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惊变
一个月后,陈蜀军在众人面前完全消失。
无人得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只听闻在某个深夜,陈蜀军连同门口的保镖一起从医院离去,不知踪影。
陈谦大发雷霆,狠狠训了被他指派监视的几位马仔,甚至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带了一批人冲到帮内数名大哥的家中盘问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大家都有些搞不清楚他对陈蜀军究竟是什么态度,如果他真要坐稳这个位置,下手狠辣直接让陈蜀军永远无法醒来也许更好,但偏偏他放任老大在医院治疗。
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担心自己坐不稳这个位置,更像是精心编制了一场戏,邀请观影的人却提前离场的愤懑。
与陈蜀军一起消失的还有方骏。
方骏在离开前,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杜渔面前给了她一把钥匙,面色极为平淡地说是干爹交代给她的,干爹说到时间她就明白了。
这次相见时间很短,只有一分钟。
两人神色都很平静,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方骏也未表现出他和陈蜀军将会做些什么,交代完毕便直接转身走人。
杜渔手中正在把玩这把黄铜色的钥匙,她暗自猜测这究竟要用到何处,陈蜀军又意欲何为。
而陈谦满脸阴沉坐在她对面沙发,面前的透明方桌在几分前被他踹得支离破碎,发皱地衬衣和乱糟糟地头发,竟反常地让这个男人散发出了一种无辜的失纵感。
十分钟前,陈谦带着人踹开夜总会办公室的木门,哑着嗓子朝她怒吼,那副总是刻意勾起笑意的嘴角无限下垂,冷眉冷眼。
杜渔只觉得他很神经,像需要吃药的神经病,淡然地抄着手臂看他上蹦下跳地发疯,摔东西,放狠话。
满嘴都像放屁一样说着不要命地疯话,四面直立的保镖就像一堆木棍,静静地站着没有声息,好似早已习惯陈谦这样癫疯的状态。
直到他踹碎那张方桌,杜渔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你..你笑什么?”陈谦对她给出的反应很是怔愣,大脑在长时间疯狂后理智还未回神。
杜渔摇摇头,拿了个纸杯给他倒了杯清水,指着沙发让他坐下。
他竟然也乖乖听话坐下,捧着纸杯喝了一口才发现不对劲,拿起纸杯就朝杜渔身上扔。
杜渔靠坐在实木桌懒洋洋地抬脚踢开,纸杯直冲保镖飞去,啪地一声打在胸口,那保镖低头看了一眼被浸湿的西服外套,又恢复死气沉沉地模样盯着虚空。
“你怎么不说话?”
杜渔笑了一下还是没搭理他,舒缓自在地点燃香烟,仰头吹了一口白烟。
陈谦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正常,他心里隐约知道原因,但他不愿去深究,想了又能有什么用,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像落水狗一般被他对待,驱使。他只想渴求陈蜀军能像对待陈安仁那样好好看看他,或者像方骏那种有距离性的关爱也可以。
对于儿子这个角色,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为何陈蜀军从未好好认真地把眼神放在他身上片刻,他一次一次完成父亲指派地任务,没有哪次失败过。可陈蜀军好像总是对他不够满意。
他摸索着长大,没有人关心他的情绪,没有人懂他也需要关爱。极度嫉妒陈安仁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亲情,所以陈蜀军第一次派他去杀人时,15岁的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受宠若惊的狂喜。
当他回来,陈蜀军很满意,首次夸奖了他,说是夸奖都很勉强,只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了一句做得好。
而后他不断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希望能再次得到赞赏,这一等就是叁年。
18岁那年,陈蜀军指使他杀掉一位刘姓警官和他的女儿,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陈蜀军得知消息后露出复杂的笑容,赏了他几个女人,嘴里念着我的儿子,果然是我的儿子,不错。
陈谦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他的承认,没想到第二天陈蜀军一早就把他送上飞往英国的航班,让他去国外学习几年再回来。
陈蜀军说任何话,陈谦都不会说不字,他不愿意反驳,也害怕拒绝会让自己离得更远。
五年光阴,陈蜀军只会在年末跟他草草聊上几句,任由他在外流放。
陈安仁终于死了。
当他得到召唤可以回来时,陈蜀军身边的位置却再次有人替代,陈谦怨恨无奈不满,他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可为什么,那么多手段还未施展开来,陈蜀军就消失了。
又过了两个月,陈谦在这段时间用尽所有方式都未找出陈蜀军去向何方,渐渐消停。
陈家帮终于松了一口气,每个人都在私下抱怨被陈谦弄得鸡飞狗跳,生意都做得担惊受怕。
众人提议今晚去连云港聚一聚,陈谦恢复从前那副翩翩风度的样子,立即着手让手下安排。
一切都变得那么平静。
晚上八点。
连云港最大的厅房内,聚集了陈家帮的大大小小,每张乌木圆桌堆满了琳琅满目地菜肴和酒水。
陈谦坐在曾经属于陈蜀军的首位上,来者不拒地饮着酒。
杜渔在另一张圆桌陪着丁云珍聊几家夜总会这断时日的变化,包房内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姗姗来迟地林旸搂着沉寂已久地的许彤满面春色先干了叁杯白酒致歉,又向众人宣布下个月10号将于许彤成婚。
气氛凝滞了几秒,陈谦端着酒杯站起身:“那就先祝贺彤姐和林旸有情人终成眷属。”
其余人才干笑着站起身祝贺。
杜渔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听到林旸嘴里说出的字眼心脏竟像被命运地手掌紧紧攥住,脑袋一片空白。
云珍很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手伸向桌下掐了她一把,朝她耳边吼:“你怎么回事?羡慕别人结婚啊?”
她勉强一笑:“是啊,真是羡慕彤姐。”眼珠凝视着许彤那张伤痕累累地脸,杜渔想林旸究竟想做什么,他知不知道许彤做过什么,脸上那两道伤痕又是谁动的手。
许彤感受到她的视线,挣开林旸的怀抱朝她走过来,柔柔倒满酒杯,半躬着身凑到面前:“小渔妹妹,姐姐已经受到惩罚,希望你不要计较我以前做过的事。今后....我只想跟着林旸好好生活。”
不知道林旸如何开解她,竟让这女人如此卑躬屈膝对自己,杜渔勾起嘴角,拿起酒杯跟她轻碰一下:“姐姐说笑了,祝贺你和林旸。”
灼热地白酒顺着口腔滑入胃里。
灯光突然熄灭。
包房内的白墙被投射一道蓝光,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被吸引,叫嚷着这是搞什么鬼。
投影不断被调整,上下晃动,几秒后两包牛皮纸袋出现在画面,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有条不紊地拆开纸袋。
慢慢悠悠抽出袋里的纸张。
白纸上的黑色印刷字体密密麻麻地排列。
画面刻意放大了几排字体,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屏幕里这几行字很清晰,表达的意思也十分简单。
检验结论: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陈蜀军为陈谦的生物学父亲。
画面在此处停止了半分钟,好像要让所有人看清楚为止。
而后又一张纸重迭上来。
检验结论:
依据DNA分析结果,刘秦林确认为陈谦的生物学父亲。
刘秦林穿戴警服地相片从上方摆落在名字的一侧。
这张脸在座的大部分都很熟悉。
不知是谁打翻了酒瓶,玻璃砸在地毯地闷响竟也让人感到寒毛直竖。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陈谦放在桌面的手机倏然亮起,一串陌生号码伴着铃声像催魂曲一般急切地暗示他接起来。
他的指尖颤动,半晌没有动作,铃声安静下来,又再度急促地响起。
不知何时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按下接听键,又意外地碰到了免提。
陈蜀军低沉磁性地嗓音从手机喇叭传出:“怎么样,儿子?这份回礼还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