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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霍让顿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抬起右手,露出了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掌:“真没事,就是被滚水烫了一下。”

    这么热的天气被滚水烫过怎么会没事,就算是屋内光线暗,她也能看到本来白色纱布透出红红黄黄的痕迹,她使劲吸了吸鼻子,脸色更加难看:“你怎么没有用药?”

    “怕你闻到担心。”霍让见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嗫嚅着答道。

    明令仪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忍不住怒骂道:“霍让,你是不是傻!”

    第42章   无

    霍让小时候被欺负了会哭会闹, 后来发现哭闹无用,就养成了不管再遇到天大的事,也自己咬着牙关死忍死扛的习惯。尤其明令仪是他最最在意的人, 希望看到的她,永远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她的笑容很暖, 是他阴暗孤寂日子中难得的慰藉。

    午后杜太后与宗正又将他唤了去, 老生常谈大齐子嗣的事, 逼着他与杜琇行房生孩子。

    说到激动处,她将滚烫的茶水装作不小心朝他倾倒,那时她背着宗正, 面上带着笑意, 眼神却阴森森, 嘴唇翕动无声地道:“贱种。”

    她的神情, 像极了她将阿奴投进滚水中的时候, 他恍惚间愣了下神,才没有躲开这一劫。

    其实霍让也没有打算躲开,他不理会杜琇,在众妃子面前让她没脸,杜太后心中有气, 故意找来宗正当面折辱他。

    不过没关系,就让她再蹦跶几日,反正这些他迟早都会找回来。他会将杜家挫骨扬灰,会将杜太后像阿奴那样,投进滚水里, 剥她的皮抽她的筋。

    他手背上烫出了一个个大水泡,破了皮流着黄水,痛得钻心。霍让不想来偏院让她发现, 最后却没有阻挡自己的脚步。以前受了伤,无处可去无人可安慰,现在他有了她啊。

    怀着矛盾的心情,霍让还是出现在了她面前,听到她的骂声,不由得怀疑她是根本不想见到自己,心中漫天委屈盖过了想念,抿着嘴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明令仪只想赶紧给他敷药处理伤处,屋子里暗看不太清楚,她前去拿了火折子来,揭开盖子递到他面前:“吹。”

    霍让板着脸,昂首看着头顶的藻井,冷声拒绝:“不吹。”

    明令仪无语至极,看他赌气别扭的样子,又气又想笑。没有与他较劲,拿了盏灯去角落的小灯上点燃了,走过来将灯放在案几上。

    她正转身要去拿药膏,听到背后噗呲一声,接着眼前一暗,回转身瞧去,他正鼓着腮帮子,将她点燃的灯吹熄了。

    霍让见明令仪看过来,又昂起脖子盯着头上的藻井。她深吸口气,压下了想揍他的冲动,借着微弱的光,去抱了药匣子过来放在案几上,又摸索着去箱笼里取干净的纱布。

    他听着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睛不住偷瞄向她,见她倒了水细细洗净手,拖着手站立片刻后急步走出门,听她与乾一说了几句话,不一会手上拿着坛酒进屋放在案几上,又再次去点了灯过来。

    霍让看着酒坛有些莫名其妙,以为她要喝酒解闷,思及此又气鼓鼓再要吹熄灯,却被她眼疾手快干脆伸手堵了过来。

    唇上传来的温软触觉,让他的怒气转瞬间没了踪影,不仅眼神软了下来,心像是汪在了碧波中,荡漾,翻滚,毫无着落。

    他以为过了四季交替那么长,又不过是眨眼间。明令仪见他没有再发疯,便收回了手,他的一颗心也落回了原处,止不住的失望与渴望,舔了舔唇回味着,眼神暗沉下来。

    明令仪无暇顾及他的心思,他手上布巾都被染透,担心天气炎热伤口不易好,若是沾上了脏污感染,这个世间只怕是无药可治。

    她认真地道:“你仔细记好了,全部东西一定要干干净净,酒也要最烈的酒。伺候你的人不要留长指甲,指甲里面藏污纳垢,让他们剪得跟我一样。”

    她伸出双手递到他面前,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才收回手又问道:“你可有何处不适,有没有觉着乏力,发热?”

    霍让抬起头,眼中是难掩的疑惑,问道:“为何要这么做?太医院太医正也没有这般复杂,只是在伤处上药,再包起来。”

    “为何有人受了伤,哪怕是点小伤,最后伤口化脓开始恶化?”明令仪无法给他解释,他极为聪明,只能谨慎引导:“有些大夫切去了患处腐烂的肉,最后病人还是迅速高热不退没了性命,就是因为伤处有看不见的脏东西进入。”

    霍让回忆起幼时见到的阿娘,临死前烧得都糊涂了,全身溃烂惨不忍睹。他难过地闭了闭眼睛,低声道:“阿娘就是这样没了的。”

    明令仪听了也心酸难忍,轻声安慰着他道:“都过去了,你看着我的动作。”她倒了酒出来擦拭过剪刀,再将纱布剪成长条,最后又用酒再次净手,一切准备齐全后说道:“伸出手来。”

    霍让不错眼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将手伸出来放在案几上,明令仪轻轻揭开他手上的布巾,眼睛霎时泛红了。

    他本来白皙的手背上,水泡破了皮流着浓血水混沌不堪,她强忍住呼吸,将酒倒在布巾上,细心擦拭干净未受伤的部位,再从药罐里挑了伤药膏,柔声道:“有些疼,你忍着些。”

    霍让见她原来这么在意自己,甜蜜喜悦涌上心头,哪里还记得手上的痛,最后她仔细包好了他的手,他还咧着嘴在傻笑。

    “仔细着别碰到了。”明令仪嘱咐完,开始收拾好案几,将换下来的布巾拿出去交给乾一,吩咐他烧掉之后再回了屋净手。

    霍让定定看着她,蓦地问道:“若是咳嗽不止,所吃的药里面有什么禁忌?”

    明令仪怔楞住,片刻后垂下眼帘问道:“药方里开了哪些药?”

    霍让凝神回忆,说出了一长串药名,明令仪在听到马兜铃时,抬眼看了过去。他极为敏锐,立刻问道:“马兜铃有何不妥?”

    明令仪思索后才谨慎答道:“会引起肾脏器受损,极小剂量,即便不是长期服用,短时日内无甚大碍,以至于后来若是发生其他病症,也无法判定是由此药引起。”

    霍让沉默下来,良久后才问道:“你是从何处知晓这些事?”

    明令仪在打算给他上药时,就已经做好了他会起疑心的准备,只是没料到他举一反三,问起了自己药之事。她不去问为何他会如此,只怕这些说出来都是惊天的秘密。

    现在当然千好万好,可他是帝王,是野心勃勃绝对不甘于做傀儡的帝王。等他真正一呼百应的时候,不再是他们两人都还在挣扎着求生的时候,他会不会还一如既往,是当初那个夜里前来探望她的霍让。

    她缓缓笑起来,笑容在灯光下如同徐徐绽放的花朵,难得俏皮地眨着眼:“久病成医,我吃过许多药,以前我身子不好病了许久,差点连命都没了。”

    霍让并不相信她的说法,有些难过她的不信任,却还是没有追问。若她真不想说,也就随她去,反正来日方长。

    明令仪松了口气,想着先前他闹的脾气,正色道:“身子第一要紧,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受了伤先去医治,别只顾着为我着想,你万无一失,才是对我最大的好。”

    霍让听她还在计较前面的事,不服气地辩解道:“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让女人为我担心。再说我愿意这样,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

    明令仪见他振振有词,又梗着脖子开始望天,简直快被他气笑了,“好好好,我知道了大丈夫,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宫去吧。”

    这下霍让本来只有零星不被重视的怒气,瞬间又被点燃了起来。她每次都赶自己走,连自己受伤了也不能多呆一阵,根本就是嫌弃自己,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以后都不来了!

    霍让暗暗发誓,沉着脸蹭地起身,怒气冲冲往外奔了去。明令仪被吓了一跳,诧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个祖宗,可明天还要早起去收铺子,没有功夫理会他,自去上床歇息。

    日次早上夏薇还是先去大厨房提早饭,估摸着曾退之找赵姨娘训过话,虽然厨娘没有推三阻四,给到她的饭菜不再是难以下咽,却也好不了多少。

    明令仪早有准备,拿银子让黄婆子去买了吃食回来,反正收拾好小厨房之后,赵姨娘再想找她的茬也难。再有吃食入口是重中之重,她还担心赵姨娘或者其他人在饭食中做手脚,那真是防不胜防。

    “国公爷昨晚去找了赵姨娘,最后却歇在了赵姨娘院子里,晚上还传了宵夜。”

    夏薇嘟着嘴,嫌弃地看着桌上清得可以当镜子照的粥,这些东西她根本吃不饱。幸好夫人买了浓稠的胡麻粥,烤得香喷喷的胡饼,羊肉包子,再加上各种酱菜,比起大厨房吃得也不差。

    明令仪心下了然,曾退之训斥赵姨娘训得滚成了一团,又被吹了枕头风,所以赵姨娘虽然不敢如先前那样明目张胆,却还是要向她示威显摆。

    她斟酌后道:“夏薇,等下我带秦嬷嬷出门,你就留在府里。小厨房的事你看着些,尤其是厨娘。你在府里消息灵,暗自寻几个老实的来厨房帮忙。要是没有人,你去问问张厨娘,让她给你推荐几个相熟信得过的。”

    夏薇笑着应下,兴奋地道:“张厨娘最信得过,要是她能来小厨房就好了。”

    厨房里对府里的动静可以说是了若指掌,对主子们的喜好也是门清,张厨娘与夏薇交好,留在大厨房也算是个眼线。明令仪笑着道:“那倒不用,不是说府里的主子都喜欢吃她做的菜吗,若是她来到小厨房,咱们着院子就该更让人眼红了。”

    夏薇原本还有些遗憾,转念一想也觉着不可能,便不再纠结。明令仪又叮嘱了她几句,领着秦嬷嬷出了门。长平与徐延年王大夫三人,早已等在门外,见她们前来,分别上了马车先去了朱雀大街的银楼。

    虽然时辰尚早,街上已经有不少人走动,铺子前的门板都已卸了下来,伙计们有的在门前蹲着用饭,有的买了药汤捧着碗喝得极为起劲。

    鲜活的市井百态,她直看得津津有味,想到京城里百姓的富足安稳,她又心里叹息,霍让在朝堂上,只怕会更加难。

    到了银楼前,马夫停下马车,明令仪与秦嬷嬷下了马车,后面车上徐延年几人也已到达。等在门口的赵大掌柜迎上前,圆圆的脸庞上挂着和气的笑容,抱拳团团施礼打招呼。

    赵大掌柜热情地领着她走进大堂,掌柜账房伙计已等在里面,他笑着道:“听说夫人要来,小的早就备好了账册,将所有的人也都召了来,以便夫人核对。”

    明令仪微笑着道:“我已看过账册,心中也有数。长平,你领了国公爷的训,由你来说话吧。”

    赵大掌柜愣了下,很快笑容又重回了脸上,侧身让开请长平上前,自己退到了角落里远远看着。

    长平上过战场,虽然只寥寥几语,不外乎是做生意与做伙计的本分,无形中却带着股杀气,大堂内鸦雀无声。

    明令仪在旁边翻着手里的名册,在长平训完话之后,只温和地道:“你们中有明家老人,有新来的伙计,我好些人都不认识,你们自己报上名字与所领差使,我与手上的册子核对一下,以后见着也不至于眼生。”

    赵大掌柜脸色变了变,却忍住了没有吭声。掌柜飞快瞄了他一眼,硬着头皮上前介绍了自己,账房的见状也跟着上前照做。待伙计们陆陆续续介绍完,他已脸色惨白,汗湿透衣背。

    明令仪只沉默不语,长平已气得脸色发青,厉声道:“名册上所有掌柜加上账房伙计共计五十六人,其中管事们占去三十人,余下二十六个伙计,实际管事人数却只有六人,还有二十四人去了何处?我只听过军中吃空饷,没想到铺子里也有吃空饷的!”

    赵大掌柜后悔不跌,这么明显的纰漏,而且不过是些小利,赵姨娘下了命令的时候,他当时就提出了反对,她却根本不听,只说是明令仪不懂经营,又怎么会看出其中的不妥。

    唉,都怪自己,也是当时自己大意了,根本没想到明令仪会当场清点人数。她看出来倒可以糊弄推脱,可现在是长平听出了不对,还有徐延年与王大夫在旁边,他们可都不蠢。

    赵大掌柜慌忙上前道:“都是小的不是,先前已经撤掉的管事在册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更改,给了夫人错误名册,小的马上去改。”

    明令仪静立在旁边不说话,她叫长平来,也是看到他还算公正,也是打定主意要狐假虎威借曾退之的手,来给这些积年掌柜们一个警告而已,而且以后她又不会继续用赵大掌柜,她不打算做太大改动。

    大变动太惹人眼,只怕她一到铺子,都已经站在了聪明人的眼皮子底下。若她现在被杜相惦记上,那倒霉的只会是远在西北的明家。

    长平沉着脸,冷冷地道:“错误的名册你也敢交到赵姨娘手里去?这些多出来的月例空饷又当如何?”

    他转头看向明令仪:“夫人,国公爷先前叮嘱过小的,说是不要心慈手软,让刁奴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你只管放心大胆处置,一切都有国公爷作主。”

    明令仪心中嘲讽,国公爷昨晚还在赵姨娘肚皮上翻滚,他的怒气可对这些刁奴的主子无甚大用。她温和地道:“既然国公爷叮嘱过你,就一切全权由你做主。”

    她又转头看向徐延年,恳切地道:“徐先生,你见多识广,你搭把手帮着长平可好?”

    徐延年心里透亮,明令仪明显打算置身事外,暗自叹息,奴大欺主处处可见,他们又是做惯了买卖的人,若是大刀阔斧,他们心怀愤恨,随便在铺子里做些手脚,都比现在月例上的损失来得大。银楼里最值钱的还是库房里金银珠宝存货,清点好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既然国公爷有托,我定当用心做事,夫人不用开口我也会帮着掌掌眼。”徐延年对赵大掌柜一抱拳,笑着道:“如今时辰也不早,铺子里该有客人上门,我们也不要站在这里耽误了铺子的生意。

    长平,名册的事既然是大掌柜疏忽,人岂能无措,待日后重新交上新名册,补上亏空部分就是,我们且先去库房看看。”

    赵大掌柜听到徐延年有意放过眼前的错误,连吃空饷的部分也没有追究,忙挥手让铺子的人散去,悄然对小厮使了个眼色,见他轻点头往后面库房去了。

    明令仪不动声色看在了眼里,赵大掌柜又恭敬领着他们在银楼上下转了转,核对柜台里的货物,最后才领着大家一起去了库房。

    有了先前那一出,明令仪料到库房里赵大掌柜已经补上了明显的缺漏,她只随意看了看,徐延年与长平细心将金银珠宝逐一核对,甚至还用小刀刮过金块,确定不是作假的鎏金才作数。

    最后清点无误,赵大掌柜正式做了交接,长平沉着脸又敲打了翻银楼的掌柜,一行人离开银楼去了近处的生药铺子。

    如同先前在银楼一样,人员上又出现了纰漏,只是生药铺子的账册更乱一些,许多贵重药材数量都对不上号。明令仪仍旧不管事,全交给了徐延年他们去处理。

    她手上抓起人参等药材,不时请教王大夫几句,最后拿起比她巴掌还要大上许多的何首乌,好奇地问道:“王大夫,这块首乌这么大,是不是极难得的上品?”

    王大夫接过何首乌,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这等上品首乌,我也没有见过几次。”

    明令仪微微笑起来:“府里老夫人还病着,需要药材入药,我看不懂药的好坏,就拜托王大夫了。

    既然这个首乌是难得的上品,就拿回府里去吧,再挑些别的品相好的药,给老夫人与国公爷他们好好补补身子。”

    第43章   无

    正庆殿。

    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偶尔能听到翻动纸张或挪动棋子的声音。

    霍让慵懒地斜靠在圈椅里,受伤的左手搭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盯着案几上的棋盘, 摊开的杜太后脉案与官员名册摆在旁边,已许久未变动过姿势。

    黄贵悄然上前, 将乾二递来的消息躬身放在他眼皮底下, 又悄然退下, 偷偷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见他微微动了动身,暗自松了口气。

    从昨晚起, 黄贵就察觉圣上好似憋着一股子气, 犹如平静的油锅地下, 早已翻山倒海。他吩咐从太医院暗中取来杜太后的脉案时, 黄贵就知晓要发生大事了, 心中惊骇莫名,同时以更加谨慎小心,将正庆殿的小黄门敲打了无数遍,以防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