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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样的冰凉

      7/

    那个变得不一样的夜晚。

    林珩推开落地窗,炎热晚风灌进屋里,万家灯火眼底尽收。她背对着程青也,也没转头,就突兀发问。

    为什么是我?

    程青也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暖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你不如猜猜。

    不。

    林珩一口回绝。

    她转身,对上程青也色欲过后多情似水的眼眸。

    她身后的窗外购物中心霓虹鲜丽,周围一圈高楼林立,从暗沉的房间里往外看,竟没找到多少天空。

    /

    一月下旬,期末考结束。P中惯例,第二天开始讲解试卷,连讲叁天。

    最后一天恰逢周五,校车上格外喧闹,成绩进步的互相夸赞,发挥不佳的趴在椅背上神色郁郁,还有人忍不住开始痛哭,招得一圈人轮番安慰。

    林珩路过程青也的位置,见她挂着蓝牙耳机,仰头合眼假寐,比平日更寡淡。

    而她旁边是个空位。

    林珩在原地多站了几秒,才又往前走,一路垂着眼,像研究脏兮兮地板上的黑色脚印。

    在电梯间里程青也叫住她。她正伸手要按按钮,程青也在背后唤了声她名字。林珩一手搭在墙上,也没按电梯,回过头去:“有事?”

    林珩眯细眼睛看她,想了几秒反应过来:“你……”

    但空气中并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只是不想回去。”

    “……行。”

    最终林珩简短地答道。

    她转回去摁亮电梯,没问为什么。

    程青也静静站在她身后,“谢谢。”

    林珩没有回应。电梯轻轻滴了一声,打开门,她迈步走进去。

    P城是个小地方,地理位置的恶劣注定了它得不到太多的发展,P中也在随着本地经济的止步不前逐渐衰落。毕竟很多事情都需要钱,从扫地的扫把,到多媒体教室的电脑,再到名师的薪资,即使有更高级别政府的补贴,本质上还是要本地出大头。

    实际上P中最初的发展是因为一个位于这座城市的研究所,那个研究所在十几年前规模颇大,研究人员众多,他们的子女跟随父母来到这里,在政府的扶持下,P中慢慢发展。如今研究所尚在,但规模不如以前,按照规划可能还要搬走,P城和P中的衰落更加像是命中注定。

    林珩其实没想到程青也的母亲是她的母亲,一个研究所的教授。

    没有看轻的意思,程青也出身良好是肉眼可察且毋庸置疑的。这个时代的成绩不仅仅需要天赋和勤奋,还要从小的积累学习,更勿论她们所住的这个小区其实是P城地段最好的区域。

    就是学期初的事,因为住一栋楼,班长托林珩给程青也捎资料。

    查信息表发现这点时,班长还颇为惊悚地看了林珩一眼,她觉得好笑。

    她们住的地方就在上下层,格局是相仿,虽然价格高昂,但采光不好,室内阴沉,还透着南方的潮气,让人不觉发冷。

    酷夏里还能说是凉爽,其他季节则绝不是个好住处。

    林珩住着,买了很多电热毯、除湿器此类的东西。

    她和程青也抱怨。

    程青也平淡回道:“交通购物很方便,离学校也是最近的。”

    “但这真不像个住人的地方。”

    “我母亲无所谓——我也无所谓。”

    母亲,真是难得的称呼。

    正站在玄关说话,主卧一直关着的棕色木门向里开了。

    倒贴在门上的“福”字渐渐转身,袒露出屋里较门厅更甚的黑暗,大概拉着窗帘,也没开灯。一个高个子女人走出来,向林珩点头示意。

    “阿姨好。”林珩迅速回应。

    她打量起程青也的母亲,她是个Alpha,长得清瘦,程青也的下半张脸与她肖似,衣着整洁文雅。人已入中年,却还显得相当美丽。

    有点面熟。后来林珩查阅资料的时候发现,她是本地研究所的成员,成果众多,在某个细分领域是全国数得上的人物,不止一次上过新闻。

    她径直从程青也背后走向冰箱,对女儿毫不理睬。

    “下午好。”

    程青也背对着她说,显得平静而冷淡。

    年长的女人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碟苹果块,关上门,从程青也背后原路返回,一言不发。

    程青也不再出声,只盯着林珩左耳后一块墙,目光虚渺,像穿过水泥投向了万里之外。

    林珩哑口无言。

    她面前的程青也神色疏冷,双颊却绷得僵硬。

    女人走回了主卧,淹没在黑暗里。

    “见笑了。”

    房门砰然关上,程青也彬彬有礼地道歉。

    林珩眉心反射性一跳。

    她望向程青也的眼睛,对方也没避,直直接下她的目光。她反而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终于吐出一句,“阿姨她,在家里工作?”

    “就今天。她嫌屏幕反光,就把帘子拉上了。”

    “这样。”

    沉默。

    屋里昏暗,湿气从四壁细细渗流而出,一切凝结成幽暗、潮湿的沉默。

    程青也站在林珩面前。她和这间屋子一样幽暗、潮湿而沉默。她几乎要被它吞没了。林珩中邪似的伸手探她脖子,掌心只有冰凉。

    林珩觉得,程青也和这屋子一样的冰凉。

    直到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