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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云祯想了下先衙门派人四处查访通缉此人,又继续找了白玉麒来,命他通过镖局的人手来私下查访,再遣人去西宁侯府问那小姐是否去过大慈悲寺。

    这么忙碌一日,又快到深夜,云祯起了身回府路上经过御街,却惦记着君聿白的医馆不知道如何了,那匾额送到了没,便专门绕了下专门去了医馆,果然看到匾额已高悬,蒙着红布,想来是要选好日子揭牌了。

    他便笑着进了医馆,几个童子迎了上来,通了姓名后,君聿白很快从里头出来笑着迎接他:“侯爷贵人事忙,聿白想要感谢侯爷替我求的匾,都找不到机会。”

    云祯道:“实在是查案紧张,我今日骑着马四处跑,都不曾得歇,现在两只腿都还是麻的呢。”

    君聿白道:“是腿酸是吗?那我给你针一针腿上的穴位吧?保管你明天就好。”君聿白道。

    云祯的确是有些累,听他一说有些心动,毕竟他自己也学了点三脚猫的针灸,不免就有些想看看君聿白的医技来,笑着道:“啊,怎敢劳烦君大夫您亲自来呢,随便请一位小先生来就行了吧?”

    君聿白笑道:“侯爷为九针堂京城的医馆四处奔走,这原也是应当的。”

    说完他一边卷起袖子去洗手,一边道:“请侯爷坐上那边的躺椅吧。”

    又吩咐一旁的医童:“去伺候侯爷。”

    云祯坐上那躺椅,发现这躺椅居然是用极名贵沉重的楠木制的,坐下去十分牢靠,纹丝不动,躺下去只觉得好生舒服,长长舒心叹了口气:“可累坏我啦。”

    只见医童过来替他脱了靴子,卷起裤子,先端了草药水来替他热热擦洗过,然后小心擦干了放在踏脚上,却将椅子两侧的三指宽的皮带拉了过来,固定了他的膝弯,腰腹。

    云祯这才发现这宽大的椅子还有这等作用,笑道:“这是怕病人乱动效果不好是吧?难怪用这样沉重的木料,有些像我们大理寺刑堂用的拷问椅,不过那是铁的,在下边放火盆,犯人坐上去就要鬼哭狼嚎。”

    君聿白坐在了他一侧,医童端来了针囊,他从上头抽了一支细如牛毫的银针出来,笑着看他一眼:“云侯爷经常审问犯人吗?”

    云祯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刑审我不看的,光看到刑具就全身都不舒服了。”

    君聿白含笑着看了他一眼:“侯爷年岁还小,是不合适。”他走到云祯身侧,拿起他的手腕慢慢卷起他的袖子,将他手平放在躺椅扶手上,然后慢慢行针:“先给您手上针几针,对情绪镇定有好处。”

    云祯开始还有点紧张,看针进去只有些微微酥麻,还有些舒服,身体放松了些,然后看君聿白很快将他手肘手腕内关等穴位都扎好了针,然后顺手从旁边抽了一条雪白的长绷带过来替他细心的将臂弯固定在了扶手上,然后换手。

    云祯舒服地躺了下来道:“这样正好,万一我睡着了也不怕挪动到手臂了。”

    君聿白笑了声:“我行针时候病人不会睡着的。”

    云祯眼皮微微发重:“但是我现在真的有些困了。”

    君聿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掌又暖又软,云祯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

    君聿白轻轻揉了揉他眉心中央,然后走到了他腿部边上,伸出手将云祯左足放正,摸着他的脚腕找穴位,一眼却看到他白皙细腻的脚腕内侧指痕宛然。

    他手指轻轻滑过那脚踝,虚虚握了下,云祯忍不住缩了缩脚踝,却被皮带固定住了,他咯咯笑了声:“好痒。”

    君聿白轻轻笑了声:“侯爷真是敏感。”边说边从从针囊里头另外抽了一支长针出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针微微转了转,睫毛长长垂下,似乎在看针尖,静默专注的侧面显得分外俊美。

    云祯道:“君大夫这针好像比别的大夫的长一些?”

    君聿白道:“是,这是我自创的君氏针术。”

    云祯笑道:“那我今天可要好好消受……”话音未落,他忽然眼睛瞪大,一根针已扎在他的膝眼上,云祯看向君聿白,君聿白也抬眼看他,一笑,修长手指拈着那根针忽然急剧颤动起来。

    云祯浑身都颤动起来,手足颤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难形容那是什么滋味了,不是疼,就是那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带动着他腿上甚至放射到腰上的筋经,麻……比麻更难受……仿佛闪电在他的筋脉中肆虐穿刺,又像是数万只蚂蚁在他的血管里爬行。

    他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手足全都被皮带紧紧固定在那沉重的躺椅上,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君聿白含笑着手指翻飞,又从针囊内飞一般地抽针行针,不过数息之间,他双足脚趾、足心、双膝上全都扎满了针,而也不知君聿白是如何做到的,这些针脱了手扎在他身上居然还在震动着。

    这些针密密麻麻震动起来,云祯眼睛瞪大,难以自抑地叫了起来。

    内堂里接连不接地嚎叫声传了出来,外边的医师们全都诧异问道:“今日谷主是给谁医治呢?怎的没堵嘴吗?”

    有人道:“好像是昭信侯。”

    其他人点头:“难怪了,侯爷身份高贵,谷主想来对他要宽容许多——若是别的病人,叫出声音来他可就不治了。”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内堂的惨叫声最后几乎已是有气无力了,只是断断续续呻吟几声。

    君聿白将针慢慢拔了出来,慢慢放回针囊,看着云祯微微笑:“侯爷今晚就可以睡个好觉了,明天起来一定浑身轻松,精神焕然一新。”

    云祯窝在躺椅里,双眸无神,脸色青白,额汗涔涔,衣服全都湿透了,听到君聿白说话,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谢谢君大夫。”声音竟然已有些沙哑。

    他此刻心里几乎苦出胆汁了,难怪当初君神医说要给皇上行针,皇上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了!

    医童过来解开皮带,他却瘫软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君聿白伸手慢慢替他着好鞋袜,垂眸看着他:“感觉好点没?要再给你腰背针一针不?”

    云祯立刻睁开了眼睛,脸上浮起微笑:“好很多了!谢谢君神医!我府里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他手脚并用爬下那可怕的躺椅,连看都不敢再看,行了礼,飞一般地离开了九针堂,心里想着大理寺的犯人若是不招,请君大夫来一展身手,想必一定无所不招吧!

    第103章 查案

    西平府那边很快问话回来,王小姐的确为生病的母亲祈福去过大慈悲寺,问过贴身侍女,因避雨遇到一个轻生的书生,小姐慈悲,赠了十两银子,此后并无任何私下联系之事。而派人私下去问了诚意伯府的小姐,答复也是王小姐娴静话少,从未说过此事,宴后一切正常。

    云祯拿着那卷宗推敲了一轮,对令狐翊道:“猜测多半是那罗鹤松在承恩伯府上的折桂会上,认出了王小姐,候府千金,便是恩科得中,也是不能肖想的,因此才一连做了这几首诗,怅然之意越于纸上。”

    令狐翊道:“我在大慈悲寺问了下,这位罗举子十分勤勉,听说温书之时,仍然时时接一些抄书、抄写佛经、校对书刊之类的活,因此和尚们对他的印象都还不错。”

    云祯问:“相貌如何?”

    令狐翊道:“算得上周正吧,主要是还年轻。”青年人只要五官周正,又有些诗书才华在腹内,总不会丑到哪里去。

    云祯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令狐翊:“你知道为何今年皇上要开恩科吗?”

    令狐翊道:“听章先生说,当时钦天监那边占卜出来了,光禄寺那边上了书,建议开恩科、赦天下,再好好办一办这万寿节,当时皇上正好看到章先生在,问了他的意见,章先生正想给我谋前程,便在皇上跟前讨了个恩典,皇上便同意了光禄寺所请。”

    云祯:……

    原来根源在这里,只是章先生这样一个小变动。也不对,青衣军师这样的人物,一旦进入中枢,轻而易举改变君主的决策,影响天下,影响无数人的命运,那也是极顺其自然的事了。

    自己也影响了姬怀素和姬怀清的储君之运了吧?

    如今皇上还会属意他们吗?姬怀素……

    令狐翊道:“还有一事好教侯爷知道,章先生和我说,此次恩科如无意外我必能进三甲的,到时候皇上会让我外放,去九边总督府做参赞。章先生说找机会和您说一声。”

    参赞?!

    参赞,是节制九边总督和各军镇提督、总兵的文官职务,虽然品级不高,但却非常重要!所有九边军机要情,必然要通过他,令狐翊一个罪奴出身,安排他外放去边疆做一个文官,并不起眼,但很合适。

    云祯坐了起来,看了他几眼,眼里充满了羡慕:“我也想去!皇上为什么不派我去!”

    令狐翊:……

    他想了下道:“章先生说,朱五公子也得了提拔,提为三镇提督了,该给对方去个贺礼。”

    云祯点头道:“是该贺了。”有了朱绛和令狐翊,自己对军情的掌握不至于和之前一样两眼一抹黑了吧?

    上一世,自己只以为能够通过姬怀素拉拢军中将领,掌握军中消息,没想到一旦皇上亲征,他才发现,原来皇帝对这座江山,对军权的掌握和影响是如此的牢固。

    开战以后,没有一个将领敢私下给储君递消息,哪怕是监国太子,他看到的只是所有姬冰原想要通报的军情。

    他太强大而无坚不摧,战势再艰难,他也总能带着军队化解,以至于没人会觉得他会失踪。

    上一世,他也没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左右皇上的决定,更没有那样的能力去替皇上力挽狂澜,他连皇上究竟为什么会中毒失踪都不知道。

    好在他没死,他回来了,还替自己收拾了姬怀素。

    云祯沉浸在思绪中,令狐翊又道:“章先生说了,丁公公也要任九边总督府镇守内官了,万寿节后就会赴任。”

    云祯陡然坐直了身子:“那禁军谁来掌?好端端为什么要把丁公公派出去?北楔有异动吗?”

    令狐翊看向他,神情无辜。

    云祯叹了口气:“估计你也不知道……我找机会……找机会问问皇上。”

    他看了眼令狐翊,满脸羡慕,令狐翊实在是无奈,上前问他:“那现在这案子,还有什么让小人做的吗?”

    云祯怅然道:“你都快做官儿啦,以后不要这样自称了。”

    令狐翊低声道:“章先生说,皇上专门点我去,应该就是为了您,说您老不放心,老悬着北楔的心,所以皇上干脆放小的过去,这样小的用心当差,多和您通通气。让你不必老烦心了,包括这次朱五公子擢升,应当也是托了您的福。”

    云祯想了下果然如此,令狐翊是自己门下出来的人,又受了自己大恩脱了军奴身份,必然待自己忠诚,再加上朱绛,皇上这是在安自己的心。想到如此,心下一暖,恨不得立刻进宫去找皇上。

    但这案子还没破,自己在皇上跟前说了要查案,现在案子还没破就进宫去找皇上,怪没面子的,也显得好没长进……再说西宁侯一日派人来大理寺问三遍,是真疼这个孙女儿,还是得抓紧。

    他拿了卷宗推敲再三,思忖着:“这罗松鹤既然恩科有望登科,怎会敢勾引侯府千金私奔,不要前程了吗?而这位侯府千金,善良文静,又极守规矩,看起来也很受西宁侯宠爱,一出手就能拿出十两银子赠送,可知在家中条件优渥,既如此,绝无可能抛下父母与人随意私奔。”

    令狐翊道:“西宁侯府的确是宠爱这个孙女儿的,一些人家出了这等事,早就对外宣布女孩儿生病,再过一段时日找不到,就会说病死了,绝对不会为此误了其他女儿的婚事。西宁侯孜孜不倦督促大理寺查案,甚至为了这个孙女儿去找到皇上,不惜得罪您,可知是真心舍不得。”

    云祯点头道:“路遇陌生人寻死,便可赠银十两,可以说此女十分善良,受到长辈喜爱也不奇怪。既然不是自己私奔,那就只能是被掳了,为何被掳?她一深闺女子,足不出户,想来不会无故招引麻烦,只怕与罗松鹤有何关联?如今万寿节,四处巡查如此严密,除非,他们是撞破了别人的秘密……”

    令狐翊道:“这般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云祯道:“你再去打听打听这位罗举人,他平日里和什么人来往,可有欠债、或是讨薪之类的事,主要打探他平日接的零活。”

    令狐翊点了点头:“是。”

    云祯想了下招手叫人传白玉麒进来,拿了卷宗问他道:“我和你去这看杂耍的杂耍园子看看吧,看能查访出点什么不。”

    白玉麒道:“侯爷,这福临园,咱们的人里里外外早就问了个遍,谁都不知道那小姐好好在包房里看杂耍,里里外外都是妈妈丫鬟,这小姐是如何出去的,又是如何失踪的。你要去,估计也查不出个什么,况且那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又是万寿街,人太多了,怕腌臜了侯爷。侯爷还是在这儿等着我们的消息吧。”

    云祯道:“还是去看看放心。”

    白玉麒看了他一眼:“您这样去什么都查不出。”

    云祯道:“那如何去?”

    白玉麒笑道:“那位小姐是在女客的包房里失踪的,侯爷若是真想查,建议您装扮成女客更好查探线索,小人原本也是这么打算,找个小娘子去查探,但一时未有合适人选。”

    云祯愕然:“我这身量,怎么扮女客?”

    白玉麒道:“我有办法,而且侯爷您面貌眉清目秀的,扮成女的简单。”

    云祯想了下道:“行吧,就依着你。”

    他转头看到令狐翊在那边憋得脸通红,显然在忍笑,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让你去查的线索呢?快去?”

    令狐翊干脆咧开嘴笑了,利落行了个礼下去了。

    白玉麒道:“可惜,那位大人扮起来应该也很不错的,一定比侯爷还漂亮。”

    令狐翊听到他背后议论,连忙加快脚步,一溜烟跑了。

    云祯怒道:“是查案,你当是去唱戏吗?要准备什么,赶紧的还不好好准备?查案要紧。”

    白玉麒笑吟吟:“谨遵侯爷钧命。”

    第104章 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