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晚饭时，顾延之的视线不时从斜对面的小熊身上掠过。

    小胖墩很爱惜这只玩具熊。他回家时，就看见小胖墩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熊看动画片。现在吃晚饭，也把小熊带上了餐桌，让小熊坐在他身边。

    顾延之大概能猜出这只小熊是谁送的，但还是佯装不经意地问了一下：“啵崽，这只小熊哪儿来的？爸爸好像从来没见过。”

    “幼儿园老师送给啵崽的。”啵崽想着只告诉爸爸这些，爸爸也不会猜出他和妈妈见面了，便老实交待，“啵崽之前帮了老师一个忙，老师就做了这只布偶熊送啵崽。”

    啵崽说着说着，就有些上头，忍不住在爸爸面前吹妈妈的彩虹屁：“小熊穿的衬衣、毛衣、鞋子，还有背的书包，都是老师亲手做的。老师超厉害的，对吧，爸爸？”

    顾延之不想夸那位“谢老师”，给小胖墩夹了一筷子菜，堵住他的嘴，然后道：“你妈妈也会这些。”

    提到谢亦舒，顾延之目光柔和下来：“爸爸以前没和你说过，所以你不知道，爸爸和妈妈以前在同一家餐厅打工……”

    “啵崽知道！”啵崽放下小筷子，摇头晃脑道，“啵崽知道，爸爸你以前很闷、闷……”

    啵崽挠挠小胖脸。

    他忘记了那个词是什么了。

    依稀记得和吃得有关，听上去就很好吃，小胖墩皱着小脸想了一会儿，半晌，小拳头一捶手心。他想起来了！

    “闷烧！啵崽知道爸爸以前很‘闷烧’，想和妈妈说话，故意弄坏了自己的工作制服，让妈妈来和你搭话，帮你补。”

    顾延之按了按额角，有些无奈：“啵崽，谁告诉你这些的？”

    单纯的小胖墩不知道自己出卖了队友：“是方叔叔。”

    三区，方子遇打了喷嚏，沈定路过，无情地抽走他手里才吃了几口的冰淇淋。

    顾延之不想因为纠正用词而引发小胖墩其他方面的好奇心，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总结：“你妈妈很擅长这些，如果是他，肯定能做出更棒的玩具熊来。”

    啵崽点点小胖脸，赞同道：“那肯定。”

    只要多练习，就会有进步。妈妈现在再做一只玩具熊，肯定会比送他这只更好。

    但他不在意这些。

    只要是妈妈做的，他就都喜欢。

    啵崽说完，看到顾延之定定地看着他。

    小胖墩有些慌了：“……爸爸？”

    顾延之给他擦掉沾脸颊上饭粒，缓慢道：“明天要去21区，你小行李箱都理好了吗？”

    他想过，啵崽会那么喜欢那位“谢老师”，可能是因为那位“谢老师”在讨好小孩子方面的确有一套。不像之前的那位“素宣老师”，说好当“好朋友”，又突然想当“妈妈”，让小胖墩觉得被背叛。

    再加上啵崽从出生就没见过妈妈，对妈妈的了解全都来源于他。他知道谢亦舒的好，也经常和啵崽说谢亦舒的事，但啵崽毕竟没从谢亦舒那儿得到过关心与爱。

    在小胖墩心里，谢亦舒可能真的比不过身边会给他做玩具熊、买小蛋糕的“谢老师”。

    啵崽点点小胖脸：“邱奶奶帮啵崽整理好啦。”

    “爸爸晚上再帮你检查一下。明天爸爸的班次早一点，所以会提前走。奶奶会在十点前来接你。”他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好在叶婉女士对此有办法，让他把这件事交给她，“啵崽要听奶奶的话。”

    “嗯嗯！”啵崽看向桌上剩下的半块小蛋糕，“爸爸，你真的不吃饭后甜点吗？”

    顾延之看着点缀着葡萄酱的雪绒蛋糕，如果可以，他更想把这块蛋糕丢进垃圾桶。

    “爸爸不吃，你吃吧。”

    -

    晚饭后，顾延之和啵崽一起整理行李箱。

    啵崽特意为玩具熊腾出一块空间，他要带小熊一起去妈妈的故乡。

    顾延之放了几包奶味小饼干进去，把空间填满。

    啵崽急急忙忙把小饼干都翻了出来，告诉顾延之：“爸爸，这边是小熊的位子。”

    顾延之知道这是小胖墩留着放玩具熊的，但他不想让这只熊踏足谢亦舒生活过的地方，那会给他一种净土被污染的感觉。

    “小熊放家里，带去21区容易弄丢。”

    啵崽抱紧小熊：“啵崽会一直抱着小熊，不会丢。”

    在拿捏小胖墩心理这方面，顾延之还是很有一套的：“那好吧，但如果弄丢了的话，不能哭。”

    这话一说，小胖墩果然又犹豫了。看看怀里的小胖熊，又看看行李箱，忍痛把刚翻出来的小饼干又塞了回去：“那啵崽不带小熊了。”

    顾延之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看见小胖墩抱着布偶熊吧唧吧唧亲了两下，口中说还念叨“没事没事，啵崽今晚和你睡”。

    顾延之：“……”

    顾延之：“啵崽，我们不能和小熊睡。”

    啵崽抬起小胖脸，有些着急：“为什么！”

    他已经不能带妈妈的小熊去妈妈的故乡了，为什么连一起睡觉也不行！

    顾延之神情淡淡给出理由：“你睡觉的时候会压到它。这样对它不好。爸爸会找人给它打一张小床，让它睡在自己的小床上。今天先让它睡客房。”

    啵崽有些狐疑：“真的吗？”

    顾延之耐心道：“当然是真的，啵崽不相信爸爸吗？”

    啵崽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爸爸，睡前把小胖熊安置在了客房，让它枕在柔软的枕头上，还贴心地给它盖好了被子：“小熊，晚安。”

    又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妈妈，晚安。

    默念完才意识到他现在有了妈妈的讯信，可以直接和妈妈说“晚安”，连忙拿出小光脑，点开和妈妈的聊天界面，让tori帮他发送。

    【啵崽：谢老师，晚安！】

    【啵崽：[啾.jpg]】

    -

    谢亦舒在客舱里睡了一会儿，下飞行机时才看到啵崽发来的消息。

    距消息发来已经隔了三个小时，谢亦舒停下回了一句“晚安”，才继续推着行李箱往前走。

    夜间十二点半，港口区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接机处站着不少人，谢亦舒在人群里找了一圈，看到了正笑着望着他的宁不啄。

    五年了，对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如果一定要说，好像又瘦了点。

    谢亦舒在飞行机上想了很多，想一会儿下来后看到宁不啄，会不会相顾无言，发觉五年不见彼此都陌生了很多。

    但等他真见到宁不啄时，发现自己好像想多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一起上学的时候，他留下来做值日，宁不啄和魏石、江舟在校门口等他一起回孤儿院。

    “哥。”谢亦舒加快脚步，朝宁不啄走去。

    宁不啄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把手里拎了一路的奶茶交给他，笑道：“没吃晚饭吧？”

    “没吃。”谢亦舒的班次有点尴尬，吃过晚饭再出发会赶不上班次，过了餐点飞行机上也不会提供机餐。虽然有盒饭和零食卖，但也比超市贵很多，谢亦舒没舍得买。

    奶茶摸上去还是温热的，谢亦舒把吸管戳进封口，吸了一口，眼睛一亮，“十记的奶茶？”

    他低头看了看杯子：“他家换包装了？”

    “早换了。”宁不啄推着行李箱，走在他身侧，看着谢亦舒，目光温和，“你五年没回来，我想一定很想念他家的奶茶，来接你前去他家买了一杯。”

    “谢谢哥。”谢亦舒又吸了口奶茶，幼滑的奶茶温暖了饿了一晚上的胃。

    谢亦舒问：“魏石和江舟呢？”

    “他们从16区过来，还要再晚一点。到时候他们自己会找宾馆。”宁不啄笑了笑，“我的任务是来接你。”

    谢亦舒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可以自己找宾馆……”

    “你有前科。院长妈妈担心你又不见，叮嘱我一定要接到人。”

    谢亦舒更加不好意思了：“我那时是、情况特殊……”

    “我们都怕你这次也突然‘情况特殊’。”宁不啄顿了顿，又笑了，“别说院长妈妈了，我都不放心。”所以一定要亲眼见到人，才能放下心。

    谢亦舒不吭声了，又吸了几口奶茶，转移话题：“对了哥，我今晚住哪儿？”他以前回来，还是住孤儿院的，那里有他们四个的房间。

    但五年过去了，宁不啄、魏石、江舟也都离开孤儿院，自己独立了。他们当初的四人小房间，应该也住了别人。

    “我定了酒店，一晚上899星际币。”

    谢亦舒听到数字，觉得有点肉疼。

    买了来回的机票，他账上的钱已经不够支付这一晚上的夜宿费。刚想让宁不啄帮他取消，他自己重新再找一家宾馆时，就听见宁不啄开口：“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可以取消了。”

    “那个顾言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真的好喜欢宁不啄。

    第20章

    谢亦舒喝奶茶的动作一顿。

    他没想到宁不啄会问他这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杯壁，缓慢道：“他……嗯……他比较忙。”

    也不知道在哪个时差区，忙得连回个短信、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宁不啄看向谢亦舒，谢亦舒挪开视线。

    他不想让宁不啄和院长妈妈他们再为他的事情操心。

    尤其是宁不啄。

    他从魏石和江舟那儿听说，五年前，在他们都快放弃寻找他的时候，宁不啄辞了原本的工作，跑遍三十六个区，去他曾说过想去的地方找他。

    一直到第三年用光了积蓄，才回到21区。找了几次工作，碰壁。为了生活，大量接私稿、高强度的画画，一直到去年，画的暖心短漫被营销号看上，工作才逐渐有了起色，开始有人找他约商稿、出版短漫。

    虽然宁不啄轻描淡写地跟他说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谢亦舒一想到魏石和江舟的话，心里还是闷得慌。

    他和宁不啄说：“下次我让他陪我回来。”

    宁不啄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温和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