵无力,却牢牢缠住张琴的手。
铃铛伴随着悦耳动听的女声,由远而近。
“这样好看的郎君,你们都舍得伤害,还有没有人性啦?”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说这是一篇悬疑探案文,你们信嘛?→_→
第6章 可见名字跟本事没有关系。
张琴脸色剧变,不得不急急撒手。
但那软缎却死死绑住,不肯松开分毫。
月光下,软缎透着奇异古怪的光泽,隐隐发亮,饶是长明见识多广,一时也认不出是什么材料所制。
张琴面色涨红,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见血宗与我门并非仇敌,许道友何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折辱人!”
“张掌门这句话可就说错啦!我是不忍心这位郎君被你弄坏了,怎么能叫折辱呢,应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或者英雄救美,怜香惜玉,你觉得哪个更好听,就是哪个咯!”
软缎另一头,窈窕身影翩翩而来,宛若仙女降临,吸引无数惊艳的目光。
即使许多人知道惊艳表象之下是令人恐惧的杀人不见眼,但眼睛仍旧不由自主为其吸引。
紫衣少女凌波微步,落地无声,明明隔着还有一两丈的距离,转眼却已经到他们面前。
“好啦,我撒手便是,张掌门不必如此激动,你有话好好说,我就不拦着你。”
她说话软声软调,绵绵如棉,伴随铃铛骢珑脆响,几欲迷离人心。
铃铛并非是她身上所戴,而是系在软缎一头,软缎收回,变为缠住小蛮腰的腰带,那铃铛也就像系在身上一般,漂亮可爱,温文尔雅。
“哎呀,这不是刘细雨刘道友么,怎会横尸此处?”
张琴沉声道:“这就要问许道友你了,细雨刚出事,你怎么就马上得知消息赶过来了?难不成这中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委吗?”
他愤怒到极点,语气反倒冷静下来。
许静仙无辜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与刘师兄白日里不过是切磋而已,切磋总有个输赢,刘师兄技不如人,难道还要我这个小女子让他一手?”
她容貌幼嫩如稚童,露出无辜神色时,简直让人不忍心多苛责一句。
“我倒是完全有理由怀疑,张掌门为了阻拦刘师兄到我们见血宗作客,是不是特地闹这么一场动静,让刘师兄假死,借此躲避见血宗的召唤呢?不会吧,刘师兄这么输不起的嘛?”
“你!”
张琴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勃发。
“我刚才已经问过,此人来历不明,在山脚下遇到本门招新,就主动加入,他不单谎话连篇,还第一个来到现场,焉知不是你们见血宗安插在本门的细作!”
许静仙不怒反笑:“张掌门血口喷人,特地折腾了这么一出闹剧,说到底是想反悔,不给见血宗交人了是吧?这样也罢,像我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子,寡不敌众,怎么说都是吃亏的,只好回去向宗主禀明来龙去脉,至于宗主作何反应,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她说罢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