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朋友

    池易的生活中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好像每天都能见到初唯。

    白天一天在她家补课，傍晚她会跟着他到周记烧烤，要么坐在角落里继续做试卷看笔记，要么在忙的时候帮着送送菜。

    他周围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周程和池佳都跟初唯熟得很，包括那个接替他上晚班的小陈，初唯都能跟他聊上几句。

    他觉得初唯很奇怪，很多时候他看着她在跟别人微笑，却并不感觉她是真的在笑，可是她偏偏又跟大家都处得很好。但明明跟大家打成一片，又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叫初唯，长得好看，家里并不缺钱。

    池易有时候感觉初唯过得像没有亲人一般，除了那个接送她的人，他去了她家里几次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父母，也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父母。不过他从来没有八卦别人隐私的爱好，更不会多问。

    这是第二次，池易会觉得初唯她跟自己仿佛是一个世界的人。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这天上午池易照常来小石公寓给初唯补课。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他来的时间，今天初唯提前将门开着。池易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初唯的声音。

    “我不想去......还有几天我就要开学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从来都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为什么现在却要我对你们言听计从？”

    初唯最后的话带了点哭腔，池易正要伸出去开门的手顿住。认识她这么多天还从来没见过她有这样的情绪。池易双手插着兜，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低头未动。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里面不再有动静，他才推门进去。

    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初唯正端了盘水果从厨房出来。她笑着示意池易

    坐过去吃水果。

    “池易老师你今天来晚了20分钟哦。”

    池易眼皮一跳，自从那天向池佳介绍初唯说她是自己的学生之后，她每次见到他都会故意喊他池易老师。一开始池易说过几次让她直接喊名字就行，但初唯却喊得更加顺口，后来他便懒得再说了。

    今天的学习内容是池易安排的答疑，昨天他让初唯花时间整理了自己不清楚的问题，今天他来集中的给她解决。

    初唯昨晚翻遍了笔记和试卷，这些早就在她脑子里形成知识网了，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问的。为了应付池易不露馅儿，她还特意上网搜索了一下“中学生课堂知识错题集”这类的话题，用了比自己做一张卷子还多的时间才勉强整理出一些问题。

    池易简单地看看了初唯的问题，十分认真地给她讲解。初唯觉得池易就是那种做什么都是很认真的人，他认真的时候，会让人自觉不愿意去打扰他。

    池易将几道题目讲完之后抬头看了初唯一眼，发现她正撑着脑袋盯着自己出神。

    “咳，就这些问题了吗？刚刚讲的你理解了吗？”他出声打断她。

    初唯倒是毫不掩饰自己刚刚的出神，跟池易对视也毫不心虚，“都理解了，不过......我还有问题希望池易老师给我答疑！”

    听她说还有问题，池易也没多想，只让她直接问。

    “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听到我在打电话所以故意没进来？”初唯问的直接。

    池易没想到她是问这个，突然愣住，反应过来的时候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一下，“不好意思，我在门口是听到你在打电话，怕打扰到你，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并没有要偷听的意思，”

    初唯摇摇头，并不是在怀疑他偷听的意思，“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顿了一下又说，“谢谢。”

    池易知道她是猜到了自己没进来是顾及她当时的情绪，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客厅安静了几分钟，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是我妈给我打的电话，她想让我在开学之前去一趟她那里，”初唯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未扎起来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两边，看不清表情，“哦，我还没有说过，我爸妈都在国外，我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们一回。”

    “他们从来只关心我的学习，关心我的零花钱够不够用，却从来都不问我想不想他们，需不需要陪伴，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有很多的事情都瞒着我，只是还当我是个孩子，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从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其实连个完整的家都没有。”

    “不过幸好那次意外让我认识你，又认识了周叔叔和池佳，这样我原本只能偶尔和文叔叔说几句话，现在还有你们可以听我说话。”

    池易安静地听初唯说着自己的故事，没有出声打扰。

    他之前有看过初唯拿着一张拼起来的合照，那会初唯跟他解释说那就是被那些抢劫犯撕毁的东西，她特意捡回来拼了起来，不过收进了抽屉，再也没随身携带过。那时候他忽然明白过来那次在警察局，她是因为照片被撕毁真的在生气。

    看着这样失落的初唯，他心里突然漫出一股奇怪的情绪，他好像不忍心更不想看到这样的初唯。虽然相处时间有限，但在他的认知里，初唯应该是开心快乐的，又或者是冷漠疏离的，她可以有千万种神态，但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独自在角落舔舐伤口，落寞且消极。

    池易不由想到了池佳。池佳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原因，其实内心也是很敏感，但是她还有他这个哥哥，他平时很在意池佳的性格培养，他知道他们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会有些性格缺陷，所以很用心地陪伴她，照顾她。因此池佳长到这么大，除了有女孩子天生的敏感和细致，偶尔碰上他的事情会多想以外，倒是比较积极乐观。

    “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其实可以跟......”池易本想宽慰初唯几句，初唯和池佳差不多大，又都是女孩子，现在看她们只要一碰头就聚在一起说笑，觉得她可以试着把一些心事说给池佳听。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初唯打断，她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沉闷，反而带着些欣喜，“是可以跟你说吗？”她看着池易，问的很是诚恳。

    池易把“池佳”两个字深深咽下去，看她不同于刚才的落寞，反而突然之间像是欢喜起来，他似乎也像是受到她的感染，微微勾唇跟她对视，回了一句：“嗯。”

    “那......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吗，”初唯凑过去，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突然笑得很是狡黠，“池易老师？”

    池易一瞬间被她的笑晃了眼。

    朋友吗？

    他也不知道用这个词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不对，但至少，比她特意喊的那声“池易老师”要合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