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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虽然一开始,大家有竞争,但是后来,纪霜雨打造的精品内容,刺激观众,直接将市场都扩大了。又不吝赐教,收了几个大戏班的徒弟。

    新剧那边更不用说,他们本来都江河日下了,学生剧社也是无人问津,这一出把他们都捞回来了。

    只要戏班、剧社愿意一起进步,长远来看,这样的改变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纵是现在,也其他码头看到沪上那边的成功,也朝京城的班社抛出橄榄枝,邀请跟风春雷剧社和含熹班的,去他们那儿演出。

    得了这样的好,怎能让同行们忍得住,不好好夸一夸这位导演?只恨徐新月到底什么运气,抢到了这样的人才——他们自己试图模仿的时候,就发现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真是白瞎了,听说徐新月买个聚光灯还要心疼!

    ……

    在《绝色》和《洛阳春》在沪上取得巨大成功之后,纪霜雨每天都被沪上同行拉着请教经验,其中还夹杂着若干个戏院的老板来挖人,希望他能留在沪上。

    在知道纪霜雨明确不会留下后,这些人又转而看上了六两——

    好家伙,六两这才发现,名字印上海报,影响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大。副导演和导演,不就只差了一个字?还是纪霜雨的大徒弟,请不到本人,就高薪砸副导演吧。

    以沪上老板的阔气程度,都给六两开到了一个月五百,住小洋房的待遇。

    梦寐以求的待遇就摆在眼前,六两晕了好久,最后还是一咬牙拒绝了,把陈衷想他们其他俩徒弟羡慕得要死。

    纪霜雨都有点惊讶,毕竟,这个价格,和六两现在的薪水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六两坚定地道:“我觉得还没学透,跟在您身边继续学,以后赚得更多!”

    “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徒弟,很朴素。”纪霜雨拍了拍六两。

    财帛动人心,能拒绝真是不简单。从一个只管放火彩的检场人,到打下手时主动学习,然后拜师,学其他技术,自己也担当起来做副导演。

    其实六两学得还浅,但纪霜雨觉得他很上进,又能在受到诱惑时踏实下来,有长远眼光,以后一定大有成就。

    魏可声那边,组织沪上剧社的人,和维克多,一起跟纪霜雨研讨了好几次。场面仿佛来传授指导的学者不是维克多,而是纪霜雨。

    维克多作为纪霜雨以外,唯一的专业人才,和纪霜雨交流也是最深的。

    “我很想把华夏戏曲这种艺术,介绍到欧洲去演出,只有真实地看到,才更能理解。”维克多琢磨自己一个人还不够呢。

    这可把其他人给听激动了。

    只有纪霜雨还挺放松,懒洋洋地道:“赴海外演出也不是容易事,先生打通其中关节后来联系我们的演员吧,彼时定会全力配合。”

    他一句话,让人把先期工作完成了再去找他聊,不能说态度恶劣,但真谈不上热切……

    于见青擦擦汗,看了一眼也在场的金雀,发现金雀女士比他们都要淡定,与纪霜雨如出一辙,就好像去海外演出根本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兴奋的事。

    金雀确实挺淡定,不是装出来的,毕竟在此之前,纪霜雨就传播过这种思路了,她甚至已经学了英法语言……

    现在把金雀独个丢到国外,她也完全能同人进行简单交流,当街卖艺赚饭吃都行,要有纪导演求职的精神啊。有了本事和自信,真的就不会慌了。

    “纪先生,你真的不会执鞭沪上吗?我听说很多人都想请你留在沪上。”维克多感慨地道,“华夏有优美的艺术,也有你这样的人才,我想下一次来,会看到更成熟的戏剧界。

    “我也很好奇,据说纪先生没有进行过专业系统的训练,那么,是如何将这些艺术融合起来的呢?你是否有老师,或者说,受到了哪些人的影响?”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纪霜雨,他们也很好奇,纪霜雨自称都是靠自学,但是,总应该有受到什么影响吧,到底怎么成长起来的啊,这种独树一帜的美,究竟源自何方?受到什么艺术的触发?

    面对这个写实的问题,只见纪霜雨悠然给了个十分华夏写意式回答:“师我者五岳三山,问道上下五千年!”

    众人肃然起敬,对传统文化理解深刻,又能融汇中西,这就是奇才吗?

    魏可声内心再一次反省,自己何以一味推崇西学,忽视了数千年的积累。

    维克多更多了几分“东方真是好玄妙”的感觉。

    纪霜雨继续微笑。

    ……开玩笑,难道我能告诉你,我毕业于二十年后成立的华夏戏剧大学导演系第六十四届??

    第三十三章

    艺术, 尤其华夏的艺术,就是这样了,灵感是个很微妙的东西, 指不定看到什么东西就来了。还有句更重要的话,叫导演是教不出来的, 必须自己去体悟。

    书本、老师能教你基础, 但作品的创作更需要情感,需要奇思妙想, 有时候甚至需要运气。

    当然, 在华夏如今的情况下, 还是很需要有人来打基础的。

    所以魏可声还是很惆怅地道:“听闻鹤年的钢笔书法也是家学渊源,加上自行领悟的……唉,只是……若非教职在身, 我都想赴京学习了。”

    山不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

    纪霜雨刚刚还在脑海里思考自己的母校,听他一说, 忽然生起一个念头,这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像我母校那样的戏剧类学校?

    他自己在京城时, 都是按照传统规矩, 收了六两他们做徒弟,不得不说这种传播速度还是太慢了。

    “鹤年在想什么?”

    纪霜雨回过神来, 说道:“我就是忽然想到,其实华夏很需要一个戏剧专门学校。戏曲有科班, 却也是零散的民间组织, 师徒口授心传。新剧就更无专门培训地方,专业人才屈指可数,还都是自海外留学归来的。

    “咱们华夏, 完全可以像西洋那样,建立一个包含戏曲、戏剧、影戏几行,舞美、导演、演员、编剧等方面的大学,召集行内有学之士,培训专业人才。”

    魏可声眼睛一亮,“不瞒你说,此事我也思考过,可毫无章法,还想向维克多先生请教,没想到鹤年和我想到一处了。”

    他先前琢磨的就是新剧教学,纪霜雨把戏剧、戏曲,甚至电影都扯进来了。他一时还没想通,这纪先生对电影怎么也感兴趣。或者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属于戏剧大类?

    纪霜雨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所谓想法,当然是亲身经历,他自己就从华夏戏剧大学毕业的。

    “我与教育部的邹部长相识,他也很关心戏曲艺术传续,待回京或许可以向邹暮云部长递函,是大有可能成功的。”

    “这可太好了!我在政府方面没什么关系,这件事必要官方出面、出资的。”魏可声面泛红光,很是激动,“到时可以联合几个行业的人士,组织教师归纳本土教学方法,也引进国外的体系。鹤年的知识经验,大可撰写成书,以资参考——你是一定一定要任教的!”

    “这是当然。”纪霜雨想,自己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了,做点贡献也是好的。

    “办学是利在千秋之事,想必有识之士都会同意。以纪先生如今的声望,振臂一呼,至少新剧、旧剧界人士都会响应。”

    在场之人都赞同地点头。

    京城和沪上的水纪霜雨算是都淌平了,在京时因为收徒,和几个大班社关系也好,要是由他牵头呼吁,这两界找老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电影?新剧有些演员也会跨界去拍电影,但现在倒没从业人士。

    说起来,这影戏的竞争,可比他们新旧剧要大多了,不止要和国内同行竞争,国外引进的影片票房历来更高。一遇到同期大片上映,大家都抱头鼠窜。

    但现在还是脑补阶段,所以大家也没讨论那么远。

    维克多听到他们讨论,也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可以帮你们购置海外的教材!真好,如果到时候你们办学成功,需要去欧西考察,我也促成了巡演,不就可以一并进行。”

    这两件事大家都是越想越光明,兴致勃勃地幻想起来。

    魏可声美滋滋地道:“我连学校名都想好了,可以叫华夏戏剧大学,哈哈哈!”

    纪霜雨:“???”

    ……我靠,我创办我母校啊?

    纪霜雨都晕了,怎么还带提前成立的,虽然他心里的确是想着,可以按照母校的格局来办学。

    ……

    再说这春雷剧社原是要在沪上连演五场的,后因魏可声的要求,又加了五场。

    这十场的票被抢购一空,可口碑都没发酵到巅峰,每天都有新的观众想要一睹此剧,却买不到票,这不是把人急坏了。

    眼看报纸上谈得那么火热,据说连洋人专家都直呼是一大创新,看过的人无不交口称颂,广大观众哪里忍得住,全都写信给剧社,恳请他们再多留几日,多演几场,

    就是外埠也有剧社来函,希望他们延长演出时间,这些外地剧社听闻消息了,可是要赶过来还需时间,更不知抢不抢得到票。

    可春雷剧社到底都是学生,总不能长期耽搁在沪上。本土剧社就是要学习搬演此剧,也得花不少时间的。

    十日一到,春雷剧社还是前往火车站了,要买票回京。

    结果群情激动,好多市民跑火车站去挽留了,堵在售票窗口希望他们推迟几天离开。这真是从未有过之事,社员们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就这不解决,人家真能拦火车去。

    于见青直流汗,带这么多学生出来,他得负责的,想了半天,只好表示:那这样,你们看,放我们一半人走行不行。

    春雷剧社以学生为主,也是有教师的,留几个主要演员和老师,然后在沪上同行里找几个看了剧的临时凑上,还能演。这么边带边演,剩下的人逐一回去。

    于是,沪上火车站,瞬间成了菜市场。

    一群戏迷堵在售票窗口前讨价还价,和于见青商量可以留哪些演员。

    此时于见青派人去找的纪霜雨才赶过来——他是没有要回京城的,倒不是等金雀,而是书妄言的见面会还没办,又多了办学的提议,他不得等着么。

    纪霜雨一锤定音,留下了一批演员,包括于见青本人,其他学生被送上回京的火车。

    大家车上车下面面相觑,本来是要一起回家的,最后成了一半人送另一半人。

    同学隔着车窗还冲林寻芳伸手:“寻芳,你好好演出,回来我们给你补习!”

    “我们等你啊林同学。”

    “寻芳,别气馁,总能回去的!”

    林寻芳:“……”

    这日的事理所当然上了报纸,既有人批评戏迷太过激动,也有委婉表示,结果是好的嘛。

    最好笑的是,沪上有知名学者看了报纸,因家中有《绝色》戏迷,自己去看了后也颇为欣赏,便主动站出来,表示可以给留在沪上的学生们补课。

    反正学生们现在是晚上演出,白日温学,还挺不耽误事儿。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一个学生剧社,来沪上交流演出一次,竟造成这样大的轰动,市民不惜拦火车也要留他们演出,还叫大师文豪也倾倒,收他们为门生。

    ——没错,传来传去这件事的细节也被夸张了,守在售票窗口成了拦火车,文豪本人也成了狗血爱好者。

    这整出事件,又被京城的报纸大肆宣传了一番,人人皆以为是当代传奇。

    .

    再插播沪上周家景况。

    周老太爷常年驻扎沪上,周斯音来了这里,自然要去给老爷子问安。

    周老太爷看到他,就露出笑容,“你倒是有本事,把书妄言都弄来办见面会。”

    周斯音无所谓地道:“他也是没防备。”

    “我听说,你近来向手底下的人,打听影戏市场?”周老太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