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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大预言(一)

      “你个天杀的是疯了,就那么本小破书,就要100块啊,你买了多少了……”女人哭骂着。

    耗子接过书来翻翻:“1999年七月之上,灾难大王从天而降。将使安哥鲁摩阿大王为之复活,然后马尔斯以幸福之名统治四方——我靠,龙哥,这是什么玩意儿?”

    “英国大预言家诺斯特拉达姆斯的预言诗集《诸世纪》里的一首诗,”我一边吃饭一边说:“据说他预言了很多他后世的许多重大事件,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还预言人类要在千禧年前后灭亡,就是世界末日,然后说‘另一种物体将建立王国的基础’,建立新的世界。一些末日论信奉者常把它奉为经典,胡乱解释了吓唬人。比如日本人伍岛勉在七十年代写的《大预言》一书就是此类的,他就是对《诸世纪》里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诗进行各种解释,说要发生什么,神乎其神的。”

    “哎呀妈呀,不愧是教友,咋记得这么准、知道的这么多呢?佩服佩服。对对,兄弟你说的都对。”韦进军对我伸着大拇指:“唉唉,我老惭愧了,看了啥也记不住。”

    我瞟了一眼耗子手里的书,是一本私印的劣质简装书,在书的封面上有个黑色的图标:一个鸟一样的怪神用双爪抓住日轮,日轮中间是一个十字架,十字架的顶端是个骷髅头。下面有半圈大写的英文字:dark day(黑暗日)。

    “1999年,不就是今年吗?今年世界要完了?”皮亚男问。

    韦进军说:“对呀,俺们教主说了,今年的哪天来着,就要发生日全食,天空中九大行星要排列成大十字架,那个时候就是世界末日。”

    “准不准啊?”小刘问:“龙哥,你说预言真的能准吗?”

    “准的那些,是事情发生了之后,人们拿事实来和诗里那些模棱两可的话相印证,都是事后诸葛亮;还没发生的,永远解读不出来。”

    “为啥?大兄弟,你说的俺咋整不明白呢?”韦进军疑惑地看着我。

    “哦,我举个例子吧,比如说《大预言》里有这么一首诗:‘辇台被旋风吹翻,容颜被假面隐藏。此时,新共和国将使自己的人民苦恼,红白颠倒国无宁安。’在1789年以前,人们不知道这诗到底在说什么。1789年,法国爆发了大革命,国王路易十六被杀,就是‘辇台被旋风吹翻’;贵族们用披风和面具挡着脸逃亡,就是‘容颜被假面隐藏’;法国建立了新的革命政权,却也给法国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就是后面两句‘新共和国将使自己的人民苦恼,红白颠倒国无宁安’。这个时候,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首诗说的是法国大革命。”

    “哇,真准啊!”

    “看上去是很准,但这都是事情发生了之后,人们拿事实一点一点地附会上去的,其实诺斯特拉达姆斯未必说的就是法国大革命,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同时,这些所谓中了预言的事情发生之前,预言不会被解读。象我们中国的《推背图》,也是一样的东西,在事情发生之前,根本不可能被提前解读。”

    “为什么?”

    “你们可以动脑子想想:如果预言不准,那就不必在意它;如果它会准,它就不可能被解读。如果能被解读,事情就会被避免发生,比如法国大革命,如果预言被解读出来,已经提前知道法国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么路易十六一定会采取措施不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个事情没有发生,那么这个预言就被证明不准确——因为没有应验。所以,预言如果真的灵验,它一定不会被解读,人们无论做多少种猜测都是徒劳!只有事情发生之后,人们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这预言说的是这事儿!”

    “哎呀妈呀,大兄弟,你可老有学问了!”韦进军几乎要跪了:“你和俺们教主一样有学问啊,您是高级知识分子吧?”

    “你说对了,俺们大哥是大学教授!”耗子挑着大拇指说:“他看得书比你吃的饭粒都多。”

    “哎呀,怪不得呢。那啥,这些书里好多事儿我咋看不懂呢?麻烦您给讲讲……”

    我说:“先去了圣坛朝圣之后再说吧。”

    “嗯呢,也行。”

    我看见女人出去拿劈柴,就放下碗站起来,借口上厕所走出来,问何翠萍:“你家老爷们儿怎么回事儿?中邪了?”

    “可不咋滴,”女人抹着眼泪说:“三年前,俺们这里了一伙人,说是啥救世的圣人,来这里布道,说啥世界要灭亡了,要想获得拯救就要入他们的啥会,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俺家那天杀的就信了,信了教,入了会。那个会就让捐钱、捐物、捐粮食,说捐得越多心越诚,神就会最先拯救他。他们还要入会的买书,一小本书少的几十块,多的上百块。他就把家里的钱、粮食都捐了,说要世界末日了,用不着了。还买了一堆破书,啥都不干了,天天捧着看,象中了邪……”

    “你们村里的人都入了会?”

    “嗯,都入了。大兄弟,我不反对入会哈,可总不能不过日子吧?连饭都吃不上了,饿都饿死了,还能等到世界末日?我求求您大兄弟,您是有学问的人,劝劝二宝,别让他把粮食都拿走了,俺们娘儿仨还得活过这个冬天呀……”

    “大嫂,别急哈,别急,我想想办法,劝劝他。”我安慰她。

    回到屋子里,我坐下,端起碗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一个来月前,有没有9个人来村里找带路的?领头的一个姓章,立早章。”

    “哎妈,你不说这事儿我还不生气呢,”韦进军说:“本来吧哈,俺们教主让俺们多拉人入会,只要能带人到圣坛那里就成。俺们呢,就常带一些亲戚和游客去听讲、捐钱捐物。一个来月前呢,来了一伙人,是9个还是10个我记不住了,说啥,说要进山进行雪地生存体验,要找个人带路。本来俺觉得给他们带路,能带他们去总坛,还能挣俩钱儿,多好的事儿?可没想到,楞让崔大虎把生意给抢了。”

    “哦?您是说,那伙人,是被崔大虎带走了?”

    “对呀。”

    “他们去、去什么圣坛了?”皮亚男惊问。

    “圣坛肯定会去,崔大虎也信教,可现在是不是还在那里,我也整不明白了,估计还在那疙瘩……”

    我丢下饭碗一拍大腿,终于明白了,那些失踪的人一定是都被骗了去那个什么葫芦洞的圣坛,可能被扣留了,目的是逼着那些人入会、勒索钱财!

    皮亚男看看我,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却恼恨得不行,妈的,我长这么大,遇到的最棘手的事儿都和邪教、教派有关,金魌头、雪魂珠的心理阴影还没过去,现在又缠上个教派!

    一想这个就头疼,我这么个没信仰、没鬼神、没精神寄托的人,竟然老是和教派脱不了干系,大概应了一句俗话“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都他妈的什么奇怪的事情!

    吃完饭天就黑透了,韦进军让老婆把火炕烧好,让我们五个人横着睡里屋炕上,他们一家在外面火池边上打地铺。

    没多久,就听见韦进军鼾声如雷,一家都睡着了,皮亚男才轻声问:“龙哥,阿凯他们真的在那个圣坛吗?”

    “十有八九是,”我仰面躺着,看着眼前的黑暗,低声说:“如果他们在野外的话,可能早被找到了,即使是没找到阿凯他们,也会找到别的人,但搜救队到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找到,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他们不在野外。”

    “嗯嗯,老大分析得对,”耗子说:“他们肯定是被那个什么会的人给扣住了。”

    “什么扣住了?分明是绑架,”大块头也兴奋起来:“龙哥,是不是又要打一场?可惜,咱们只有一支猎枪,没有其它家伙,来得急,都没带。”

    “到时候看看吧,”我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只能随机应变了。现在都睡觉,养足精神,等明天可能就没这么热乎的火炕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