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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但明谨锁住了他,好像这天地,这小雨,这湍急的河流,都融化了,扭曲成一团,像是一张大网,把一个沾血的白发头颅缠绕起来,密密麻麻,看不清面容,只觉得冷。

    这一天,真的好冷啊。

    第208章 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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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远的尸体倒下来的时候,徐秋白已经回避了明谨的目光,他低头看,也就能看见谢远的头颅跟尸体。

    天空忽然雷鸣电闪,小雨转大雨,强烈而磅礴。

    他以为自己会拼命猜测谢远今日所谓的目的,但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手有点抖。

    他想,一定是这么多年的怨恨,蛰伏跟痛苦爆发后的结果。

    无时不刻不想杀掉的人终于死在剑下。

    他非圣人,自然也有心念起伏。

    所以……

    “阿讯!”谢远看到剥皮冲过去,面色大变,但来不及了,剥皮已经一脚将谢远的头颅踢出去,将它踢入湍急的河流中。

    毕十一等人看到,怒意滔天,但明谨什么也没说,转过脸,拉了缰绳,看着被水流翻滚卷走的头颅,骑马往下游追去。

    徐秋白想到她刚刚收回那一眼的眼神,手指拧了下缰绳,也跟着追了下去。

    剥皮见状,眼神阴冷了许多。

    毕十一也跟了上去,但拓泽没有。

    “过上面,绕过去,把尸身追回来。”拓泽看了一眼对面面带狰狞惬意的剥皮,往上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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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大一场暴雨,好长一条河段。

    明谨骑马在暴雨中追赶,那冰冷又急烈的雨滴打在面上,很疼,但心口一片发麻。

    她脑子也很乱,以为可以回忆起最近谢远的所作所为去辨析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不能,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只知道她想把他的头颅带回家。

    毕十一从后面急追,刚看到明谨所骑的马匹,却没看见人。

    他慌了。

    “少宗!少宗!”

    他看到前面的马匹上也没人,两匹马沿着水流追赶。

    等毕十一追到马的时候,暴雨已经停了。

    大地一片湿润。

    前方,马儿低头吃河边草,而明谨则是坐在大石头上,浑身都在淌水,微垂头,发丝落贴,一时遮蔽眉眼,那水啊,凝聚淬滴在发尾,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好像跟她苍白精致的下巴落下的水滴同步了。

    啪嗒啪嗒,细微,入心。

    但这清洗一遍的天地,看似干净,却也有一种摄人的寂静。

    看到毕十一来后,对岸站在原地很久的徐秋白什么都没说,上了马,走了。

    “姑娘,对不起。”

    毕十一跪在前面,低着头,掩去泪意。

    “不怪你。”明谨的声音很沙哑。

    “是他吩咐你什么都不要说,被我逼迫不过了再告诉这个地儿的,对吗?”

    “是。”

    “他要的,只是让我看见他被徐秋白斩杀。”

    明谨抬头,看着毕十一,双目好像也湿漉漉的,血丝密布,问他:“就为了这个吗?我不懂他,原以为我已经懂了,可现在,我又不懂了。”

    她还没哭,从来都乖张俊冷的毕十一已经哭了。

    因为愧疚。

    极端的愧疚。

    如果,如果不是他坚持服从命令,早点告知少宗,她赶到,主君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明谨却是笑了下,身手拭去他的泪。

    “死了就死了吧。”

    “人,总是要死的。”

    毕十一从没见过这样的明谨,笑着的,没哭,却给人一种绝望极致的……克制。

    她依旧只能克制。

    明谨不再说话,只是看向赶来的拓泽他们。

    大概经过一场死战,可还是把尸身抢回来了,那尸身在暴雨的洗涤下,断口处还有血水流淌。

    触目惊心极致。

    拓泽他们不敢贸然处理,可又不忍心让明谨自己处理。

    但明谨还是动了。

    她起身,伸出手,苍白的手指轻轻覆在脖颈的切口处,似轻笑了下,然后道了一句。

    “对不起,父亲,我没能把你的头颅找回来。”

    因为当她入水追赶后,山洪崩塌,河段水流浑浊,她只能上岸。

    哪怕她想让自己跟着沉下去,沉下去。

    可是不行。

    拓泽不敢看明谨的神色,等了片刻,听明谨说:“回都城。”

    “好,我现在就安排人送谢公遗体……”

    “不,我回都城,他不行,送他去另一个地方。”

    拓泽错愕,抬头看明谨,却对上她冷静极致的眼眸。

    “掩他死讯,留存好尸体。”

    “我需要时间处理好余下的事。”

    “战争才刚开始。”

    到现在,她都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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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洪壮烈,很快会影响到这边,如果官道被封,他们很难离开这里。

    所以他们打算离开。

    但明谨忽然朝林子那边淡淡喊了一句。

    “出来。”

    拓泽一惊,猛然看向林子深处,便见到一个背刀的中年男子。

    拓泽看了此人一眼,高手,这人绝对是高手。

    莫非是主上此前联系的另一人马?

    来得好快啊。

    拓泽暗想的时候,却吃了一大惊,因为明谨说了一句化。

    “我应该喊你烈灼,还是毕一?”

    毕十一震惊,毕一?这就是暗卫之中近乎不存在的毕一?

    原来……原来他早已到了少宗麾下吗?

    莫非主君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

    那今日……

    后者弯腰,抬手作揖。

    “烈灼是主上您的奴仆,毕一是您父亲的奴仆,现在他已死,我就全然是您的奴仆。”

    “七年前你为我所用时已是剑心通明级的高手,到如今你已是一苇渡江级,父亲是真的大方,竟将你这样的人物送到我身边。”

    “主君当时说:良禽择木而栖。您值得我追随。”

    明谨眉目沉定,淡淡道:“他是否必死,我指的是他的身体状况,是否必死?”

    “是,主君身中沉年剧毒,早在当年的红石谷,他就差点死了,一夜白发,并非单纯因为痛苦。”

    不管拓泽跟毕十一他们多震惊,明谨却深吸一口气,看向河段,“是不是有人在我母亲……头颅上做了什么?”

    她太聪明,逻辑推理,再反推。

    抽丝剥茧。

    但也说明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很快,也很可怕。

    毕一低头:“当年,在我们赶到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赶到了红石谷下毒,夫人的头颅上早已为人布置了三大秘毒之一的红绡毒,它无色无味,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主君抱着夫人的头颅待在马车里,说要将她送回祁连山。”

    “待我们赶到祁连山,主君早已剧毒入体,一夜白发。”

    “但主君不在乎,一心想死在夫人的墓葬跟前,连医治都不肯,当时,是属下对他说,他还有一个女儿,他若死了,少宗您也必死。”

    毕一抬起头,看着明谨,“很多陈年往事,没人比我更清楚,您若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