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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报纸头版——【他们只不过是血肉之躯】

    配图——封逸凡身披华国国旗,半跪在地上用力微笑。

    报纸正文里,记者和封逸凡的最后一番对话全部都写在上面。

    正文最后一段,记者宣称:“他们让世界看到了华国,他们身披国旗,为国征战,哪怕小组赛未能出线,亦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八月三日,本届赫尔辛基奥运会完美落幕。因为封逸凡还不能下地走,暂时由其他人举着五星红旗绕场行走,代表华国参加奥运会闭幕式。

    八月四日到八月七日里,华国运员陆陆续续和芬兰运员进行了友谊赛,双方在体育技术方面进行了深切的交流。

    而且菲律宾、a国等几个国家的运员,出于对华国运员的敬佩,也主与华国运员进行交流。

    由于封逸凡他们的出色表现,‘体育外交’这项外交政策比衡玉预想的还要顺利。

    八月八日,华国代表团离开赫尔辛基,启程回国,这场奥运会之行圆满结束。要说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大概就是封逸凡现在还坐在轮椅上,短时间内都要经受着巨大的痛苦。

    回到西郊机场当天,北平正是下午,外面下着沥沥淅淅的小雨。衡玉穿着代表团的衣服,打着伞走在队伍最前面,其他人跟随着她一块儿从下机地点跑进机场。

    就在他们进入机场的那一刻——

    无数的闪光灯。

    无数的鲜花横幅

    以及无数的尖叫。

    机场广播及时地播放起《义勇军进行曲》这首歌,给这些为国征战的无冕英雄加冕。

    外交部长任书双就站在一旁等着他们。他穿着整整齐齐的中山装,最先走到衡玉面前,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了不起。”又向旁边走过去,与代表团的每一位成员都握了手。

    接连几天,国内各大权威报刊都在宣传赫尔辛基奥运会的消息,盛赞着代表团取得的荣光。但是高兴过后,外交部和体育部也要面临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怎么安置封逸凡。

    “上海医院的条件更有利于你进行复健。你这条腿是为国家废掉的,复健需要的所有费用都会由国家来负担,以后每个月国家还会给你发放补贴金。”封逸凡现在就住在招待所里,衡玉过来探望他时,顺便把外交部和体育部对他

    的安置想法告诉他。

    封逸凡挠挠头:“啊,复健费用这个我肯定不会拒绝,因为我自己没有那么多钱去做复健。但是补贴金这个就不用了,我又不是干不活了,自己赚的钱肯定够养活自己,不劳烦国家帮忙了。”

    “你觉得国家能让英雄心寒吗?你知道自己创造了什么壮举吗?”衡玉笑着调侃一句,又正色道,“你接下来一年可能都要在上海做复健,我会派人帮你打点好一切。”

    “奚副部长这是要用特权吗?”封逸凡也调侃回去。

    “这个特权是领导要给你的,我只是在按照命令办事。”衡玉回道,又问起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工作。

    封逸凡回答得毫不迟疑:“我想去体育学校里面工作,如果能做跟足球有关的工作就更好了。”

    他出身于一个农村家庭,在家里是老二,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最容易受到父母的忽略。如果不是因为一场意外与足球结缘,也许他现在正在地里刨粮食。足球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哪怕从今以后他再也没有任何机会重返足球赛场,封逸凡也希望自己不要离足球太远。

    衡玉声音放缓,娓娓说道:“北平体育学院打算扩招老师,以你的实力,复健好之后想进里面当一名老师不难。”

    “老师……”封逸凡眼睛一亮,又有些紧张地拽了拽被角,“我字都不认识几个,也有资格当老师吗?”

    “可以啊,你是去教他们踢足球的,不是去教他们读书写字的。不过我觉得在上海复健时,你可以趁机学习读书写字,多学些东西绝对有益无害。”

    封逸凡眼里的火瞬间烧了起来。

    奚副部长说得对。

    告别了足球赛场的确很遗憾,但他的人生依旧有无数可能。

    第91章 与国诉情衷23

    本次赫尔辛基之行, 衡玉与芬兰、a国等几个国家的官员进行多次接触,双方在许多方面达成共识。这些国家愿意与华国在几项轻工业领域开展交流和贸易往来。资本主义国家对华国进行的外交和经济封锁,成功被凿开一道口子。

    除了抽空去探望封逸凡外, 其他时间衡玉都常驻在外交部里。

    八月底, 封逸凡在队友的陪伴下乘坐火车赶去上海,接受进一步的复健治疗。

    他们离开那一天,就和刚从赫尔辛基赶回北平时一样, 天地间下着淅淅沥沥的碎雨。但不同的是,回来那时, 机场里万人迎接他们;现在离开, 火车站里就只有旧友相送。

    封逸凡似乎没有落差感, 从进火车站起, 就一直安静坐在轮椅上,侧耳听着嘈杂雨声。

    突然, 火车的鸣笛声伴着雨声送进他的耳朵里。

    封逸凡神情轻松:“火车到站了。”

    衡玉将她准备的礼物递给封逸凡。

    封逸凡没有接:“奚副部长, 你也太客气了。这些天我一直承蒙你的照料,怎么着也得是我送你礼物。”

    无论是在赫尔辛基, 还是回国以后,他都多承蒙奚副部长的关照。也许很多事情对她来说是出于职责,是举手之劳,对他来说却是帮了大忙。只不过他这些天都住在招待所里静养,没来得及为她准备什么厚礼。

    衡玉干脆把礼物递给封逸凡的队友, 让队友帮他收着:“我什么都不缺,倒是你,上海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花销也大,手上那点抚恤金还是好好留着, 别乱花。”

    队友已经收下了礼物,封逸凡不好再拒绝,他伸出手,与衡玉拥抱告别。

    很多地方都传来催促上火车的声音,封逸凡松开了手,侧头凝视那绵密的雨帘,没让人看见他惆怅的神情。

    “奚副部长,在赫尔辛基时你告诉我,我们这一辈运动员存在的意义,可能不是拿来争夺荣耀的。我们存在的意义,可能只是为了给下一辈运动员铺路。”

    “当时我年轻气盛,心存不甘,觉得大好前程正在前方。这些天躺在床上细想,发觉你才是对的。”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突然变得强大起来的。

    要想在一个领域实现赶超,哪里是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掌握无数的数据、需要无数人为此不断努力,更需要付出漫长的时间。

    然而对运动员来说,时间就是最残忍的存在。老将研究出了属于自己的进攻防守方法、研究透了对手的进攻防守方法,但是这一切,只能教给后辈,让他们代替自己在足球场上呈现,让他们连同自己那一份荣耀一块儿争取。

    封逸凡垂下头,多日没有剪过的头发从额前散落下来,形成一道淡淡阴影,衬得他的身影有几分落寞。

    衡玉:“会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吗?”

    “不。”封逸凡勾起唇角,玩笑道,“华国体育要进步,总要有先行者。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既然总要有人做先行者,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们这些做运动员的,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输给时间,这难道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吗?”

    火车上又传来催促声,鸣笛声嘈杂而难听。

    丢下这番话,封逸凡没有再等衡玉给出回应,默默推着轮椅,在队友的帮助下登上火车。

    才刚在自己的位置坐好,火车裹挟着一地细碎泥水,扬长而去。

    封逸凡坐在位置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直到队友把衡玉的礼物递给他,他才怔怔回神。

    迟疑片刻,封逸凡低头,打开衡玉送他的礼物。

    ——是几本启蒙用的书籍。

    书籍扉页里夹着崭新的一百块,以及一张照片。

    照片是抓拍的。

    他站在升旗台边,站在五星红旗底下,笑容热烈。

    一如赫尔辛基的这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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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黄包车,衡玉撑着油纸伞走进巷子里,一路走到自己的屋子门前。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用钥匙打开已经积灰的信箱。

    不出意外,里面躺着几封信。

    衡玉将这些信都取出来,重新锁上信箱。

    走进书房,衡玉用搪瓷杯给自己冲了杯糖水,边喝着水,边翻看起这几封信。

    有两封信是她姑姑奚露白从m国寄来的,一封信是好友李碧曼从玉门油田那边寄过来的。

    衡玉先翻看起奚露白的信。

    在第一封信里,奚露白主要是问候了衡玉的身体、介绍了自己在m国的现况。得知奚露白身体无忧,还实现了升职加薪,衡玉不由一笑。

    而第二封信里面,放着的是一张两万美金的汇款单和一张纸条。

    【我的工资又涨了不少,这笔闲钱与其留在银行,还是拿来捐给志愿军吧——姑姑】

    这笔钱,有一半是衡玉在离开m国之前特意存到奚露白账户里面的,另一半应该就是奚露白自己的积蓄。

    盯着汇款单看了一会儿,衡玉轻叹一声,妥善收好汇款单,拆开最后一封信。

    上回,衡玉在给李碧曼的信中提到了一些粗浅的可以提高产油量的方法,这回李碧曼给她回信,信里面激动表示她提出的方法很有用,而且油田专家们受到她的启发,又做了一番改动,现在玉门油田的产油量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提高。

    但是激动过后,李碧曼笔锋一转,聊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常年近距离接触石油给我的身体带来极大负担,身体每况愈下,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要一口气呼吸不上来倒下去,这个月晕眩了两次,老师他们都建议我暂时离开油田养病,但我拒绝了他们。在油田这里待了几年时间,谁身上没点小毛病?希望你在北平那边一切安好。——曼】

    看到信纸上的最后一段话,衡玉忍不住拧起眉来。

    碧曼的病是呼吸道出了问题,还是常年积劳成疾?

    记忆中的李碧曼还是那个腼腆少言的姑娘,衡玉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取出信纸,握着钢笔给两人写回信。写完回信,她踩着自行车赶去邮局寄信,顺便给李碧曼寄了一些补身体的东西。

    寄好东西,时间还早,衡玉拎着她托人买的麦乳精,再次踩着自行车去了物理研究所。

    衡玉时不时就来物理研究所找郭弘义请教问题,而且她对核物理的理解,基本都是从郭弘义那里学来的,所以也算半个物理研究所的人。

    守门的大爷让她过来做登记,在她做登记时,亲切说道:“好久没来了吧。”

    “对,我最近出国公干,才刚回国不久。”

    做好登记,衡玉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里。

    同样师承郭弘义的师兄陆帆正在院子里溜达。衡玉和他打了个招呼,问:“先生在忙吗?”

    “先生他正在屋里抽查功课,你坐会儿,先生应该就要忙完了。”师兄陆帆笑着答道。

    衡玉应了声好,也没拘谨,坐到树底下的石凳纳凉,顺便拆了包巧克力递给对方,请他吃上几颗。

    “巧克力,这可是稀罕玩意。”大家都熟了,陆帆也没客气,从包装袋里抽出一颗巧克力,拆开包装后送进嘴里,刚想和衡玉闲聊两句,余光扫见抱着书本从平房里走出来的郭弘义,陆帆下意识缩了缩头,“衡玉,先生出来了,你去跟先生打招呼吧,我得赶紧去忙了,免得先生又说我偷懒。”

    目送着陆帆灰溜溜离开,衡玉哭笑不得。

    郭弘义在生活中是个很温和的人,但涉及到学术,素来端凝。

    对于越看重的学生,他的要求越高,也难怪陆帆一看到他就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