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姜忘看向杜文娟, 也点一点头,静静地在旁边看。
彭星望上学期间被繁重课业压迫太多, 好不容易逮着放假的机会, 带着妈妈去裕汉各个地方转悠, 还拿压岁钱买了一大束郁金香送给她。
白天到处逛,大人回来都玩累了早早休息, 小孩儿吃顿饭的功夫就能充电满格,再精神百倍地跟小伙伴们打电话。
“杨凯, 你知道吗,我们寒假作业居然要我们去养鱼!”
小哲学家懒洋洋打个哈欠:“我早写完了,你一走,许老师还是那脾气,我找她拜年她还问你过得怎么样来着。”
彭星望啊了一声,拍脑袋道:“我都忘了给她打电话了, 明天就打!”
“那你在裕汉过得怎么样啊?有人欺负你吗?”
“这怎么会有,”彭星望很骄傲:“我跟新同学都处的很好,他们都喜欢高斯奥特曼,我现在也喜欢了,天天一起聊来着!”
杨凯警惕起来:“你不喜欢迪迦了?!”
“啊,也还行……”
“还行?!”杨凯严肃道:“你这才去裕汉几天就背叛组织了,彭星望!”
“我不跟叛徒打电话,挂了!”
“哎——哎!!”
小孩儿哼了一声,一路翻滚到沙发尽头趴着。
“那我也不理你了,看谁厉害。”
杜文娟简单睡了一会儿便出来做饭,不一会儿姜忘也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加班,在客厅啃着梨子看报告。
季临秋刚好过来谈事顺便吃饭,两人一人一台电脑并肩坐着,渐渐都开始专心工作。
杜文娟给他们端了两杯水便忙自己的去了,等香炸藕盒陆续出锅了,抽神自厨房玻璃门往外看。
她原先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便是看到两人玩闹谈笑也不会多想。
现在姜忘坦白以后,她还是为他们感到担心不安,反感情绪意外地基本没有。
客厅里两人都在埋头做事,间或喝一口水聊句什么。
姜忘喝完水便习惯性用手背推到另一边,示意季临秋也喝一口。
季临秋有时候记得,有时候一直在敲键盘顾不上,男人便用指节敲敲杯沿,示意他喝水。
杜文娟在厨房里炸完藕盒炸鸡翅,又炖了大锅鲜鱼汤仔细掌着火,偶尔看看他们,竟感觉到几分温馨。
她发觉她哪怕知道他们的关系,也还是很敬佩和亲近这两个人。
‘同性恋’这种身份似乎像个污点。
可她活了三十多年,已经见到太多不靠谱的男人。
那些男人都是直的,可又有什么用呢?
连做个人都不会,罢了。
季临秋喝完一杯,很自觉地伸手拿茶壶续满,浅抿一口再推回去给姜忘。
后者随意抿一口,转过电脑给他看上面的数据。
你一杯我一杯,茶壶不知不觉就空了大半。
杜文娟把鱼汤盛进砂锅里,抽空还去给他们重新泡一壶。
季临秋扬眸笑道:“谢谢您,真给您添麻烦了。”
他一笑起来,眸子里像是有一泓灵泉,澄净又明亮。
杜文娟反而不好意思当面看着他,笑着客气一句回厨房泡茶。
氤氲雾气荡漾开,淡雅香味很好闻。
她看着起起伏伏的茶叶,心里有个荒谬的想法。
弟弟能有这样的人陪着,可能每天都很幸福。
比起这个,是不是同性又怎样呢?
杜文娟为这种念头感到惊讶,像是发觉自己做错一样,匆匆把念头按下,一面拿着茶壶出去,一面强迫自己恢复到为他们担忧的状态。
总归还是会有很多麻烦的,但愿以后不要出什么事。
彭星望一个人看电视无聊,这会儿抱着作业跑过来和他们一起写。
杜文娟给他也倒了一小杯,温声道:“妈妈后天走,宝贝,你可以晚几天再写,咱们这两天一起多玩会儿。”
彭星望抓着笔反而有点不敢确信:“——后天就走吗??”
“来之前说好了啊,”姜忘随口道:“小年来,初六走,你妈还得回单位上班呢。”
彭星望突然写不下去了,捏笔动作都有点生硬。
他看向杜文娟,哀求般拖长声调。
“妈妈能不能多呆几天啊。”
杜文娟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
“妹妹很久没看到妈妈了,也需要照顾,对不对。”
彭星望低头嗯了一声,很快又抬头:“那我暑假的时候,妈妈会来吗?”
杜文娟伸手摸他的额头:“妈妈还有年假,等你想妈妈了就过来陪你,一定会来。”
彭星望难受起来,想反驳几句,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不能任性。他得做个乖小孩。
他一直都很乖,不是吗?
虽说是过年,但姜忘能留在家里吃饭的机会很少。
他身为公司老板,注定要时刻注意商界风向,以及不断热络和各界朋友的关系。
碰到要紧的关系,应酬便是要喝酒都推托不了,尽可能地处理周全一些,好方便以后的合作。
杜文娟初六要走,他初五还是不得不在外赴宴,跟来自北京的几个重点客户一起吃顿饭。
席间还有帮忙牵线的小富二代朋友和他女朋友,以及几个自家公司的老师。
这顿饭姜忘做东,自然要第一个到,多关照下菜肴特色口味轻重一类。
等其他人陆续入席,他才发觉有个女人很眼熟。
那女人妆很浓,说话带着几分金属音,一时间他都有点想不起来是谁。
“这是我女朋友,关红,”小富二代笑道:“来亲爱的,跟大家打个招呼,这位是姜老板。”
姜忘与她视线交汇,一瞬间才回想起来。
这位——是彭家辉他前女友!
他内心深处不太接受父母另有伴侣,因此对常华和彭家辉那几个前女友都印象淡薄,被提醒名字时才反应过来。
关红看清这顿饭东道主竟然是姜忘,一开始笑容也有点勉强,但很快平和心情下来,和其他人有说有笑。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姜忘也没有多思虑,席间以打电话为名义出去透口气。
包厢里烟味太重,刺的他眼睛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关红也走了过来,同他一起吹外面的风。
她抽烟姿势很熟练,一根烟自烟盒里抽出来还要敲一下,然后再点燃。
完事对着姜忘一扬:“你也来一根?”
“不了,喉咙不好。”
关红自顾自地叼着烟慢慢抽,也不说话。
姜忘回想了一些,转头道:“我和彭家辉是朋友。”
“他之前打了你,我替他道歉,对不起。”
关红扫了他一眼,笑声很轻:“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我么?”
姜忘平平嗯了一声。
“我那时候也是迁怒,一想到你跟你那个谁,就想到我捉奸在床的两个狗男人。”关红语气很冷,伸指在铁栏杆上掸了下烟灰,漫不经心道:“一晃好久没见到你,现在想想,也是幼稚。”
姜忘无意原谅或理睬她,吹着夜风缓了下酒意,觉得灵台清明了些。
“不过,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我分手吗?”
“不是因为你们两个的事。”她语气有些讽刺:“居然……是为了他儿子。”
“我一直没想明白。”
“你说这男的有责任心,在意自己孩子吧,为什么会一直把那小男孩交给你们两抚养,还让你们带他到裕汉来读书。”
“真要这么在乎那小男孩,早干嘛去了?现在不也有钱了么,还不接走?”
关红看向他,把烟头在栏杆上按灭。
“你说说,这不自相矛盾吗?”
姜忘并不知道这一层情况,心里也觉得讶异。
彭家辉因为星望的事,还因为自己和临秋的关系被她猜到,居然会在意到这份上?
他看着亲爹这几年情场里翻来滚去,失恋一回灌醉一回,却从没设想过被他看重,更被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他回过神,发觉关红还在等他的答案。
“其实很好懂。”
“我男朋友这么跟我说过,”姜忘淡淡道:“有的父母,没有能力来爱孩子。”
关红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仍然眉毛一跳,但还是耐心地听他说下去。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过不了这个坎,心里非要盼着父母有这个能力,能够以他们期望的方式来给出爱。”
“也有很多父母一辈子都固执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给出去的一定是爱。”
“彭家辉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