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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宝宝别怕,啊,妈妈在这里。”

    “妈。”

    席慕顺势坐到靠窗边的沙发上,悄然把那?本《雾都孤儿》藏在屁股底下?。表情已经飞速镇定下?来。望着?女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后怕,即使心?中?焦急忧虑她脸上仍禁不?住露出几?分无?奈,抬手?把女人凌乱鬓发别到耳后,柔声安慰道:“妈,我不?怕,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女人重复道,没反应过来似的,房间里很黑,还没有来电,她这才?反应过来忙按亮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席慕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望着?席慕的脸,女人仔细端详,看她确实无?事,眼底露出如水如烟般温柔的笑,却又忽然落下?泪来。

    女人侧过头,又慌乱合上手?机,不?想让席慕看到自己哭似的,用母亲的口吻小声道:

    “是呀,宝宝是大孩子了,都要订婚了。”

    席慕看着?自己的母亲,看到她眼角的泪,没有说话。席母看起来年轻,是个罕见?的大美人,眉眼如画楚楚可怜,眼底还带着?不?谐世?事的天真。这样的气质让她和席慕走在路上说是一?对姐妹也毫无?违和感。美的就像林中?精灵,没有半分防备,心?如水晶般剔透,只靠外表就能让无?数人不?自觉感到心?疼,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只是除了美她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被席父娇养成?了一?只笼中?的金丝雀,纤细白嫩的手?指只会抚弄琴弦画笔,像一?只昂贵易碎的青花瓷瓶,心?思也格外纤细敏感。席慕从小到大,总是见?到母亲在落泪,在父亲去外面和情妇恩爱的日日夜夜里。每次看到她哭,席慕也是早就习惯安慰。

    “妈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啊,是外面一?位好心?先生告诉我的,应该也是受邀参加这场宴会的吧。”

    席母攥紧席慕给的手?帕,不?舍得擦眼泪,牵着?她的手?小声念叨:“我找了你半天,还好你没有事。你父亲今天高兴极了,我才?能够过来看你。”

    说着?说着?,她抽噎了一?下?,眼底又湿润了,眼泪却没落下?来,只是紧牵着?席慕的手?不?愿放开,不?断道:“慕慕,妈妈在呢,妈妈在呢,别怕啊。”

    席慕的心?思却在温老师和说好的窗外接应人员身?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感觉座下?的雾都孤儿简直热到发烫。席母没有注意到她的沉默,她一?向有些迷糊的,只是不?停地安慰自己的孩子,又絮絮叨叨着?什么过去未来的事情。什么席父赌债的欠款被还清了,事情已经解决,等订婚结束了就全家人一?起出国旅游三星。

    “慕慕不?是一?直想去皇家戏剧学院上学吗,艾利克斯先生说能安排……”

    “妈。”

    席慕轻轻开口道,打断了女人的话语。她疑惑看向自己的女儿,很听话的住了口。

    “妈,我不?想嫁。”

    “可是,可是慕慕,咱们?家,你爸爸……”

    席母惶惶然抓紧了席慕的手?,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着?忧郁关切:“是,是菲利克斯那?家伙对你不?好了吗。我让你爸去说他,还说长大了呢,你这孩子,婚姻不?是儿戏,怎么能说毁就毁……”

    “对啊,妈妈。”

    席慕轻叹了口气。

    “婚姻不?是儿戏,怎么能说毁就毁。”

    “慕慕……”

    席母哑口无?言,第一?次见?到如此咄咄逼人的女儿。她有些慌张,抬起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席慕的头。席慕温柔低下?了头,背却挺的笔直。席母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女儿,席母心?底竟然感到几?分陌生,同时升起微妙的虚无?感。

    眼前的女儿到底是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不?知道,只是明明紧握着?席慕的手?,心?底却莫名觉得空荡荡的,好像她随时都要离开一?样。

    “这……慕慕,慕慕妈知道你喜欢楼家的小儿子。可是妈,妈没有办法呀。妈什么也不?会,公司只能靠你爸爸扛着?,他要是倒下?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席母哀哀的落泪,眼里噙着?泪水,惶然不?知所措地面对女儿。她不?会,也不?懂。高中?毕业的女人,还没来得及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就被席父囚禁到了笼子里。她的美丽让她跨越阶级,享受到农村父母永远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也让她被折断了翅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被养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这是她的妈妈,被拘束在高塔上的百灵鸟,永远逆来顺受,不?说一?个不?字,像是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她当然爱自己的孩子,可是除了爱以外她给不?了其他的了,难过了只会哭。

    我以前,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席慕站起身?,走到母亲身?边,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嗅到女人身?上那?从幼年熟悉至今的馨香。心?软下?一?角。

    “妈妈,你愿意和我走吗。”

    “离了父亲,我也可以养你的。”

    “走?”

    女人讷讷不?知所措,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走,走什么?”

    “离开这里呀。”

    席慕难得耐心?道,她心?中?计算着?时间,灯亮了,停电的时候比她想象的还要短。外面隐隐有人声传来和杂乱无?章的脚步。似乎有许多人在走廊上叫嚷吵闹。席母下?意识向外看,又被席慕的声音牵扯回来。她看起来有些慌张,不?懂得该如何选择,只是茫然看向席慕,有些胆怯,声音很小:“可是慕慕,明天就要交换订婚戒指了啊……”

    “他们?抽我的血,妈妈。”

    席慕声音仍旧温柔,她垂眸,神情有些落寞,又有点失望。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似乎有人在高喊叫嚷什么。书房里的空气却莫名安静,静的让席母有些害怕。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猛地攥住席慕的手?,满脸都是心?疼,不?住地摇头,却只会说: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慕慕。”

    “妈。”

    席慕走到窗边,外面雷雨声大作,雨到底是比之前小了,密密麻麻的下?,夹杂冰雹粒子,裹挟着?森冷寒气。席慕就这样站在窗前,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养育自己十数载,金丝雀一?样的母亲。最后一?次开口:“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慕慕窗边冷,别着?凉……”在席慕温柔的注视下?,席母渐渐不?说话了。她手?里攥紧那?条手?帕,扭成?一?团,弄出无?数个褶子。脸上的表情不?安又担忧,漂亮的脸上全是惶恐,呢喃不?安的低下?头,祥林嫂似的不?断重复:“等订了婚,订了婚就好了,对,你父亲……”

    这是拒绝。

    席慕靠在窗边,冷雨打湿了她的脊背,很冷,森寒刺骨,像一?条条荆棘冰鞭。然而她的表情却是释然的,甚至有些终于解脱的畅快。

    “妈妈,别担心?。”

    她听自己说道,温柔沉静地看向沙发边上的女人。她还是那?么美,那?种女人味,比在特战剪短了头发的席慕要好看的。

    “父亲欠的钱,我会还上。”

    见?过世?界的美好,她拒绝被束缚在高塔上。

    扣扣。

    房门又被敲响了,外面的混乱似乎已经被平息。脑海里响起温老师的声音,席慕微笑着?,最后看了一?眼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母亲,身?体?向后倾斜。她怀抱着?那?本《雾都孤儿》坠入漆黑夜幕中?,裙摆翻飞如雪片蝴蝶,脸上没有惊恐,毫无?迟疑,有些雀跃,就像是不?依靠王子独自逃离高塔的公主,满身?狼藉,没有好看的裙子,精神却高贵无?比,笑着?去赴一?场辉煌盛大的宴会。

    冷雨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身?上脸上,满怀恶意的恭喜这位公主迎来自由,回到人间。

    “席慕————————”

    母亲凄厉惊惶的尖叫声划破夜幕,半空中?席慕身?形变化,雪白波斯猫小小一?团,迅速被冷雨打湿,衔着?几?乎有她一?半大的书,柔嫩小爪子在空中?胡乱蹬抓,似乎想找回平衡翻过身?来,下?一?刻她后颈猛地一?紧,头晕目眩地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咪,紧接着?就被裹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倾盆大雨都被隔绝在外,温暖熟悉的气息让她爪垫都柔软下?来。听她打了两声小喷嚏,怀抱她的人立刻紧张兮兮把她塞到更里面,简直要把她活生生憋死似的。旁边还有别人的声音,席慕却不?觉得吵,她现在无?比安心?,依偎在那?片炽热上,只要睁眼就能看到那?朝思暮想的年轻面容。不?,不?用看,光是想象,她就能描摹出那?个人的表情。

    皱着?眉,有点不?耐烦地,湿漉漉短发桀骜不?驯竖起,薄唇紧抿,脸上还有血痕,瞪眼看着?她,俊朗面容却总是特别凶的样子,就像家里小时候养的大狼狗,随时都能扑上来咬你一?口。

    这么凶的少?年生怕她冷,里三层外三层衣服裹着?,抱在怀里,死不?松手?。边用柔软毛巾小心?翼翼给她擦毛,边倨傲抬起下?巴,和旁边的兄弟们?淡淡抱怨道:

    “啧,女人就是麻烦。”

    小波斯猫挣扎探出头,浑身?绒毛凌乱,湛蓝双瞳漂亮的好像星子,认认真真细声细气的喵道:

    “鸿风,我回来了。”

    一?句话,瓦解了倨傲少?年表面的漫不?经心?,露出内里的兵荒马乱,溃不?成?军。他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似的,直接毛巾兜头罩脸地把小波斯猫罩到了下?面。只剩下?乖巧的小小鼓包。结果一?秒钟不?到他却先受不?了了,急匆匆巴拉开毛巾让波斯猫再回到他视线以内。又觉得很没威慑力似的,瞪眼死死盯着?小猫咪,绷着?脸凶她,不?耐烦似的,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嘴角勾起弧度:

    “烦死了,知道了。”

    第120章 弑王之刃,终将为王所握

    车里面没有吹风机,楼鸿风板着?脸用了好几条毛巾也只勉强把浑身淋透的小猫咪擦了个半干。怕被?风吹着?冻着?,现在席慕被?里三层外三层裹在大衣中,裹得严严实实地一动都不?能动,看起来莫名可?怜兮兮的。

    又审视地瞅了两眼,勉强满意的楼鸿风啧了声?,不?动声?色又把衣服包裹往怀里用力?搂了搂。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抬起来眼皮。一抬眼,他就看到副驾驶座椅背侧边,两只奶猫脑阔叠脑阔的歪着?脸往这边瞅,看的兴致勃勃正起劲儿?,不?知道已经睁着?圆溜溜大眼睛暗中观察多久了。

    看到被?发现了两只奶猫佯装无事的眨眨眼,奶牛乐哥顺势舔了舔小黑折耳的脑门,疑惑歪头:“喵?”

    乔双鲤也无辜睁圆了眼随声?附和:“咪咪咪?”

    楼鸿风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背一下子绷直了,眼睛危险眯了起来,恼羞成怒:“你们——”

    “路况不?好。”

    在这种?气氛下,车内唯一一个正常人冷静道:“前方?五百米转弯,都系好安全带,坐好了。”

    沈逸飞的冰上转弯技术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享受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折腾过后这一人三猫总算是安生下来了,乐天钧变了人坐在副驾驶上挑电台。乔小黑猫恹恹把自己塞进?后座一个被?掏空了的纸抽盒里。纸抽盒被?牢牢固定好,任凭车上蹿下跳来回漂移都纹丝不?动。

    乔双鲤一过度使?用力?量回来就容易晕车,这纸抽是沈逸飞在外接应等待时给他剪好的,防晕专属宝盒,后面缝隙处卡着?他的刀。

    “诶,你说哪里到底怎么样?了?”

    乐天钧嘴一刻停不?住,向后努了努,精神亢奋又跃跃欲试:“我刚才打倒了七个!哈,没一个能在你乐哥手下打一个照面!”

    “六个。”

    楼鸿风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反唇相讥道:“也不?知道被?掐着?脖子按在地上人到底是谁。”

    “嘿,人无常人嘛。我要是太完美了连我自己都害怕!”

    乐天钧大言不?惭,但到底是要脸,咳了声?就状若无事的转移了话题,感叹道:“哎,没想到咱们竟然真愣头愣脑闯进?了一个任务里啊。卧槽你知道吗,耳麦里传来温教授声?音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差点就以为这是什?么英帝国主义欺骗我们这些小斗士的阴谋了!”

    “诶你们说咱们这次也算是帮过忙了吧,能不?能捞到个协同作战什?么的!有个安慰奖也好哇!”

    “还协同作战,我估计咱们都得被?记过?”

    小黑折耳从纸盒开口探出?脑袋,有气无力?喵道,对自己几个人的未来丝毫不?看好。车经过减速带,来回的颠簸让他刷地一下把头缩回去,老老实实被?纸盒框成了长方?形厚实猫饼。看着?车窗外不?断滑落的雨痕和远处掠过的一片片黑影,乔双鲤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一时半会慢不?下来,脑子里全是刚才的情景。

    刚才假扮清洁员在电梯间见到那个可?疑人物?以后,乔双鲤没过几秒就收到了温成斐的通讯请求,同一时间楼鸿风他们也都收到了,只是命令不?同。温成斐的命令很简单——原路返回,尽量减少冲突,五分钟后席慕将会从书房后窗坠落,让他们提前把车开过去到那里等。

    而险些出?意外的乔双鲤则上到更高层,从后面安全通道离开,避免和菲尔丁的正面冲突——这位伦敦警察局的副总监危险系数极高,在九局档案表里落了名的。乔双鲤他们这四个人都是特战这一届年轻学生里潜力?最出?色的猎杀者,完全没有任务经验,贸然参与正在执行的任务是极其危险,极容易出?现意外,极不?专业的事情。

    所以在接到席慕以后,乔双鲤他们得到最后的命令就是直接回特战。这个城市在雄鸡咽喉往上,十分靠北,离特战并不?算远,比之?前去沈逸飞家的时候都要更近些。熬夜开车的话大半天就能到了。

    “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正式出?任务。”

    乔双鲤窝在他的纸抽盒里嘟囔,忧心忡忡:“唉,回去估计得挨罚。”

    “这能怪我们吗,谁让老师们不?接通讯。”

    乐天钧持不?同意见反驳,挑眉振振有词:“哪条法律条文规定不?能救朋友了,我们又不?知情。诶你说是吧小黑脸,你不?是选修了什?么猎杀者法律课什?么的。”

    “是猎杀者法理学和刑法—猎杀者特别版。”

    沈逸飞冷淡的声?音从驾驶座上传来:“刑法特别篇第一百二十六条,第三百七十条,第三百八十九条,第三百九十条都写到,对未通过考核,未持有工作证的猎杀者,无论成年未成年……”

    “停停停,听?得我头都大了!”

    乐天钧豪迈一挥手,干脆利落吊儿?郎当:“别管那么多,你就说我们要是出?了事,你来不?来救!”

    沈逸飞回答的速度比刚才背法律条文更快,毫不?迟疑:“来。”

    “那不?就完事儿?了吗,兄弟没看错你。”

    乐天钧欠欠儿?地探过身去跟他头挨着?头,转过脸来笑嘻嘻道:“席慕哇,恭喜你加入我们天才精英小团体。楼鸿风平时都叫我一声?大哥,你也叫我大哥就好……席慕?”

    乐天钧发现席慕神情不?太对,小波斯猫胡须颤抖,爪下按着?通讯器。她叼下来的那本《雾都孤儿?》被?翻到尾页,上面一片空白?。

    “怎么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