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林姣第二次进警局的审讯室了，橘黄色的灯光打下来让人觉得分外压抑，只在这狭小的一间屋子流动的空气也十分沉闷，林姣清楚的认知到秦裕已经动用他的势力保她太多天了，从他在游乐园里接电话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但她绝不认栽。

    门把轻轻的被人转动开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伴随的是啪的一声关门声。

    她眯起了眼去看那走过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因为太过操劳的原因他的双眼泛着红血丝，下巴也长了青青的胡渣，就算这样也难挡他脸上的冷漠和无情。

    “林姣，你可真让我失望。”

    看，这就是陆佳然。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不是责骂，而是毫无理由的怀疑，从来只把她林姣当成一个玩偶的陆佳然，从来不相信她，从来也不会试着去听她的辩解，她有的时候在想，她对陆佳然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现在她知道了，是又爱又恨。

    她爱他，不管相遇是如何的不堪，也不是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而是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和施舍的同情都会让她情不自禁的心动，所以在看到木觅手机里的那些偷拍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担心他的安危，哪怕通过陆佳佳来传达这个消息只要能让他知道保护自己的安全。

    她恨他，眼里只有性和欲，却不肯用爱去感动她，哪怕一次。

    “不是我。”

    林姣看着陆佳然毫无波澜的双眼回答他，这不是为了给他的辩解，也不是奢求他能理解事件的真相而是为了斩钉截铁告诉他，她是清白的，就算陆佳然不相信。

    “就算这样你还是会被无辜的当作凶手。”他的双手突然放到那审讯桌上，全身的重心往前移动，越来越靠近林姣，冷酷的说：“你回到我身边来，我放弃起诉，也会动用所有的势力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的苦。”

    她垂下眼，从胃里泛上来的酸意直达喉部，她望向那已经破旧的出现划痕的桌面，苦笑着说：“陆佳然，你给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从前我想要自由和关心，你给了我禁锢和金钱，现在我想要的公平和公正，你却选择让我逃避，这就是我为什么迫不及待的逃离你身边的原因。”

    陆佳然忽然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右手握成一个拳头用力的砸向那桌面，本就出现划痕的桌面现在已经摇摇欲坠，林姣的耳朵开始出现嗡嗡嗡的声音，久久不散。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嘴唇蠕动着：“林姣你可真是本事大了，不过你记住了，就算你长了双翅膀想要飞走，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把你的翅膀拔下来的。”

    林姣的太阳ue开始胀痛了起来，左眼一跳一跳的，实在是没必要在继续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了，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了：“我们的人生观真是不同，我想听的根本不是这句话。”

    陆佳然不再看她，阴森森的直视着自己红肿的拳头。

    “小心木觅。”林姣的一句话引来陆佳然的注视，她抬头直视他：“这是我们成为陌生人之前我给你的最后一句忠告。”

    他受伤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不再掩饰的露骨的看着她。

    门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打开了，秦裕自然而然的走了进来，身上还是去游乐园穿的那件衣服并没有换上警服，大步走到林姣面前，瞥了一眼陆佳然的手随后淡淡的开口：“林姣，还有陆先生请都跟我走一趟吧有件事情要和你们一起探讨探讨。”

    说完他扶起林姣两个人一起走到前面，只留下陆佳然黯黯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林姣没有转头跟随着秦裕缓慢的步伐，用适当的音量问着秦裕：“你刚刚送我到审讯室之后去哪里了？”

    “陆先生要求和你私人谈话，我只能在监控器前看着。”他话里的醋意不经意的流露出来，这幅无辜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一个正经的30岁警察叔叔，却格外让她心动。

    林姣忽然想到，既然他在监控器前那她和陆佳然的谈话他应该是都知道的，有一个无法抑制念头忽然涌上来了，让她特别想知道秦裕的答案。

    “如果我长了双翅膀要从你身边飞走的话，你要怎么办？”

    这句话林姣抛出来之后让离他们不远的陆佳然身子一震，猩红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

    秦裕的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她，嗓音醇厚的如旧时代酿的美酒：“最多我长双翅膀陪你飞。”

    林姣这会是真心实意的笑了出来，目光盈盈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秦裕了，只留下陆佳然一个人僵硬着身子艰难的前行，受伤的手痛意越来越盛。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警局隔壁的另一个小房间，福尔马林的味道纵使是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了的散发了出来，秦裕打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里面的味道简直难以言喻，一股冲鼻的药水味以及让人反胃的像是塑料燃烧的味道直冲他们的鼻翼。

    秦裕一把拉林姣到自己的怀里，从她羊角扣大衣里的右边口袋摸出她中午戴的口罩给她戴上捂牢了她的嘴鼻，随后带着他们渐渐走向了一个女法医在的地方，她的身边是一个担架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女法医看他们走近了就掀开了那白布，是陆佳佳的尸体，即使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了也被保存的很好，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腹部的几处刀痕更是渗人，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了，鼻子和耳朵以及所有会渗出液体的地方都拿棉球塞住了，只留下一个残破不堪的残躯。

    女法医开始向他们阐述自己发现的情况：“死者的死因是窒息死亡，凶手是借用绳子这个工具的其力道非常的大从死者的脖颈处能看出来凶手是毫不留情的掐死她的，按照力量来说凶手应该是个男性，可是后面发现的刀痕应该是凶手在行凶之后为了断绝后患立即用匕首来插死她，这种一般是力量小的女性才会做出的事情，所以她的死因充满了矛盾。”

    这个时候林姣和陆佳然的脸色都特别的难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变成了尸体这种恐惧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何况是这么凄惨的死相。

    “因为是冬天，天气比较寒冷所以死亡时间我们也无法缩小，大概是在下午3、4点到晚上十二点的遇害，如果想要进一步勘查的话我们要求解剖死者的尸体，所以要征求家属也就是陆佳然先生你的同意，但是也有可能解剖下来是毫无所获的，作为一个法医我觉得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要尝试一下，所以陆先生你觉得呢？”

    陆佳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我绝不同意，我要求立即火化我妹妹的尸体，这之前我在国外办公不能及时赶回来，所以把她的尸体搁置了这么多天，现在我只想让她入土为安。”

    法医似乎还想坚持一下，秦裕却先一步开口了：“陆先生你这样会给你妹妹的调查带来困难的这样寻找到凶手的几率就会小一些。”

    “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情，况且嫌疑人不是已经锁定了吗。”陆佳然的话意有所指，让林姣脸色微变，一时气氛变得非常尴尬。

    法医看着他们一个个最后叹了一个口气说：“既然陆先生你这么坚持我们会尽快安排火化的那现在你们可以请回了。”

    陆佳然淡淡的点了点头，斜看了林姣一眼率先走了出去，秦裕还有些问题要询问就示意林姣先在外面等一会了，到他们都走光只剩下秦裕和法医两个人的时候他才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法医，你有没有检测出陆佳佳有什么疾病，例如艾滋病之类的。”

    这话问的已经颇有资历的法医一头雾水，疑惑的问：”如果有这类重大的疾病我们当时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报，我已经给她做过全面的检查了除了内腔无法解剖，这之外的我很确定她绝对没有秦队长你说的疾病，不知道你是从何猜想的？“

    秦裕陷入了沉思，那么李谨告诉他的到底是真是假呢？他再次询问：“或许你们也有漏洞的时候呢？”

    这话无疑是挑衅资深老法医的技术了，她斩钉截铁的说：“绝对不可能，我和我的助手来来回回检查过许多次了，我做这一行也已经这么多年了这么重大的疾病我不会查不出来的。”

    秦裕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陷入了一团迷雾当中，看来还是需要重新开始了，得从李谨这个人先入手了呢...

    这样想着他道了声谢就走出了门外，寒气扑面而来外面带着帽子的女孩子搓着手直呵着气，不断的转身蹦蹦跳跳着，看到他出来之后高兴的蹦了上去，把戴在自己脸上的口罩脱了下来给他戴了上去，笑嘻嘻的说：“这样就不冷了。”

    他笑了笑，牵起她冷冰冰的手，揣在自己的大衣里，舒了一口气：“这下可以回家吃饭了，想吃什么？”

    “让我想想，有好多呢！想吃可乐鸡翅，糖醋排骨，小龙虾，还有还有红烧鱼，哎呀这么晚了就算你用开水泡饭我都能吃下去，好饿！”

    甜蜜的气氛笼罩在两人之间，开心的一起踏上回家的路程，远处阴暗的车内男人吸着雪茄吞吐着雾气冷漠的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人影，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这是在他身边从来都没有展现过的她，偏偏也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他咪起了眼开始回忆，是什么时候呢，见过她的这种模样？大约是在她14岁的时候吧...

    那时候他还刚接手陆家的事业，不断被人打压踩在脚底下，父母双亡而他又无依无靠，无数次想过轻生的念头，直到那一次去接陆佳佳放学，那天他刚从公司出来就被几个仇家盯住了被揍的满身是伤之后他们才潇洒的远去，废物窝囊这样的词语不断传入他的耳里。

    羞耻和愤怒已经不能形容他的心情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更感觉挫败，那之后他还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学校去接陆佳佳放学，脸上的伤和嘴边流出的血迹让路边的行人都纷纷对他露出同情又害怕的眼光，对着他指指点点。

    等到他好不容易走到学校的时候却被告知陆佳佳已经一个人回去了，什么也做不好的心情一下就击溃了他让他无力的瘫坐在校门口，这个时候从学校内忽然匆匆忙忙冲出一个女生。

    还是夏季的炎热时候，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让她里面的小可爱尽显无疑，她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妈妈真是的，这个时候都还不来接我，林姣你真笨，以后一定要自己走回家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让妈妈操心了。”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手舞足蹈的叫做林姣的少女，清爽干净的马尾绑在脑后，一双桃花眼无辜的眨动着，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叫林姣一下就注意到了他，看着他狼狈的坐到地下的时候，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那种叫做心疼的情绪。

    不是同情，也不是厌恶，而是真真切切的，心疼。

    她从书包边的小袋子里拿出自己的纸巾，慢慢的靠近陆佳然：“哥哥，你受伤了。”他抑制不住的笑出声，脸色的青青紫紫配上他的表情显得很是滑稽，他却不在乎的说：“是啊，我受伤了。”

    她把自己的纸巾塞到他的手里：“你去看看医生吧，可这样放着不管可疼了。”

    陆佳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一个妇女骑着单车大声的喊着：“姣姣妈妈来了，回家吧！”

    林姣蹦了蹦开心的往回跑了，完全忽视了背后的男人，对于年幼的她来说这只是一个无心之举可对于陆佳然来说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凭着这根稻草打败了别人，也打败了自己，所以哪怕让她背负上精神病的wuhui，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夺过来。

    或许很狗血，也很让人无语，但是只有当你身临其境那种最让人无助的绝望时，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死去的时候，背负了所有的龌龊与肮脏的时候，你才会明白，那种曾遇到的美好再也不会奢望让她继续纯白下去的心情，只有看着她陪着自己一起沉沦，才能慰藉。

    是嫉妒，也有爱情。他们互相掌控，最后成了一个口是心非的陆佳然，让林姣厌恶的陆佳然。

    思绪慢慢拉回，人影早已远去，只留下冷冽的气流波动，他捻灭自己的雪茄，快速的掏出手机在短信上写下这么一段话：

    林姣，在你这么快乐的生活着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她还在为你担心受苦而你却不知去向也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为了你母亲你都甘心到我的身边来，怎么现在就不闻不问了？我把她接到我家了，如果你还想来看看的话，我随时欢迎。

    发送完这段话之后，他惬意的躺在车椅上看着玻璃窗外的星空喃喃自语,这一切不属于我的，我都要得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