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的意思是......”

    初雪拄着下巴, 陈玉英她经历过什么，悲剧，泥沼, 这段话里的意思可不太妙。

    根据在谢冰馨公工作室的调查, 她们知道，嫌疑人陈玉英的学历不高，她的初始学历只有高中，后续进修都是工作上班之后, 因为工作需求，她自身的上进, 前往魔都的国际珠宝学院进行学习的。

    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后续学历, 陈玉英也从来没有和同事们提及过自己的过往, 只是她今年已经28岁, 在工作室呆了四五年的时间。

    试着计算以下, 高中毕业19岁，入职谢冰馨的工作室是24岁, 期间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

    从前，她是做什么的？

    陈玉英脸上的伤疤，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当初发出这一条微博的时间节点上, 陈玉英是发觉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遇见了什么？

    而这件事又是否是导致她如今做出此番举动的根源？

    对于洛素与初雪来说，这都是她们需要去探寻找到的真相。

    白天在谢冰馨工作室的时候, 两人留了联系方式给陈玉英的同事，说是如果想起来了什么再联系她们, 还有几个女生直接和初雪交换了号码。

    有了这个时间点, 刚好可以问一下一个月之前, 是否发生过什么, 希望她们还能够有些记忆。

    初雪开始联系人, 洛素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抽屉。

    没有钥匙，她拿着铁丝撬开来。

    抽屉里是一堆打印的a4文件，有照片，还有彩印的资料。

    洛素目光灼灼地看着，纸张都是两两用夹子夹上的。

    有黑色丝绒布垫底的纯宝石照片，还有被设计改造成新首饰的照片。

    有蓝宝石，绿宝石，钻石数种。

    纯粹的宝石图片与加工后的首饰放在一起，一经对比，完全可以看得出是一个宝石。

    可以说是加工前，与加工后。

    前者的拍摄方式，洛素刚刚在陈玉英微博里看到的图片基本都是这样，黑色丝绒布为底衬，亮丽的宝石放在上面，宛如黑夜之中的唯一星光，熠熠生辉。

    而后者的图片，来自于某宝拍卖会的官方网站上，还有具体的描述资料。

    重点是，陈玉英还打印出了许多的报道资料，其中的共同点就是，珠宝以何等天价被拍卖出，被来自海外的匿名富豪所买走。

    洗钱或许不是普通人熟悉的东西，但如果，结合陈玉英的那条微博来看，如果陈玉英曾经经历过什么呢？

    脸上的那道伤疤，不像是什么意外，更像是刀划出来的。

    如果是当初陈玉英发现了工作室的什么端倪，继而开始调查，也就是目前洛素手中这些资料和照片的由来。

    “陈玉英的同事回消息了，她们说，一个月前，工作室去了几次客人挑选首饰的，都是老板谢冰馨的客人，她们也不是很了解。”

    谢冰馨的客人？

    洛素也没有客气，这是谢冰馨有求于她们，直接管她要近期前往她工作室的客人名单。

    据工作室的员工们说，这些客人似乎都是来工作室订制首饰的，来历非凡，都是由大老板谢冰馨亲自接待的。

    不过陈玉英也被叫着拿了几次原石过去，由客人的挑选。

    结合着陈玉英发微博的时间日期，对照着谢冰馨发来的手写人名单和日期。

    港城孙家的大小姐，羊城某科技公司总裁的未婚妻，娱乐圈某影后......这一个个人名，可都是各个圈子内赫赫有名的人物，不管这些人是单纯地来订制珠宝首饰，还是来商讨合作，从这些人脉来看，谢冰馨的手腕真是可以。

    一个个约见日期和人命核对，最后一个是冰城某知名企业的时任老总梁振东，来为其妻子挑选结婚纪念日礼物。

    谢冰馨可不会让这些客人们的时间撞车，每两天接待一位。

    而这位梁先生，来到工作室的时间就是陈玉英发微博的那一天。

    “梁振东，这名字怎么感觉好熟悉？”

    初雪揉了揉脑袋，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五年前，冰城的金碧会所付之一炬。”

    洛素提醒了她一句。

    初雪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梁振东，这个名字不算耳熟，但他父亲梁老大的名字，在整个华国北地的地下组织里都赫赫有名。

    可以说是占据了冰城地下的第一把交椅，五年前梁振东的父亲梁老大去世，整个北地的地下势力都造成了一定的动荡。

    尤其是他们内部的势力动荡，五年前，名震北地的冰城知名会所，金碧辉煌被一场大火燃烧殆尽，据说就是这伙势力内部几方火拼的结果，其后赶到的警方只抓到了些小鱼小虾，还有遍地的狼藉。

    大火不仅象征着覆灭，也象征着新生。

    曾经的梁老大把持着整个冰城的地下，赫赫威名无人不知，可止小儿夜啼，赌场，保护费，歌厅舞厅，黄赌毒几乎是无所不作。

    而在那一场大火之后，内部重整结束，梁老大的儿子梁振东重整势力，不再做当年的那些行当，甚至算是半黑半白，开始与官方合作，慢慢洗白。

    曾经垄断地下势力的梁家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梁振东现在是冰城的知名本地企业家，不能与苏氏集团这样的相比，但也是赫赫有名。

    现在，梁振东还是上过本地新闻的爱心企业家，捐赠孤儿院，希望小学，做慈善的身影里都能够看见他。公司开业也能够请来冰城高层前来剪彩，看起来就和每一个前途无量的企业一样。

    但他父亲，他自己，他所归属的势力，家族曾经做过的一切，烧杀抢掠，做尽了恶事的人，如今冠冕堂皇地换了个名头，依旧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把自己洗的白白的。

    初雪在手机上搜索了“梁振东”的名字，本地新闻还有他的报道，身为冰城本地人民代表，提出的相关提案等等，甚至还有接受表彰的新闻照片。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初雪皱着眉看着，无论外在怎么装饰，但梁振东的本性难改。表面上看着是干净得不得了，但能够将他老爹留下来四分五裂的势力再度整合，再洗白到现在这个程度，可不是一般人。

    那些藏污纳垢的，容易被抓的生意并不是没有了，而是被巧妙地隐藏起来，以另一种方式生存。梁振东名下的梁氏地产，可以说是臭名昭著，如今房地产行业已经是大不如前，可梁家偏偏是在最后一刻入场，投入不少，收效不算大。

    梁家人生活可不算低调，两人在手机上的搜索，已经找到了梁振东儿女的微博，还有梁太太的，飞机游艇豪车奢侈品，处处彰显着富贵。

    看着梁太太那一柜子的铂金包还有各大珠宝牌的经典首饰，洛素可不认为她会喜欢来自不知名品牌的订制首饰。

    至于谢冰馨所给的说梁振东是来挑选结婚纪念日首饰的，可信度实在是不高。

    “扫黑工作组是不是要调来冰城了？”初雪突然问了一嘴。

    洛素快速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行程没有对外公布，但现在扫黑工作组在山城，宁城和冰城都很近，尤其是冰□□声一直都不太好，很大可能会来。”

    华国中枢每年都会派出各项工作组，奔赴不同地区进行调研，扫黑工作组，反贪工作组，纪检工作组，民调工作组等等，行程不会对外公布，官网上只会公布今年工作组已经开始调研，而具体位置，各工作组的信息全都是完全保密的。

    “查到了，据说这次扫黑工作组带头人是铁面书记，如果他来冰城，那梁振东可就危险了。”初雪说着。

    铁面包书记，是百姓给某位书记的敬称，形容其铁面无私，执法严格，抓住要犯绝不松手，绝不通融，尤其是对于黑暗势力，更是坚决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凡是铁面书记呆过的城市，基本都可以当选华国治安城市了，政绩卓越，治安良好，包书记是众多百姓心中的好官。

    而由于功绩突出，包书记已经被调回中枢，现在成为了扫黑工作组的主管。

    “有消息说，工作组要在开年杀鸡儆猴，开一个好头，应该正急着抓人呢。包书记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要做出成绩的”初雪说着。

    洛素点点头，“山城抓了一批，年尾收官。但新年可还得来一波开门红，看着包书记走过的路线，北地一串大城，接下来就剩下宁城和冰城了，宁城治安不错，地下势力算是复杂，但还没有一家独大，冰城这边可是梁家当老大。如果包书记带着工作组要过来，梁家很容易推断出来。”

    根据扫黑工作组走过的路线，以及做了什么，推断他们下一步的行事，很多人都会做，谁知道这把刀会落在谁的脑袋上。

    以洛素两人的推断，很有可能落到梁家的头上，以梁家的渠道，不见得做不出推断。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但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直达天听，源自中枢的工作组，本身就是高于冰城的，可不会按照你本地的规矩来，更何况带头的还是知名的铁面无私包书记！

    如果梁振东心中有所退意，他来到谢冰馨的工作室很大的可能是借着订购珠宝的幌子来做其他的生意，比如转移海外财产，比如洗钱到国外。

    梁振东的儿女如今都在国外，太太似乎也在国外陪读，这架势，可是全家移民海外，竭力与祖国撇清关系。

    洛素还觉得心中推理出了一条线，一个月前的当日，梁振东来到谢冰馨工作室，而陈玉英巧合地发现了。

    也许是她认识梁振东，也许是她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紧接着她做了一些调查，发现了一些事情。

    剩下的，就需要去调查陈玉英曾经的过往了。

    看完了陈玉英私藏在抽屉里的资料，洛素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两人收拾好小心地离开。

    一切都和没有来过一样。

    等回到酒店，已经收到了来自警方内部系统的陈玉英记录，以及了解她曾经的相关人士。

    陈玉英，曾用名，陈琳。

    如果向陈琳的身上贴几个标签，那她身边的某些人会毫不犹豫地为她贴上“养女”，“童养媳”，“不要脸的小婊-子”，“贱货”。

    洛素打给了对方给出的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曾经侦办过与陈琳有关的两个案子。

    听到洛素的来意，手机里，对方明显沉默了半晌儿，再开口说话，声音也苍老了许多。

    “陈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她能够跑的远远的，挺好。”

    对面的警官将他了解的陈琳慢慢地讲述出来，

    “我第一次见到陈琳的时候，她才上初中，陈琳发育的早，十二岁就像人家十五岁的姑娘了，以前这地界也不安静，她在学校说，派出所的警察是她叔叔，有几次我赶上有人跟着她，吓唬了那群臭小子一通。”

    洛素与初雪听着电话，眼神闪烁，看来这位警官，跟曾经的陈琳，现在的陈玉英确实有着足够的了解。

    虽然只是刚刚说一段话，但足够她们产生一些联想，陈玉英露出的半张脸，已经是十分的美貌，少女时期，没有半点伤疤的俏脸，该是何等的模样，会受到怎样的追逐和目光，两人完全想象得到。

    “陈琳刚开始和我不熟，对我也有戒备心，后来找了我几次，忽然问我，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吗，我才知道，陈琳压根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孩子。”

    “我本来以为陈琳亲戚送养的，你也知道，生多了的女孩送给别人，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后来陈琳说，她是偷听她爸妈说话知道的，她是花钱买来的，当初她父母以为生不出孩子，就买来她，养着长大，以后给养老。没想到这医学后来发达了，陈琳的父母有了亲生的孩子......”

    这位警官慢慢讲述着，记忆也仿佛回到了当年。

    据他所说，陈琳的养父母后来亲生了个儿子，千娇百宠的，当作是掌心宝，她父母都是厂子的工人，原本养着陈琳自己的话，条件还算不错，但赶着陈琳的这个弟弟出生，父母在的厂子倒闭，直接给了买断费双双下岗，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原本养着陈琳还算宽裕，但这下岗之后，两个大人外加上两个孩子，小的刚出生没多久，处处都要钱，哪里的开销都不小。

    陈琳的妈原本对她还算不错，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再亲也比不上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陈琳知道家里的条件不好，母亲每天都要计算花的钱，自己能做什么活就都干了，也很是节俭，鲜少要钱。

    但即使是这样，家里的日子过得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养父心气高，从国营的厂子下岗之后，拉不下面子去找活，满街晃荡，还要管养母要钱。柴米油盐，哪哪都是钱。

    生活越过越拮据，陈琳那好面子的养父还跟外边不三不四的人沾到一起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具体的情况我是听那边的街坊说的，陈琳的养父被人坑了一大笔赌债，还不上钱，要拿陈琳抵债，又不是亲生的姑娘，养了这么多年，说是岁数跟他儿子差的太大了，当不了童养媳也该有点用处。”

    “那会赶上国家不分配工作了，陈琳高中毕业，准备找个班上，她年纪小，高中毕业还不到十八，直接被养父卖了还赌债了，她长的好，直接被送到了金碧辉煌去。”

    金碧辉煌？

    洛素与初雪对视一眼，这就是她们先前提到过五年前被大火烧得只剩下废墟的金碧会所，也就是梁家旗下的产业。

    当年陈琳在金碧会所呆过，认识梁振东，也就不足为奇了。

    “做人应到人世间，金碧辉煌似神仙。”这句知名的歌谣可不仅是说说而已。

    金碧辉煌会所里，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那里全都有，ktv包房，赌场，桑拿，温泉浴池，餐厅，私密包间，茶室，甚至还有室内靶场。

    那里是罪恶的聚居地，是靡乱的销金窟，永远的霓虹闪烁，灯红酒绿，内部装饰无比奢华，正如同这个会所的名字——“金碧辉煌”。

    如果说陈玉英高中之后的那几年都在金碧辉煌，而五年前金碧辉煌倒台之后，她逃离了那里，改名之后走向新生活，来到谢冰馨的工作室，完全符合这个时间线。

    “还有就是......”对面的声音忽然小了起来，苍老的声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不忍开口。

    “陈琳上高中之后，我回到警校进修，三年多没回冰城，也没有她的消息。”

    “这些都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听说她上高中的时候，被养父性侵了，被她养母亲眼看到的，她养母看到之后就疯了，骂她养了这么多年是白眼狼，小骚biao子，贱货。”

    听着对面的话语，洛素的心里沉沉的，言语伤人，那个时候的陈琳还未满十八岁，这些话语，这些经历，对于她不亚于是地狱。

    养父母是她最亲近的人，给她的心上插了一刀又一刀。

    “我回来之后去找过几次，陈琳的养母时不时发疯，不犯病的时候就是正常人，还念叨女儿哪去了，但之后谁也没有见过陈琳了，我听有人说在金碧会所见过陈琳，不知道真假。”

    电话又陷入了一片的静默。

    “陈琳的脸上有一道疤吗？”洛素问着。

    “疤？没有，我回来也没听说过她脸上有疤。”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两人看着截图里陈玉英的那条微博，

    【听我说宝石】：我的人生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兜兜转转，我从没有从泥沼里走出过。可恨，可笑。

    少年时期得知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生活困窘，包揽家里的所有家务，尝过了美貌带给她的苦难，被养父性侵，之后被抵了赌债卖到夜总会。

    她在金碧辉煌会所里过的如何，洛素与初雪无从得知。

    但陈玉英如今的一切，如今都有了解释。

    她在公司见到了曾经的金碧辉煌的小老板，也许梁振东根本不记得她，但陈玉英记得很清楚。

    那些让她在梦中哭求嘶喊，无所不作的成为一夜夜梦魇的人再度出现。

    那些曾经经受过的罪恶与黑暗，她以为早已逝去，早已消失，早已远离。

    但事实告诉她，她似乎逃不掉这样的命运，自己原本以为的豪门夫人的老板，似乎也与那些黑暗中的人脱不了关联。

    从前，她都是被命运推着走。

    这一次，她似乎是想要做一次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谢冰馨也许没有告诉我们所有的事实。”初雪突然开口，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或许陈玉英只是想这枚戒指不让其他人得到，尤其是梁振东。”

    知名的古董珠宝，不只是豪门夫人们珍藏展示的佳品。

    也可以用来做一种另类的洗钱，比如——贿赂。

    以大额现金，亦或是房产贿赂都太过明显，也容易被官方盯上，想必之下，珠宝首饰，古玩字画，黄金翡翠，这些同样是硬通货，但相比之下，可以说是私人珍藏，可以说是祖上流传，可以说是小摊捡漏，来源多样，有了很大模糊的空间。

    如果梁振东听闻了某些消息，忙着疏通打点关系，这枚蓝宝石戒指所代表的天价，就是他的价码，而私下里收到这份馈赠的人，完全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的拍卖会，将这枚蓝宝石变现，体积小，随身携带方便，价值极高，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可以直接作为传家宝，多好的东西啊。

    初雪的猜测很有道理，陈玉英对于梁家有着无比深切的恨意，这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这枚蓝宝石戒指是梁振东与谢冰馨私下商讨的交易内容，陈玉英为了破坏而偷走了这枚戒指，十分合理。

    尤其是在原本这枚蓝宝石戒指应该在最近就送入拍卖会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就很微妙了。

    “所以，陈玉英究竟是打算躲过这一阵的风头，再回到工作室把戒指还回去？还是说，过一段时间再远走高飞？”初雪深思着。

    她们不是当事人，也无法了解到陈玉英真正的想法。

    “无论如何，陈玉英应该不会把戒指还给谢冰馨了。”

    洛素亮起手机到初雪的眼前。

    铭宝拍卖行最新推送通知，“一月女王夏洛特遗物现世！传奇王冠上的四十克拉矢车菊蓝宝石，美丽到惊人！尽在铭宝春季拍卖会！”

    拍卖会宣传推送上的蓝宝石戒指，赫然与谢冰馨给她们的照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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