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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早朝风波

      天暗沉沉的,嵌着几颗残星忽明忽暗,似一匹柔美的墨色绸缎伴着点点灯火微微泛光。

    玉琼苑内传出少女清脆的声音:“小姐,寅时了,今早可是望朝!”

    “慕因,记得称少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骆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懒应道。

    “啊,奴婢记下了,您快些起来梳洗罢。”

    才凌晨叁点多,望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骆清趴在黄花梨木床上捶胸顿足!

    昨晚竟梦见宋霆强闯民宅,那家伙日后要是犯到她手上,定要叫他好看!她第一次神圣的早朝,一想到那家伙什么心情都败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最好先发制人抓他点把柄。

    可她一个理科生,上辈子也只知道锦衣卫是个人憎狗嫌的皇帝御用情报部门,如今她对上的可是特务头子。实力悬殊想平衡谈何容易?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她抓住枕头一通乱揉,胡乱发泄心中郁气。

    今日又是十五,还是先过了这关吧。

    “我真的太难了……”

    俄顷,慕因鬼鬼祟祟地掏出两条崭新的叁角内裤。“少爷!已是洗过了。”

    “咳咳,做工不错很有天赋,辛苦了。”骆清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鼓励。

    慕因俏脸绯红,“您又拿我打趣,只是这样式也忒羞人了。”

    “一回生,二回熟。我上朝去了。”

    骆清身着小杂花青袍公服,头戴长角幞头,骑一皮暗枣红色小马,堪称玉树临风。旁边还跟着一个慢吞吞骑黑马的慕原,二人晃晃悠悠地到了午门。

    原本黑黝黝的夜空被各家小厮成百上千的风灯照亮,放眼望去宛若浮着一大片火烧云。

    只见前方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骆清赶紧将马交给慕原,自己则坠在武官末端凝神静听。

    “定国公老当益壮,加官晋爵,实乃吾辈楷模!”

    “所言甚是,荣家这下又多了个伯爷,一门两爵委实是泼天的富贵。”

    有人不由喟叹:“大捷怕是多半归功于萧参将,直选轻骑出关,俘寇首于威宁,此等悍勇吾实不足也。”

    另有一魁梧男子嗤笑道:“徐百户此言差矣,依在下之见,此战全赖定国公运筹帷幄。萧熠他个毛头小子又如何能封爵?”

    “诸位慎言,论功行赏朝廷自有章程,莫叫那群文官看了笑话。”一个青袍武官瞥了眼混在旁边的骆清,朝众人递了个眼色。

    骆清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往文官队列挪去。

    “状元公,这边。”同科的探花郎陆尔行朝她热情地挥手,那春花烂漫的表情昭示着这位仁兄显然未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多谢陆编修,不过咱们下次动静小点儿。”她忍不住低声提醒。

    陆尔行扫了眼四周齐刷刷的目光,不由挺了挺身板,目视前方继续小声道:“今日散值一道去座师府上拜谒,你万不可先走了。”

    “好,陆兄可有备礼?”

    官场叁大人际关系依次为师生、同年、同乡。师包括座师和授业恩师,且以前者为重。座师又称座主,乃科举的主考官,也是裁决春闱名次的首要人物。

    因此对每位进士而言,座师便是官场的引路人,时下门生持厚礼贽见座师更是潜移默化成了常例。

    虽说天地君亲师,但在官场大义灭亲可以,欺师灭祖则令人不齿。因此步入官场,便与其座师基本绑定了。

    骆清殿试时提心吊胆,压根没闲心左顾右盼,后来的琼林宴裴尚书又因病缺席,以致于她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座师是圆是方。

    “贤弟非京城人,想必有所不知,裴座师这等超凡入圣之人又怎会阿世取容?即便你送了贺仪也会被退回的。”

    骆清心里腹诽,真那么超然物外还做什么官,挂冠而去岂不快哉?

    但裴座师已是礼部尚书,离入阁仅一步之遥,他岂会甘心放弃这即将到手的权力。

    可看着对方那与有荣焉的神情,她不禁莞尔,希望多年以后,经历宦海沉浮的这位同年仍能不忘初心。

    钟声响起,卯时已至,午门缓缓开启。众人肃穆,井然有序地进入巍然的紫禁城。

    陛下御门听政,文武百官按惯例在奉天门前的广场上侍立。

    翰林修撰自是站在较外围,只能远远瞧见皇帝那身大红色的皮弁服。然而位置再偏,也不能咳嗽、吐痰,甚至站姿不稳重的都会被纠仪御史记录下来,这滋味简直比上坟还惨烈。

    骆清雀跃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怎一个惨字了得!也不知道前排那些花甲以上的大佬们是不是规矩少些?

    待熬到散朝,她仿佛又军训了一回。站在她身后的陆尔行也相差无几,第一次正经上朝,皆是全神贯注,精神紧绷,生怕被抓个典型。

    随着人流,浑浑噩噩地往翰林院走去。经过东长安街拐角时,脚下突地一个趔趄,走在前面的陆尔行感到危险本能地一个闪避,骆清身子直接向前扑去,迎上一个刚从左边转过来的红袍身影。

    惨字没下限吗?

    红袍公服明显是四品以上的大佬,日后可千万别被穿小鞋啊,她心里飞速闪过这个念头,人已经直直撞了上去。

    “啊,得罪了!”

    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水沉香,她眨了眨眼,惴惴不安地抬头,入目的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好一个神清骨秀的美人儿!

    骆清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总算明白何为仙人之姿了。

    不过她可以肯定眼前的美人儿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并不带一丝女气,全然是种超越性别的美。

    丰神俊逸的脸上此刻波澜不兴,辨不出任何情绪,果真是遗世独立的神仙中人,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亵渎的?

    他扫了眼自己被攥紧的衣襟,淡然道:“好了么?”

    清润微冷的嗓音打断骆清神游天外的思绪,她赶忙松爪,抚了抚美人朝服上的褶皱。

    对方却不露声色地退了半步,骆清顿觉尴尬。

    正欲道歉,却见身后的陆尔行矜持地凑上前,正了正衣冠,恭谨地一揖到底:“门生陆尔行拜见座师。”

    什么?座师?

    礼部尚书这种正二品大员不该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儿吗?

    岂料竟然如此年轻,保养的可真好啊!

    来不及想太多弯弯绕绕,她也随之行礼:“拜见大宗伯,方才多有得罪,是下官莽撞了。”

    时人崇古、尊古,官名之类也喜用古称,如吏部天官称大冢宰,户部地官称大司徒,礼部春官称大宗伯,此种繁文缛节甚是迂腐,但已成官场规则。

    她尚未正式谒师,不想舔着脸攀关系,称一声“大宗伯”倒也显得不卑不亢。

    “无妨。”

    语毕,人已飘然远去,那出尘之姿似羽化登仙一般。

    “你也太不小心了,差点撞伤座师大人。”

    等等,还能做朋友吗?

    自己险些摔个狗啃泥,这家伙尽关心别人了,虽然对方长得美若天仙,但明显比她高大,要撞伤也是她撞伤,不至于这么没袍泽之情吧?

    忍不住回头搜寻那人远去的身影,骆清正好瞧见他从宽袖中掏出一方白色巾帕,开始擦拭身前被她碰过的衣袍。

    骆清再次石化,感觉有被冒犯到。

    果然惨字没下限。

    陆尔行拍了拍她的肩膀,适时打趣道:  “走罢,别恋恋不舍了,我头次见到裴大人时也同你这般,呆若木鸡。”

    骆清:“……”

    ﹏

    在离魂症即将发作的阴影中度日如年,临近散值,翰林院程学士差书吏请她过去,微一沉吟便道:“骆修撰,先将实录放一放,这几日你便查阅典籍,草拟一份皇太子大婚礼仪章程交至礼部。”

    “是,下官一定尽快。”

    “好,你自去忙罢。”程廷让捋须颔首,心道不恃才傲物,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器!

    这种杂事听起来不靠谱,但其实是美差。

    本朝百二十年,皇帝登基前要么未封太子,要么尚未到大婚年龄,故而无皇太子大婚先例。但总归是大喜事,办的好多少有些功绩。

    榜眼付章宗不无羡慕地迎上来贺道:“骆修撰,能者多劳啊。”

    “付兄说笑了,小弟分内之事罢了。”

    一旁的陆尔行则按耐不住兴奋道:“走吧,到恩师府上瞧瞧去,裴家那么大的圆子,今个儿咱们算是有眼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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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灯灯:初夜大概在第十章,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hiah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