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节
萧唐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不见身旁动静,睁开眼时见林肃正认真的盯着他,好像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你怎么不去?”萧唐下意识拉住了被子,身体往床里面挪。
“太子刚刚的回答有些敷衍。”林肃悠悠道。
萧唐心神一紧笑道:“劳烦太子妃帮我要热水,我要洗过再睡。”
他甚至不想洗,但一身的汗水,怎么躺都不太舒服,实在难受的紧。
“太子殿下笑起来甚是好看……”林肃低头凑近,萧唐下意识将锦被拉过了头顶。
“无甚好看的,快去吧。”萧唐闷着声音道。
“哈哈……”林肃自是没打算再做什么,但是他这般仿佛惊弓之鸟的模样甚是可爱。
林肃穿上衣服下床去了,萧唐觉得没动静这才从锦被中探出了眼睛,知那人是在戏弄,不能捶他,只能打了两下旁边的枕头出出气,奈何拳头没落两下,床帐被人从外掀开,一时之间这拳头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林肃瞧他动作,好整以暇的靠在床栏上问道:“太子殿下做什么呢?”
萧唐改拳头为掌心,推了推林肃的枕头道:“我觉得你这枕头不甚松软,帮你拍的柔软些。”
“太子殿下是为自己考虑吧,拍的松软些垫在腰下……”林肃挑眉笑道,话说到一半却被萧唐直接打断。
“林肃!!!”
“太子殿下如今都叫全名了。”林肃叹了一口气道。
萧唐语气一滞,有些理亏:“你也可唤我全名。”
“那倒不必。”林肃弯腰低头,看着他道,“糖糖。”
萧唐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他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称呼,便是母后也只会唤他唐儿,可这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的称呼,他竟下意识觉得是喜欢的。
“嗯……”萧唐应了一声,拉上了被子侧过了身道,“你快去看水好了没有。”
心跳在胸腔之中有些凌乱,声音却是连耳朵都能够听到,即便捂住心口,也无法安抚下来那样的悸动,他曾经答应存志,在面对感情时一定要有所保留,可是如今他只怕保留不住了。
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空余,无法想象失去他的场景,也不能失去,待他登上帝位,天下都是他的的时候,这个人便更不能离开。
萧唐到底是累了,躺在那里意识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再到醒来时满身的干燥温暖,柔软的亵衣贴着身体,让人觉得舒心。
萧唐坐起掀开床帐,男人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旁边还焚着安神的香,似乎察觉他的醒来,那坐在桌边的人落下了最后一笔,然后看了过来道:“醒了,陛下感念西北大捷,特许三日休沐,不必心急。”
“嗯。”萧唐起身,走到了他的椅子后面,看见他纸上的东西才知他不是在写,而是在画,画中山水泼墨,自有丘壑。
萧唐见过他的字,颇有风骨,如今又见他的画,又有惊喜之意:“诗书礼乐琴棋画你皆是精通,到底如何学的?”
“你不是也会?”林肃将笔放在了一旁,按上了自己的印章。
“不及你好。”萧唐手臂搭在他的肩上道,“此画我让人裱起来,挂在房中可好?”
“我的画至少千金之数。”林肃说道。
萧唐从身后环了他的肩,直接亲了上去:“这样可够?”
“太子殿下这一吻可值万金,你亏了。”林肃握住了他的手腕笑道。
“你再这般说下去,我便时时刻刻都离不得你了。”萧唐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深到不可控,也不想控。
归来的西北军驻扎在京外十里外的军营中,入宫赴宴的将军们有府邸的自可回家,没有府邸的便住在陛下暂且恩赐居住的府邸中,西北军中将领大多都是京城的,唯有宁隐在内的数位将军居于此处。
既是住在一处,吃饭也在一处,军中吃饭讲究的是快,程泽睿本是低头吃饭,却见宁隐吃两口便停下一会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从昨日回来便这样,到了今日还这样,程泽睿问道:“出什么事了?”
“额,没事,没事。”宁隐对他有些畏惧,他刚进军营的时候便被程泽睿训斥了不知道多少遍,即便知道是为自己好,但仍然下意识谨慎的很。
程泽睿见他态度,手中筷子捏紧了一下:“没事就好,此处不必按军中行事,你不用怕我。”
“你……那个,程将军了解太子妃么?”宁隐试探问道。
程泽睿不甚了解太子,却是了解护国公世子林肃的,他为将军,自是了解各方用兵与战役,那人兵法至诡,出其不意,据说可开三石之弓,乃是绝世的将才,却不想竟是放弃军营,嫁入了皇室:“嗯,他乃护国公世子,曾率军破西南蛮夷,力有千钧,后得陛下赐婚,放弃世子之位与西南十万大军嫁入皇室,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第186章 太子是双儿(10)
“放弃西南十万大军!”宁隐着实有些吃惊, 见别人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吸引了过来,连忙咳了一声道,“程将军吃菜, 他当真那般厉害?”
首先, 功夫自然是比他好的, 他在那人手下连还手之力都无, 其次家世也是不输半分, 样貌更是出类拔萃, 有那样的人在, 月下仙人自然是瞧不上他……他在想什么!!!
“嗯,很厉害,若是他在西北, 西北之役不会持续这么久,你对太子妃感兴趣?”程泽睿沉声说道,“你二人无可能。”
“我对他没兴趣。”宁隐说道。
他是对太子感兴趣,从前只闻太子多病,即便随母亲入宫多次也未曾见过,却不曾想是那般光风霁月之人,但他若要嫁, 必然是要嫁那心中只有他一人的人, 做自然也要做正妻之位,别人的抢不来,强挤进去也没有意思。
程泽睿看向他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一个人……算了, 西北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你这些日子离我远一些, 免得牵连你。”
“赵滨职他敢?!”宁隐说道, 在程泽睿的瞪视下, 他低下了头道,“将军,我的意思是西北的事情明显非是您的过错,而是主帅之过,若是罚有功之臣,而奖励有过之人,才是真正寒了万千将士的心,那日也就是我不在,若我在了,必然要为将军作证的。”
“幸好你不在,否则以你这样嫉恶如仇的性子,恐怕才会惹上一身腥。”程泽睿道,“此事你不要掺和,若真是陛下是非不分要我的命,以这一身热血证我清白便是。”
“将军你怎么死脑筋……”宁隐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讷讷的低下了头,“知道了。”
虽然他畏惧程泽睿,但是这人沙场征战绝对是一条真汉子,也是真英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样的人带着一身的功勋冤枉而死。
西北之事事关重大,明承帝着刑部与廷尉司共同审查,证人招了无数,西北大元帅赵滨职与骠骑将军程泽睿皆是录了口供,却是不出两日,程泽睿被刑部直接派人抓进了大牢之中,审查结果提交到了明承帝的面前,他看着结果道:“此事当真是程将军诬陷大元帅?”
刑部尚书深跪在地:“陛下明鉴,臣等不敢妄言。”
“既然如此,便将人收押,三日后问斩,以安大元帅之心。”明承帝看着那奏折上的内容道。
“是。”刑部尚书领命。
此事尘埃落定,太子府中萧唐在林肃的对面落下一枚棋子:“看来陛下还是选择相信赵滨职。”
“不是相信,而是这样的人他好把控。”林肃手中执着棋子,“即便他真的延误军机,陛下想要的不过是西北战事的结果,三日后问斩,你打算怎么办?”
“赵滨职此人擅长弄权,朝中亲近之人甚多,此事陛下有可能信他,也有可能不信,他不会去赌陛下的念头,而是会从铁证上下手。”萧唐取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推到了林肃的面前,“太子府往西北元帅府送了礼,继后却是直接动用了她朝中的关系,廷尉和刑部的人都有,偷换这种证据,大概就只能是做贼心虚了。”
林肃拿过那张纸,看了看其上的名单,示意人取过笔墨,又在上面挑了几人的名字递了过去,萧唐看了看那几个新添的名字,皱眉道:“他们也是?”
“甘博与赵滨职祖上有旧,看似毫无瓜葛,其实相互扶持,至于姚康几人,当年赵家还是江南大户时曾予以无银钱入京赶考的学子银钱,有考上的,也有考不上的,能站稳地位的便是剩下几人。”林肃说道。
“这样的渊源着实没有查到。”萧唐看着那几个名字沉吟道,“太子妃如此展露才能,当真不怕本太子忌惮?”
“不怕。”林肃从棋盘上拿起一枚白子道,“太子殿下与其在这里转移我的注意力,不如好好下棋,这样偷摸的放可不是君子所为。”
萧唐顿时脸上薄红,他将那纸收起,咳了一声道:“本宫没有,诬陷太子乃是重罪。”
他与这人下了一早上的棋,一局都没有赢过,眼看着又要输,好容易安上了一颗棋子,还被他察觉了。
“你直说,我让你便是。”林肃瞧着他的脸色道。
“不用。”萧唐嘴硬道。
让着多没有意思,好像他输不起似的。
然后萧唐再次输的一塌糊涂,看着棋盘上惨不忍睹的局势开始收拾棋子:“本宫不下了。”
“好,这个时间也快用饭了。”林肃将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饭后太子殿下也该去办正事了,不下便不下了。”
萧唐心里觉得不甚爽快,这人赢了一早上现在就想跑:“不行,再来一局!”
他不信赢不了。
林肃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我们提前说好了,输了不准生气。”
“本宫岂是那般小气之人?”萧唐磨了磨后槽牙道,“再下一局,不管输赢,今日都算结束。”
“好,太子殿下大度着呢。”林肃笑道。
他要下,林肃自然陪他下,开局还是碾压之势,萧唐本有些力不从心,却是从一子开始,局势逐渐有了逆转,林肃神色转为了认真,萧唐却是乘胜追击,不敢松下一丝一毫的心神,直到最后一子落下,局势为胜的时候他才轻轻松了口气:“赢了。”
虽然只赢了一目半,但是赢了就是赢了。
他眉宇间难掩喜色,林肃收拾着棋子道:“刚才是失误,再来一局。”
萧唐伸手按住棋盘道:“赢了就是赢了,愿赌服输,说好的不管输赢都去用饭,岂能随意出尔反尔。”
“好,愿赌服输。”林肃抬手道,“我认输便是。”
赢了这小家伙一早上,也该让他在午后有个好心情,一目半,谁也不会看出他是故意的。
萧唐眉眼弯了起来:“你是确实输了。”
“什么时候再下,我要赢回来。”林肃收拾着棋子道。
萧唐觉得他可能短期内不想再下棋了,难得赢了这人一次,自然要好好揣着:“等本宫下次下次有空再说。”
“太子殿下不会一年后才有空吧?别怕,说不定下次还能赢。”林肃笑道。
棋盘有下人收了下去,萧唐与他同行,闻言却是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本宫下次必然赢!”
“嗯,太子殿下聪慧无双,区区下棋怎么难得到你。”林肃拉了他的手握住笑道。
萧唐想打他,这人分明输了还这般的嚣张,他必然,必然……还是苦练棋艺后再教训他不迟。
程泽睿判三日后问斩,最着急的不是他本人,而是给了重金才入了刑部大牢的宁隐:“程将军,怎会如此?”
“证据确凿,你们也替我做了证,这是陛下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了。”程泽睿自然心中义愤,但是权势弄人,公堂之上的那些人偏向谁简直一目了然,官官相护,原不是他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能够抵抗得了的。
他如今才知道曾经引导他的将军告知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将军的铠甲能够挡住战场上的刀枪无眼,却挡不住文人手中的笔杆,还真是可悲。
“那些人当真是无耻至极。”宁隐看着他道,“当时公堂之上,你记得都有谁故意给你下绊子么?”
“不认识,只记得住脸。”程泽睿看着他道。
他对朝中官员并不熟悉,之所以记脸那是沙场作战的本能,不能让敌人轻易穿上他们的衣服便能够混进来。
“那怎么办?”宁隐也是着急。
“你此次进来不易,当下的情况不要再来了,若是跟我牵扯上,只怕祸及你自己。”程泽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今探望的恩情我记得了,若是能够等到新帝登基……”
他想起那日的宫宴相争,如今的帝王是这般,未来的也未必能够替他这样的无名之人申冤,平白给这人惹什么麻烦。
他亲眼看着眼前的人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看他练的满手血泡也不放弃,看他从不敢靠近马到骑马拉弓射箭,与他在西北之地同甘共苦过,被他救过,也救过他的命。
也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其他的心思,但是宁隐未必是喜欢男人的,就想着将这样的心思压着,带进黄沙里也好,却不想竟是要埋在京城这块肮脏的土壤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