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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他告诉自己:淡定、淡定……不会是你的,不可能是你,别作妖,你才几岁啊。

    结果,他就听见嘉宾念道:“jiang yuan,‘nobody wants to play with me’,directed by jiang sixuan,china.”

    江沅:“……!!!”

    居然是他!!!

    真的是他?

    他也是个“三大”影帝了?

    可是,这个才是第二部 片子啊!

    江沅突然可以看见更广阔的的电影世界。门外,鸟语花香,草长莺飞。

    周围的人都望过来,纷纷向他表示祝贺。江沅一向比较大方。他看了看衬衫、领带还有西装,确定自己没有问题提,站起来、挪出去,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又一步一步迈上台子。

    江沅接过自己的熊,拼命回忆获奖感言,最后终于说出来了,只是,由于紧张,江沅说得非常非常快:“嗯,谢谢主席还有评委。与其他几位技艺精湛的演员们一同提名,我感到很荣幸。最终获奖,我非常开心,也非常庆幸。这是我们整个剧组努力摄制的结果,我在这里必须感谢团队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导演姜斯选。”

    顿顿,江沅又说:“另外,我还想要感谢一个人,我第一部 电影《柜》的对手演员,就是沈度。几年以前,他也曾经站在这里,我本以为自己已经非常用力、非常努力了,可沈度却是令我知道了一个演员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会盯着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一个小时,说‘要想办法让不出彩的一句话变得出彩’,他反复练每个镜头,记录下排练次数,直到可以只用一遍就达到想要的效果……我……正是现为他,我才开始不断调整每句台词、每个动作、每个神态每个眼神的。而且,他无私地分享经验、提供建议,我能感到我的成长,这非常难得,对我也非常珍贵。总之,我很庆幸我这辈子可以遇到这样的人,亦师亦友,甚至超越师友,非常感谢。”

    而后是:“最后还有我的妈妈。您支持了我的事业,至少不反对,谢谢。”

    说完,江沅把手里的奖杯高高举起,挥了一挥,在逐渐暗淡的灯光中一步一步迈下台子。

    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眼前世界越来越大,里面全是缤纷的梦。

    下个奖是最佳女演员,给了一个德国人。

    而后是最佳导演银熊奖,获奖影片叫作《红图》,来自意大利。

    最后是最佳影片金熊奖。

    这个也是全场高潮。

    江沅能感到,姜导虽是国际大导,此时也有一些紧张。

    奖项揭晓的几秒钟又是短暂又是漫长。江沅听见,自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口中,《没人愿意跟我玩儿》的名字今天晚上第二次回荡在华丽庄严的礼堂内!!!

    姜斯选十分端着。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慢悠悠地转回身,慢悠悠地挥挥手,又慢悠悠地走出去。礼堂里的其他剧组都站起来,鼓掌、致意,表达对最佳电影获奖导演的尊敬与祝贺。

    姜斯选手持着话筒,说:“感谢剧组的所有人,感谢主演江沅、洪丽。说实话,江沅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意外,也是最大的亮点、最大的惊喜。我最开始没有想过新人演员饰演‘秋生’,可是后来,沈度等人极力推荐这个‘江沅’,我就只好看了看,结果这一看,所有原则全都没了。

    “《没人愿意跟我玩儿》讲了一个孤独的人。在这部影片当中,我想说……”

    一番发言结束以后全场再次掌声雷动,长达数分钟。

    …………

    颁奖典礼结束以后江沅又被记者围住了。记者们不了解江沅,一个一个问题抛来,江沅简直有些晕了。

    江沅成了中国影史最年轻的“三大”影帝,而且还极漂亮,想更加了解江沅的观众们乌央乌央,江沅真的不大习惯。

    就,走红了吗?

    等记者们全部离开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天空竟然飘起雪来,纷纷扬扬,如烟似雾。

    江沅打了一辆的士,偷偷跑到cinema x的附近——一年以前《柜》剧组曾度过多日的地方。他告诉了姜导等人,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沈度正在酒店门口静静等着江沅回来。

    “沈度,”江沅跑过去,说,“咱们沿街走一走吧?”

    沈度则是轻轻颔首:“我去前台拿把伞。”

    “好~”

    酒店后头正好是条长长深深的街道。两边都是欧式建筑,这条小路则偏僻、安静,许多人家外楼梯上摆着一盆一盆的花儿。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偶尔,他们两个停下脚步,在高高的建筑下,在窄窄的小巷里,相对而站,用伞遮着,轻轻柔柔、一触即分地吻一下对方的唇。

    …………

    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一点半钟左右了。

    江沅、沈度洗过了澡,躺在床上、抱在一起。电影节的银熊奖被静静立在床头柜上。

    “沈度,”江沅笑,“你竟订到了同一间房!”

    “嗯,”沈度回答,“这家酒店最早可以提前三月预订房间。今天的房刚一起订,我立即就打电话来了。”

    “有心了,”江沅说,“一年前的今天……刚刚好是咱们俩的《柜》拿到了teddy的那天。”

    “对。”沈度说,“一年前的明天,我们前往巴伐利亚。一年前的后天,我们两个……在一起了。我租到了同一辆车,我们可以故地重游,过一周年。”

    “当然。”江沅说,“不过我刚查了旅游信息,新天鹅堡是不开放的。”

    “那就只在桥上看看。”

    “嗯……沈度,”江沅突然翻过身,摸了摸床头柜上正立着的银熊奖杯,说,“其实,我在拍摄《没人愿意跟我玩儿》时,一直在想……”

    “什么?”

    江沅继续说:“想,我上辈子是脑出血,死了,重生了,一切就此柳暗花明。可是,我如果跟‘秋生’一样,还活着,只有眼珠还可以动,是怎样一副样子?想想真是不寒而栗。我的爸爸不会管,我的妈妈……她肯定是非常愤怒的,我的朋友……也许也与何秋生的朋友一样,逐一离开,到最后,我也变成那个状态,就是,‘没人愿意跟我玩儿’。可能现为感同身受我才能把秋生演好,才能拿这个银熊。”

    “你有我。”沈度打断江沅的话。

    江沅于是又转回来,静静望着沈度。

    “你有我,沅沅。”沈度摩挲江沅的脸,“当时,在等待命运宣判的十分钟里,我设想过这种情形。我想,如果沅沅不能动了,我就每天守着、陪着。我为你念书、念新闻,给你播电影、播电视,我给你讲外面发生的一切事,还有我经历的一切事,我带你去散步、晒太阳……总之,我尽我的一切努力让你过都好一点儿。”

    “沈度……”这听起来十分偏执,可江沅家竟然并未害怕。

    “可是,”沈度睫毛轻颤了颤,“你却还是永永远远离开我了。我只好想,比起不健康,这可能对你是最好的。”

    “沈度……”江沅坐上沈度的腰,一下一下吻对方的唇,“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

    不久,两人纠缠到了一起。

    这个晚上,江沅只觉得,仿佛是有根火柱,烧光了他的身体,也烧尽了他的理智。他的眼泪泄洪似的,还有他的……,他的……,他的……。

    到最后一次,沈度一直不顺着他。

    见江沅实在受不了了,才挑出一个长音儿来:“叫一句我想听的?”

    江沅有些懵,试探着问:“哥、哥哥?”

    沈度完全停了,说:“不是。”

    江沅又问:“爸、爸爸?”

    “不是。”沈度简直有些无奈了,两根长指掐着江沅的尖下颌扥了扥,“叫老公。”

    “哦,”江沅也不害羞,他眼尾红着,左右扭扭,叫,“老公~”

    而后就是一声尖叫。

    …………

    折腾完是凌晨五点了。

    被抱着洗过澡后,江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为在提到《没人愿意跟我玩儿》时顺带着提到了那场事故,梦里,江沅竟然回到了那纷乱、嘈杂的现场。

    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然而很快就好似有千万根针在扎他,又好似有千万只蜜蜂正在叮咬他,而后脑子沉沉,意识迷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他的周围人声凄厉,有金属般的陡峭回声。

    天地间是一片黑暗、一片混沌。

    而后,现为现场过于骇人,王导清空了他周围。紧接着是救护车来。王导、张制急匆匆地都跑去指挥救护车,只叫沈度看着自己。

    几分钟后,他感觉到了一个颤抖的、深沉的吻。

    只是这回,江沅不再恐惧了。他只想睁开眼睛,安抚那个人,也爱那个人。

    梦里,这个亲吻落下来后,一切黑暗骤然消散,一切伤口也蓦地消失了。

    从此天地一片大亮。

    骄阳似火,烈日中天。

    (《远离病犬》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