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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216. 石榴

      太阳渐渐地收敛了它的威光,人们觉得天气不再那么地炽热难受了,夕阳下山去后,坐在巷口也用不着扇子了。蛐蛐儿的叫声却更欢了,那是它要发情之前的引吭高歌。

    阿雪天天晚上来手帕厂,而小燕隔三岔五来。阿明一拖二众人皆知,但他们吃不准两个美人中到底哪一个是他的搭子——阿明还没有对谁开洋荤过,自家也弄不灵清谁是搭子。

    本来晚上这样子跳跳舞过过日子很开心的,只是阿明同阿雪上去跳后,疯子就来缠牢小燕。小燕不知给这个贼眉鼠眼的疯子吃过多少次红灯了,可他死乞白赖不肯搞息。

    “阿明,晚上我们调个地方去跳吧。”这一天,跳舞的当中,小燕同阿明说。

    “这里跳习惯了,路也近,又有赠券,为啥要调个地方?”阿明不解。

    “那个疯子脑子好像有点儿搭牢的,刚才我不同他跳,他想要寻事儿硬拖的样子,这样子下去,可能要出事儿。”

    “每个舞厅都有像他这样疯七疯八的洋油箱儿,那我们调到哪里去跳?”

    “惠民路上的商都、定安路上的定安、前进电影院的前进,这三个歌舞厅离阿雪住的地方只有一炮仗路,她老公有时没事体要同一帮小兄弟逛进去的,发现了不好。而梨园、红玫瑰、白孔雀等都在小弄堂里,汽车开不进去。听说延安路上的医科大学的围墙推倒了,沿街造了一批营业房出租,其中有一家叫‘白玉兰’的歌舞厅不错,有地方停车,晚上门票8元,买一张送一张女宾赠券,我们到那里去跳好不好?”

    “那定富、青皮甘蔗他们怎么办?”

    “他们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我们自家去。”

    那疯子太疯,阿明也生怕跳出事儿来,于是依了小燕。定富、青皮甘蔗说去见识见识,第二天晚上大家就一起去。

    那延安路跟解放路一样是解放后造的大马路,南起湖滨,北至红太阳广场,是杭州最繁华的商业街。杭州医科大学那时还未并入浙江大学,有二百多米长的围墙,但破墙开店了,卖的全是服装,靠近庆春路开起了白玉兰歌舞厅。一进舞厅,场地还不小,足以容纳二百多人,装潢也不错,是个中档舞厅。

    大家在一个大包间里坐了下来,嗑嗑瓜子,喝喝茶儿,边跳舞,边聊天,倒也开心。

    青皮甘蔗:“这好端端的医科大学也不务正业了,破了花坛,毁了操场,都向钱儿看齐了,居然出租房子做歌舞厅。这样子下去,金钱之风愈演愈烈,以后老百姓读不起书,看不起病,那就苦煞了。”

    阿明:“是呀!我小学班长的儿子得了白血病,没有医保,那药费贵呀,原先几块的药,现在要二十几块,甚至三十几块,真的看不起病了。可悲的是,一旦欠费,医院只认钞票不认病,没有过去那种救死扶伤的好医德、好精神了。”

    定富:“所以我说了多少遍了,没生毛病前,弄得动抓紧弄。阿明,介好的两个美女摆在你眼面前,我是弄不到个苦呀!”

    青皮甘蔗:“定富,阿明已经把美琴让给你弄了,你蛔虫好朝下了。”

    定富:“我看阿明从来没有把他们带回家去,白白嫩嫩的,浪费了多可惜!”

    美琴:“浪费的东西多喽!我那个做药品推销的小姐妹,有一天请头儿吃饭,叫我也去陪陪,那满桌没吃光的,甚至稍微动了一下的山珍海味,还有没喝光的茅台、拉菲,统统倒掉了,多可惜!你们不是没看到,那高档酒家、大饭店门口,一到晚上,停着多少高档公车,那一天要浪费掉多多少少呀!而你们看,堂堂的一个中文大专生,居然连一分生活费都没有,都40岁的人了,还要靠大人、兄弟。所以我说你定富呀,不要再去夺阿明的所爱了!”

    青皮甘蔗:“吃着自家眼泪水吃出,他们是吃着儿子、吃着公家的,哪里会去肉疼粮食?哪里会有浪费的概念?”

    定富:“唉!没人管啊!没人管!”

    青皮甘蔗:“哪个来管?管的人自家也在吃。国家再被这帮腐败分子吃下去,社会风气就越来越不好了。如果老毛还在,哪个敢如此腐败,早就收拾他们了!”

    定富:“我晓得解放后,天津有两个贪污犯姓刘姓张的,贪污也不算多,马上拉出去笃掉1了,哪个还敢贪?老毛在,这帮畜生的头颈早就缩拢了。”

    青皮甘蔗:“可惜现在贪个上百万,也都不杀了,所以越贪越凶了。”

    定富:“阿明,慢四开始了,呆鼓鼓坐着作啥,弄个上去跳跳啰。”

    阿明:“不跳,不跳。坐坐谈谈天。”

    小燕不出来跳的日子,阿明同阿雪还是去手帕厂跳。这一天跳舞的时候,阿雪同阿明说,要他陪她去老家蚌埠一趟。

    “阿雪,你到蚌埠老家作啥去?”

    “我阿爸葬在怀远乡下,我姆妈三年前没了,骨灰一直寄放在龙驹坞殡仪馆,想拿回去把他们合葬在一起。”

    “介大的事体,那要叫你老公一起去的,我去不合适,万一被你老公晓得了,那要出大事体的。”

    “出租车这样坏了,那样坏了,擦擦踫踫,事体很多,他要管车,还要管伢儿,走不出。我同他说,是同小姐妹一起轮流开车回去的,他没去过怀远,也不认得那里的几个表嫂姑父远房亲戚的,不会出事体的,你放心好了。”

    “介远的路,开着车子去,我总觉得有点慌佬佬的。”

    “总共也不过600公里,我们不走高速,从104国道湖州、溧阳、南京走,再走307国道到蚌埠,离怀远就不远了。你开车稳,两个人有个照应,回来我们就一路耍子儿,七八天就可以回来了。”

    “那最好叫小燕一起去。”

    “我叫过了,她要照看大人,走不出介长时光。”

    “那好吧。”

    江南的大地,青山多,绿水多,满眼葱葱郁郁的,而一过长江,则田野多,村庄多,绿意便不那么浓郁了。阿明与阿雪听着cd,轮流开车,心情很是舒坦。他俩第一次跑长路,大自然桔黄的紫红的秋意正浓,撩拔着人到中年的情怀。时尔阳光洒照下来,时尔阴云在天边翻卷,风儿吹着河流、池塘起了波澜。不少家禽、牛羊在田畈里、山脚边自在,也有许有骡马车、大板车、独轮车在公路上穿行。集镇大多闹闹忙忙的,各种小店一排排的,路边的地上也摊满了果蔬,吆卖声此起彼伏。

    过南京长江大桥时,那江面宽于钱塘江,浪头也更大些,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船儿在缓缓移动,水鸟在碧绿的江上飞翔,发出声声清脆。到了蚌埠,快近黄昏了。阿雪打算先歇息一夜,第二天再去怀远乡下,阿明悉听尊便。

    “阿明,我们先找好宾馆,再去吃饭,如果有歌舞厅,就去坐一会。”阿雪建议。

    “阿雪,开几间房?”阿明心跳。

    “当然开一间。”

    “那不是。。。。。。”

    “阿明,怕了?没关系的,不用大床,用小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阿明既惊且喜,便随她去。阿雪在登记住宿时,他似乎看到了两座青葱的山峰横亘在广袤的大地上,巍然屹立,磅礴无比;他似乎闻到了春花的芬芳,从绽放着的极其艳美的花蕊间飘散出发,令人不知今夕是何年。无数小鹿在心头欢蹦乱跳,迷哼着对青青草原的依恋,对茂密森林的欢欣;一股清泉从山涧泻腾而下,瞬间淹没了久已干涸的枯野。琼浆玉液在夜穹里仿佛无数烟花一时间里迸放开来,达到了最绚烂壮观的一刻。

    “阿明,不醉不休!”

    他俩在双人间里放好行李,然后在宾馆附近找了家富丽堂皇的酒楼。举杯对月,阿雪已是情不可耐了,兴奋不已,频频劝酒。阿明也早已欢娱嫌日短,寂寞恨更长,满脸通红。地僻心自安,他已彻底放松了。自学车相遇以来,忽忽大半年了,他不知多少次遐想与阿雪恩爱了,更想一尝她的优势而后快,但总不敢跨出那一步去,今夜天赐良机,黄金不足贵,欢情最值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苏北菜荤的素的辣味多,不甚合口味,两人只把酒儿来喝。喝得都稀里糊涂了,便晃荡荡出了酒楼来,去找舞厅。不远处的拐角便有家歌舞厅,门口有小贩在叫卖石榴。那红皮的石榴灿若霞锦,青皮的玉琢脂凝,都比拳头还要大。

    “阿明,怀远石榴是天下闻名的,白花玉石籽,红花玉石籽,水份多,非常甜。”

    阿雪挑了五六只,借了小刀来切开两只。一只白籽如珍珠,一只红籽似玛瑙,籽粒大且水光光2的,甚是诱口。一尝,既甘美又爽口。

    “甜不甜?”阿雪问。

    “甜!甜!甜!”阿明赞不绝口。

    两人边吃着石榴,边进舞厅去坐了下来。只是舞曲、舞步与杭州不同,他俩跳不来,便放松地相拥着坐在角落头的卡座上。

    也许舞曲的曼妙催沸了血液,也许石榴的甜蜜滋润了情田,他俩已是魂飘天霄,魄游海宫,不能自己。

    “阿明,我们回宾馆吧。”阿雪软绵绵如棉。

    “好!”阿明热切切似火。

    坐在可躺的沙发上,听着淋浴房里的哗哗水声,阿明已是如痴如醉了。他春波如潮,站了起来,从窗口望出去,蚌埠城灯光闪烁,大街上已无喧嚣了;在无穹的天空里,一轮秋月圆圆地放射出皎洁的光;无数的星星如同精灵般地在眨着眼儿,似在向圆月逗情讨欢。

    “阿明,快进来洗呀,我等你呢!”

    阿明听到那一声娇呼,便轻轻地拉拢了窗帘。

    他曾经有一次和小钟在脚盆里鸳鸯共浴过,然根本无法同在洁白滑溜的浴盆里鸳鸯戏水那般可比了。而阿雪又是技巧高手,毫无保留地尽情地施爱于阿明,千娇百媚,稀奇古怪,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令阿明享受着非一般常人所能想象的美妙。

    “阿明,几枪了?”

    “四枪了。”

    “我还要!”

    阿明在巨大的感官和技巧的刺激下,丝无倦意,像冲锋陷阵杀红了眼的将军,挥舞着金枪,横冲直撞,愈战愈勇,要征服不肯投降的对手。

    大街上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和小贩的叫卖声,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射进来,甚是明亮。

    在怀远涂山山簏边儿办完合葬的事儿后,他俩驾车前往合肥。那路上全是石榴树,绿绿的树叶间,缀满了火红的橙黄的青碧的石榴,令人乐而忘返,醉而迷途。

    开到合肥时,已是天黑了。他俩找好宾馆后,便去吃饭。阿雪或许为了晚上再大干,叫了不少好菜如“包公鱼”、“曹操鸡”、“李鸿章大杂烩”等给阿明补身。

    “阿明,累不累?”

    “不累。”

    “做这种事儿,只要到位,就不会太累,如果不合拍,勉勉强强,不通气,就很累。”

    “阿雪,这是不是像跳舞,同高手跳,跳一天也不累,很轻松,而同不会跳的人跳,即便跳一只也很累?”

    “就是这个道理。”

    “阿雪,我服你了。”

    “那你不去找其他女人了?”

    “不找了!不找了!你这么厉害,把我的骨头脑稀都抽光了,哪敢再去找?”

    “除了我,也许你这辈子不可能再碰上这样的女人了,也不可能尝到这样的美妙了。”

    “是的,是的。”

    第二天,去耍子儿包公祠时,阿明就感觉到脚光儿有点发软了,走走停停的。阿雪也同样,床上鲜活如虎,而要她多走路,就直叫累。

    从芜湖、宣城一路回来,他俩又在湖州歇宿了一晩,次日中午又去太湖边儿的船上大吃一顿。

    太湖烟波浩渺,一望无垠,海鸥在蓝天里翱翔,湖边的芦苇随风摇摆,风光甚是旖旎。

    “阿明,玩得开心吗?”

    “开心,开心。”

    “我也是。做人到最后都是烧烧掉的,该快乐就应该快乐。贫穷不如富贵,富贵不如身健。身体健康,两情相悦,这是老天爷恩赐给人的最好的东西。”

    “有愁皆苦海,无病即神仙。”

    【注释】

    1笃掉:杭州话,即枪毙。

    2水光光:杭州话,像水波一样有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