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晓棠一愣，随后站起身，快步走了接过郑颜手里的书。郑颜座位就在林晓棠的旁边，只隔着一个过道。

    林晓棠把书放在郑颜的桌上，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虚弱细微的声音，只听她说“谢谢，另外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个书？我的身体很不舒服。”

    林晓棠看出郑颜的身体还没恢复，脸色苍白的厉害，本就有了帮她整理书的打算。郑颜走到里面靠着墙的座位趴着缓气。沙佐凡虽然帮自己搬了大半的书，可是身体没有恢复，就是拿了这十几本书，上下爬楼梯这一会儿就耗光了她所有的体力。又不能跟沙佐凡透露自己生病，只能硬扛着。这会儿在林晓棠的面前，郑颜不必假装了。

    “郑颜同学，请你稍微让一下。”林晓棠声音很小，象是怕惊到什么，“我把高二上学期的书都放在这边的课桌里。”

    “谢谢。”郑颜直起身子，林晓棠弯腰将手里的书一沓一沓的塞进课桌里。他的头就在她的呼吸下方，温热的气息环绕在周围，触手可及，她想抱住他，这种渴望太剧烈了，几乎让她泪下。

    “好了。”林晓棠整理好书，恢复原来的姿势，正准备嘱咐些什么，对上郑颜注视已久的目光里，她的目光温柔缱绻，却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悲伤和怀念，让人忍不住深入探寻。

    “谢谢你，林晓棠。”这时，郑颜开口，林晓棠瞬间挣脱出来。

    郑颜再次道谢，林晓棠开始有些莫名其妙，见郑颜认真的神态，意识到她知道自己救了她。

    “你知道我？”

    “嗯，老师跟我说了。”

    其实，林晓棠的意思是为什么郑颜认出自己就是救她的那个人，仅仅知道名字是无法猜出来的吧。不过郑颜看上去非常疲惫，他将这个疑问咽了下去。

    “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林晓棠保证。

    我知道，郑颜偏头微笑，“谢谢。”

    明明只是平常的道谢，林晓棠却有些不自在，脸皮有些热，没法大大方方的说“不用谢”，“唔”了一声逃得没影了。

    伴随着悠扬的上课铃声《森林狂想曲》响起，喧闹的高二（1）瞬间沉寂下来。所有的同学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好上课的书。

    郑颜看了一眼林晓棠拿的课本，也从众多崭新的书籍里找出英语书，翻开课本，然后一头栽倒在课桌上。昨天晚上为了确认林晓棠是不是那个林晓棠，忐忑了一个晚上直到凌晨才昏昏入睡。如今确定林晓棠就是那个林晓棠，精神一松懈，所有的睡眠因子冲上头脑，将她整个儿吞没。

    英语老师叫郭敏。从站在讲台上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靠墙最后一排那个搁在课桌上的乌黑的脑袋。她理解第一节课难免有些犯困，谁知课都讲都一半那个女生还舒服的睡着。

    郭敏走得飞快，踏上地面上却悄然无声，突然“啪”的一声，郑颜猛地被惊醒。

    “站起来！”郑颜学生时代的条件反射已经钝化至消失，依旧坐着，茫然的沿着书角往上看，看到一张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站在她面前。长得瘦瘦小小，架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睛，皮肤很白，脸上有几粒雀斑，颧骨有点高，不喜欢笑的样子，看起来很严厉。

    周围的同学心里都在为郑颜默默捏一把汗，竟然有人敢在英语课上睡觉。其实如果是真正的十七岁的郑颜，是万万做不到上课睡觉这等事的，但作为在社会上混了十多年的郑颜，她还真难对老师产生畏惧感，更别说这个女人看上去只比自己大几岁。

    “你叫什么名字？“郭敏虽然只是这个班的英语老师，但她一直努力记住班里所有人的名字，可是眼前这个女生却没什么印象，象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郑颜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郑颜。今天我刚复学。”

    郭敏象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没再为难，回到讲台继续讲课了。

    下课之后，坐在前桌的女生突然转头过来，一脸佩服的样子，“你刚才在课上好帅啊。你是第一个在郭老师面前面不改色的女生。你知道吗，据可靠消息说，郭老师是跆拳道黑道。”

    睡了一节课，郑颜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也乐意和这个看上去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说话。郑颜揣摩着正常十七岁女生的心理回答说：“其实我没有那么大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你看我脸色都发白了。”

    女生点点头，郑颜的脸确实看上去挺苍白的。

    “我叫方芸。”女生脸上绽放着大大的笑容。

    方芸这名字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我们一起去洗手间吧。”她说。

    啊？

    哦，郑颜想起来，似乎在学生时代，女生之间的友谊就是从相邀去洗手间开始的。

    因为周老师跟所有任课老师都打过招呼，郑颜就这样安稳舒服的睡到晚上放学。

    临近下课，很多同学都自觉的蠢蠢欲动，眼睛瞟向大门口，开始偷偷收拾文具课本。最后一节课是地理老师，地理老师是和周老师同一批的老师，教龄短，加上又是比学生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脸皮薄，不敢大声呵斥，只能寄希望用自己提高的嗓音引起学生们的注意。可是，没过一分钟，《致爱丽丝》响起，同学们的书包都已经收拾好，甚至老师都没来得及说下课，他们就不约而同的冲出教室。

    江城一中对学生抓得严，不过对于还没迈进高三的高一高二，还是稍微宽松了许多，起码没有硬性规定所有学生都住校。所以高二（1）绝大部分都住在校外，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因为离家远住宿在学校。

    郑颜的包根本不需要收拾，两袖清风来两袖清风去。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的忙碌着，余光一直注意着身旁的林晓棠。

    方芸走到她身旁，笑盈盈的说：“我们一起走吧。”

    郑颜看林晓棠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也立马站起来。

    方芸见郑颜两手空空，惊讶的问：“你都不带作业回家做吗？今天各科老师在课堂上都留了课后作业呢。”

    “听不懂老师讲的，带回去也不会做。”郑颜的注意力都在林晓棠身上，敷衍的回答方芸。

    “你在看什么呀？”方芸注意到郑颜的眼神，好奇的顺着视线看过去。

    郑颜立刻收回视线，又觉得这动作显得太心虚又重新看过去，这时林晓棠的旁边已经多了在和他说话的男生，于是顺理成章的说：“在看帅哥。”

    还真是帅哥，饶是郑颜这样见过无数帅哥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许是郑颜欣赏目光太过火热，那个男生突然察觉似的调转目光与她撞个正着，她心里微微一惊，坦然的对他展露微笑，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

    “喂！”方芸看到两人的互动，焦急的扯了一下郑颜的衣袖。

    郑颜一眼看穿了方芸的少女心，故意问道：“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方芸如临大敌，吓得花容失色。“你、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你猜？”郑颜挑眉，脸上带着隐秘的捉弄笑容。说完大步追上已经离他们一大截的林晓棠他们。

    “不带这样的！”方芸挽住郑颜的手，圆圆的包子里气鼓鼓，郑颜停下脚步，只听她委委屈屈的说：“是我先喜欢他的。”

    郑颜捏住方芸的脸，“这么怕我把他抢走啊？放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方芸松了一口气，抓着郑颜的手追问:“是谁啊你告诉我呗，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郑颜倒不是存心隐瞒，只是看着方芸急迫的想知道的样子，就想逗逗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方芸的好奇心被吊到最高点，郑颜今天才复学，能喜欢谁啊？

    “难道是李震吗”方芸每说出一个名字就观察一下郑颜的表情有没有变化，“宋青来陆贲鳌？许念”

    郑颜看着方芸绞尽脑汁的瞎猜，想必她说得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可是她怎么会猜不到林晓棠呢？

    方芸有些泄气，“到底是谁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话!

    ******

    出了教学楼，两个早就没影儿的男生突然像风一样骑着自行车过来。

    “上车。”林晓棠准确的在郑颜和方芸的面前停下，那个漂亮男生停在林晓棠的后方。

    郑颜听到这话心一抖，象是对自己说的一样，不过她立马知道这不是对自己说的。

    “郑颜怎么办？”方芸看向漂亮男生，又看向林晓棠，有些犯难。

    刚刚那一路方芸没能从郑颜嘴巴里知道她的心仪男生，反倒是郑颜把方芸心里的小秘密全都被郑颜有技巧的套了过来。那个漂亮男生叫许东芝，和方芸可以说是一起长大，不过随着年龄的长大，男女有别，许东芝就不太和方芸说话了，直到表哥林晓棠转学过来，间接地两人才有了更多的交集。据方芸说，从小她就喜欢上了许东芝，可是她一直不敢跟许东芝告白，她怕一旦许东芝拒绝了自己的心意，那么以后连面都见不着了。

    郑颜想，就算方芸嘴上不告白，行动上也要主动点，多亲密接触，总这样隔着一个林晓棠，哪有给恋爱种子播下的机会，然后一年之后各奔东西，这段暗恋就算是无疾而终了。

    郑颜毫不犹豫的坐上林晓棠的后座，然后推了一把目瞪口呆的方芸，“我和许东芝不熟，你坐他的车吧。”

    看着郑颜“加油”的眼神，方芸脸一红，扭扭捏捏的挪到许东芝的面前。

    “东东哥......”还没等方芸说完，许东芝简短的说了一句，“上车吧。”

    学校有两个大门，一个南大门，一个西大门。因为教学楼离南大门近，从西大门走要绕大半个校园，所以很多学生选择从南大门走。不过林晓棠他们骑着自行车自然不用担心路程的问题，林晓棠和许东芝分别载着郑颜和方芸畅通无阻的到了西大门。

    却在出大门的时候，迎面飙来一辆摩托车。

    林晓棠和许东芝反应很快的捏住了刹车，双脚落地。郑颜和方芸因为惯性猛地撞上前人的背部，方芸的第一个反应是捂住额头跟许东芝道歉，郑颜则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紧紧的搂住林晓棠的腰。

    林晓棠低头看着腰间横着的一双白嫩的手臂，面色绯红，小声提醒，“你可以把手放下了。”

    “什么？”郑颜听到装没听到。

    林晓棠觉得这女生胆子太小，就这么一下就吓成这个样子，忽略身体的紧绷，改口问：“你家住哪儿？”

    后座上的人沉默了好久，林晓棠想再问一遍的时候，似乎听到轻轻柔柔的声音说：“我、我可不可以住你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