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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皎皎!”老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事关皇室,话可不能乱说。”

    “您放心,我也就当着您的面说。”柳明月拉下祖母的手,一字一句地分析:“荣亲王老大不小了,太后着急,给他相看了那么多好人家的姑娘,除了正妃,一同进门的侧妃妾室也一定不会少。祖父身边当初只一个妾室,就给您添了多少幺蛾子?我若是去当这荣亲王妃,岂不是要心力憔悴。”

    老夫人虽然觉得她就这么评价荣亲王太过胆大,却也不得不承认柳明月说得不错。

    尤其妾室这一条,直接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二房一直觉得自己打压他们,可若不是老二的姨娘在世时实在太过分,自己又怎会摁着老二,不肯他在仕途上出头。

    “好了祖母,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柳明月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退婚之事给定了下来,仿佛自己不是那个当事人一般,“后日王府的赏花宴,我要养伤,定然是去不成了,这退婚之事就拜托您与大太太了。”

    老夫人见柳明月心意已定,自己又确实说不过她,只能应了下来。

    而方大夫,都快在门厅外坐着打起瞌睡来,这才又被柳管家重新请了回去,去给柳明月用木板固定伤腿。

    方大夫打着哈欠走了回去,上手之前,忽然又想起什么,将手缩了回来,“固定之前还是先让大姑娘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吧,等我固定好了,就不大方便了。”

    尤其是女娃子爱干净,不洗澡怎么受得了。

    “好,好,这就去。”老夫人生怕再耽搁下去,柳明月这腿真落下什么毛病,连忙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如意去帮忙:“大姑娘身边如今少了人,你就去她房里吧,跟寒霜一起。”

    柳明月却微微蹙眉,拒绝道:“那可不行 ,如意姐姐是您身边最心细的,她过来,我又该不放心您了。”

    倒不是如意不好,只是出了白露的事儿后,柳明月觉得身边的人再多,不忠心也不顶用。

    祖母想给她院子里添人也不打紧,但屋子里贴身伺候的有寒霜一个便够了,有什么事儿也方便瞒着。

    “您也别担心寒霜忙不过来,从前也多是她在伺候,白露那丫头躲懒还来不及。”

    见老夫人还欲再开口,柳明月连忙截住她的话头:“我腿上又疼了,您与其让如意姐姐到我身边伺候,还不如赶紧让她替我找人抬水到房里,让我洗干净去床上躺着呢。”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但什么理儿都给柳明月占了,她除了照做,还能多说什么?

    院子里的下人们今夜被几番大动静闹得也没敢睡,此刻听了主子的吩咐,连忙烧水的烧水,抬水的抬水。

    说起来,柳明月也有十年未曾见到自己的闺房了。

    此刻坐上藤椅,被抬进富丽堂皇的卧房里,竟有一种刺眼的陌生之感。

    一整副双面苏绣被她奢侈地用来作了屏风,多宝阁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手指盖儿大的珍珠竟然就那么绣在屋子里才穿的软缎鞋上。

    过惯了十年清苦家庙生活的柳明月,骤然发现十年前的自己是这般奢靡,竟有一瞬间的不适。

    但好在也只是一瞬,这些东西本就是她的。

    若不被人算计,她应该一辈子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姑娘,方大夫说让您不要自己动手,叫奴婢替您浇些水擦洗一下就好。”寒霜捧着干净的衣服和毛巾放在一边,上前来解柳明月的衣服。

    柳明月习惯性地伸开双臂,从前在家庙的那十年,虽然清苦,但寒霜也一直都是这么伺候她的。

    可接着她却感到身前的寒霜动作一僵,然后只听扑通一声响,寒霜竟然跪了下来,手指攥紧,声音也内疚万分:“奴婢罪该万死,今日怎么就离了姑娘的身,竟然,竟然让那些贼人……”

    寒霜说不下去,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柳明月听着她的声音不对,诧异低头,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点点痕迹。

    红色的吮痕,在白色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妈的!

    裴慎那个混蛋!

    什么时候留下的!

    柳明月心态崩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暗骂。她本还想连寒霜一道瞒着,可这回却是瞒不了了。

    “姑娘可曾看见那些贼人的脸,画下来,叫老夫人把他们抓起来碎尸万段。”寒霜抹干净眼泪,她向来不是白露那种爱哭的性格,很快便替柳明月想起了办法。

    柳明月沉默了一瞬,她虽然失了清白,倒也没沦落到那个地步。

    “不是那些人。”

    柳明月终于张口,寒霜动作一滞,却见大姑娘闭着眼道,“是马车上那个男人。”

    #

    柳明月沐浴完毕,连头发也在寒霜的伺候下洗得干干净净,这才换了柔软的寝衣坐在床上,请方大夫进来 。

    “下次可别在夜里请我来你们承德侯府了,瞧瞧外面,天都要亮了,再来几趟我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方大夫一边拿出固定要用的木板和绷带,一边埋怨道,只虽这么说着,面上却不见真的生气。

    “别处付给您的诊金哪有我们承德侯府高。”门口站着的柳管家嘴皮子硬,立刻回道。

    方大夫吹胡子瞪眼的:“我这熬了大半宿,合着是为了你们承德侯府的诊金?”他说着手下一用力,打上一个死结,正好勒紧了柳明月的腿。

    “嘶——”

    柳明月倒吸一口凉气:“柳叔,您别跟方大夫斗嘴成吗?这疼的是我啊。”

    但是好在这木板固定完毕,几个绷带也很快都打完了。

    “这些时日,大姑娘最好一直卧床休息,腿能不着地就不着地,该说的话我会往外说,但大姑娘为了自己好,这腿还是好好养着才是。”

    方大夫打完固定木板的最后一个结,这才起身,提着药箱准备离开。

    可柳明月忽的想起什么,又把方大夫喊住:“能否请您替我开些安神的汤药房子,我白日里受了惊,担心夜里睡不好。”

    方大夫沉思片刻:“可以,安神的药喝了,你养伤也养得快些。”

    他说完便打开药箱,取出纸笔开始写药方。

    等写完后,便把还带着墨香的纸方子拿给了站在一旁伺候的寒霜,“这里头除了安神的效果,还加了些镇痛的草药,只不过上头的材料我未曾带齐,等到天亮了,你们派人出府一趟,随便找哪家药房都能配上。到时候一日三顿煎给大姑娘喝就是了。”

    “好,奴婢记住了。”

    寒霜点了点头,将药方子吹干,然后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收进怀中。

    等众人都走了,她这才关上门窗,扶着床上的柳明月慢慢躺下,压低声音道:“姑娘放心睡吧,等天一亮,奴婢就亲自出府,借着抓药的名头,将避子汤给您带回来。”

    第10章 汤药   那个生下来就断了气的孩子,不会……

    翌日天一亮,寒霜便带着帷帽出了府。

    她提前与柳管家打了招呼,守门的家丁知道她是去给大姑娘抓安神镇痛的药的,倒也没有拦着,只是问需要不要人跟着。

    寒霜回绝了。

    守门的家丁虽然碰了个冷脸,但也知道这位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向来性格冷清,不如另一位讨人喜欢。

    不,家丁忽然想起什么,连连摇头。

    还是冷清些好。

    他昨日未曾亲眼见到那样的场景,但听别的家丁说,那个讨人喜欢的叫白露的丫鬟,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被大姑娘派人硬生生打得晕死过去,后背血肉模糊的,府上也没给药,也没找人医治,就这么让人把她和她的老娘一起,送到乡下庄子上去了。

    听说还喂了什么药,以后怕是都不能够再开口说话。

    寒霜倒是不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对自己的关注,她打从一出府,便拉紧了头上的帷 帽。

    她今日换了好走的鞋子,特意抄小路绕了好几次,终于寻到姑娘所说的一家比较偏僻的药铺子,然后看了看四周,趁着无人注意走了进去。

    等过了半响,才提了一包扎好的草药出来,然后又走回大路,去了另一家药房,按照方大夫给的药方,又抓了几服安神的药。

    等拿完了药,寒霜出门又走了好几家零食铺子,手上零零碎碎地拎了不少东西,将最初的药包掩盖起来,这才打道回府。

    只是她自以为自己这一路走来足够谨慎,却不知道身后一直有人紧紧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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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慎打寒霜一出府便发现了。

    昨夜他跟着承德侯府的马车一直跟到这条巷上,见承德侯府里一整夜都灯火通明,估摸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便也靠着巷角守了一夜。

    本打算等到白日探听些消息,却没想到先是看到那个被自己捆起来的丫鬟被抬着出了府,接着等天亮了,柳明月身边伺候的另一个丫鬟,也从正门走了出来。

    昨日在马车上,裴慎便已经看出来柳明月对于两个丫鬟态度的截然不同。

    这会儿走出来的这个,才算她的心腹。

    所以寒霜一出府,裴慎便隐了身形,在她身后跟上。

    寒霜这一次出府肩负重任,她虽然谨慎,每进一家铺子都小心翼翼地回头,但凭她又怎么发现得了常年习武的裴慎。

    她跑的每一家药店,每一家铺子,都被裴慎记了下来,然后一间间进去问了。

    所有的铺子都很正常,唯独寒霜最开始去的这一家药铺,位置偏僻得不太寻常。

    另一家药铺说她抓的是安神止痛的药,可这一家却……

    裴慎走进那座建在偏僻街角的药房里,才刚刚开口询问寒霜买了什么,里面坐着的白胡子老头便乐了,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小伙子,是不是和娘子吵架了?”

    裴慎微微蹙眉。

    那白胡子老头却自顾自地说,“若不是吵架了,你长得这么俊,那小娘子会不想怀上你的孩子?还来买一副这么烈性的避子汤?”

    “避子汤?”

    裴慎开口念叨了一遍这三个字,眸色微沉。

    那白胡子老头却继续摸着自己的胡子:“是啊,避子汤,我开的这药药性极烈,一碗灌下去,这个月肯定是怀不上的。不过药性强,也伤身,下次来月事恐怕肚子要疼。你啊,最好回家好好劝劝你家娘子,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以后想要孩子……”

    “喂!你等等!我还没有说完呢!”白胡子老头气得跳脚,他还准备继续说,可那个男人却已经扭头走了出去。

    裴慎脚步飞快,他一直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重新走回了承德侯府门前。

    高耸的院墙,雕梁画栋的门匾,里面的一切都显得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而这座府邸里面的人,他更加的高攀不上。

    她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又是什么身份?

    他即便想要负责,又哪里配得上?

    裴慎习 惯性地摸了摸脖子,却一手摸空,这才想起师父给的那块坠子,早已经留给了柳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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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德侯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