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霓和两个孩子在海上过了一个多月的生活。因为住的是最好的舱房，条件非常不错，两个孩子没有任何晕船的表现。每天早上带着两个孩子在船上看日出，白天教授两个孩子英语，继续认字课程，晚上在荡漾中进入睡眠。这日子过得闲适极了。便是船上的餐食也很不错。两个孩子第一次吃西餐，觉得还不错，吃得惯。

    吃过午饭，苏青霓带着两个孩子到甲板上散步消食。一群海豚正好经过，可爱的外表一下子吸引住了两个孩子的视线，趴着栏杆看着海豚在海面上跳跃，不时发出惊呼声。

    海上的这一幕也吸引了其他乘客的注意，走过来看海豚。

    苏青霓身边走过来一个身穿袄裙的女子，看起装束打扮，家中应该挺有钱，不过表情怯生生的，该是第一次出远门。

    瓜瓜拉着苏青霓的裙子，问苏青霓：“妈妈，这些大鱼叫什么名字啊？”

    “它们叫做海豚。”苏青霓笑着看着远处的精灵，脸上露出喜爱的神色，“它们是大海中的精灵，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它们很亲近人类，有时候会在海里救下落水的人类，将他们送回岸边。”

    “哇，好厉害！”豆豆惊叫，对海豚更加喜欢了。

    苏青霓给两个孩子讲故事：“……著名抒情诗人和音乐家亚里翁在一次巡回演出后，携带大量钱财乘船准备回家，途中被见钱眼开的水手谋财害命。掉入大海前，亚里翁唱了一首歌，他那动听的歌声竟引来了海豚。在他被扔进大海之后，其中的一只海豚便将他一直驮到岸边……”

    “海豚好厉害！”

    瓜瓜和豆豆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海中的生物，脸上满是渴望，他们好想骑在海豚的背上，由海豚带着他们到岸上去。

    苏青霓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耳朵里面听到幽幽的一声叹息：“连鱼都这么有情意，难道人还不如鱼？”

    苏青霓看头看了眼儿发出声音的女子，她说得如同蚊蝇一般小声，以为别人都听不见，因此也不知道苏青霓是听到了她的话踩转头看她的。

    女子呆呆地望着海面，眼里和脸上都带着忧愁。

    苏青霓没有打扰女子，更没有探听人烦恼的兴趣，等到海面上的海豚们游走了，便招呼着两个孩子回舱房了。

    没想到，第二天苏青霓就跟女人认识了。

    活泼的豆豆在甲板上奔跑，摔倒了，女子正好在其身边，将豆豆扶起来，温柔地安抚了豆豆，苏青霓通过孩子跟这个女人认识了。

    女子梳着妇人的发型，实际上只有十八岁。她叫做陆怡雪，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淑女，不过却是封建礼教教养出来的，一双脚还是小脚。

    陆怡雪十六岁就嫁给了丈夫聂永宁。聂永宁结婚一个月后就出国读书了，两年都没有回家。聂家的老爷和太太想要抱孙子，见聂永宁和陆怡雪分隔这么远，没有了夫妻生活，那就没法生孙子，于是决定将陆怡雪也送到国外，一边照顾聂永宁，一边备孕。

    陆怡雪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上面的理由，她可不相信。陆怡雪知道聂永宁不喜欢自己，或许聂永宁在国外有了别的女人，聂老爷和聂太太不喜欢国外那些开放的女人，才将她送到国外，想让她看住聂永宁。

    陆怡雪扯着嘴角苦笑：“我可不觉得自己有魅力能够让聂永宁回心转意，或许，等我找到聂永宁，等待我的是一纸休书。”

    不是她悲观，而是陆怡雪看了好几出这样的事情。

    出国的男方回来后便说家中原配是封建糟粕的产物，说人家配不起他们，便要休了男配，还登报离婚这种新颖的方式让女方被所有人都知道被男方抛弃了，丢脸丢大了。而男方根本不管女方的名声问题，转头就跑去追求一同从国外回来的时尚摩登的新女性，说她们是他们的真爱。

    陆怡雪的亲哥哥就这么对自己的嫂子的。嫂子很伤心，回了娘家后没有多久去世了。陆怡雪在那个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自己说不得也会步了嫂子的后尘。

    自己的娘家，陆怡雪不指望，他们是不会为了泼出去的水为自己出头的。婆家，陆怡雪呵呵，媳妇儿如何能够比得过儿子？

    陆怡雪登上这艘船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了这次出国后的结局：说不得，迎接她的就是一纸休书呢。

    但是她没有办法反抗，她反抗不了婆家和娘家，只能带着赴死的心上了邮轮。大不了一死。

    “什么死啊活啊的，你还年轻，怎么能轻易放弃生命呢？”苏青霓道。

    陆怡雪苦笑：“苏姐姐，除了死，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从小学的是女工厨艺和管家这些技能，学的是琴棋书画，这些技能在国外根本没有用处。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外国话，在国外人生地不熟，寸步难行。便是不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也活不过一个月。”

    “外国话什么的，以你的聪明，很快就能够学会。”苏青霓道，“若聂永宁真的跟你离婚，你就多问他要些钱，开个饭馆。你不是厨艺好吗？自己养活自己。”

    苏青霓心中叹息，这个时代，与陆怡雪命运相同的女孩子可不少。若是娘家疼惜女儿的还好，回了娘家后，还有条生路。若是娘家不疼惜女儿，认为女儿被休是给他们家丢脸，这个女子的结局……

    不是谁都有张女士那般幸运的。

    张女士沉默坚毅，被丈夫抛弃后还能够活出更精彩的人生，离不开娘家的支持与照顾。若不是娘家哥哥和弟弟的支持，张女士在与诗人先生离婚后，生活不会开始变得精彩，不会让那么多的人仰望。

    “我、我怕自己做不来……”陆怡雪有些怯懦，她毕竟这是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小姑娘，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别怕，我会帮你。”苏青霓伸出手拍了拍陆怡雪的手背，“我会教你外语，若聂永宁真的不要你，我会帮你在旧金山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