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夜宫
入沈府那一年,沈府给她起名叫姜姜,在那之前,姜姜在家里的名字叫小花。
她的父母都是粗人,家境贫穷,实在无力抚养她,姜姜从小生的好看,家里人也只是照着最淳朴的方式,叫出小花这种名字。
但是进了沈府之后,她就不再是那个土土的小花,她要跟着嬷嬷学一些规矩,要陪着少爷读书,每天她都会听到沈复在房间里喊她:“姜姜。”
沈府是大户人家,少爷的院子里另设了厨房,冬日里给他煲汤,夏日里给他做莲子羹,姜姜穿着华美的衣裳,端着小食,日夜反复奔波在书房和厨房,若是少爷在和教书先生上课,她便静静在一旁研磨旁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少爷垂着眸子认真思索。
恍惚间,她又看到他抬头,喊她:“姜姜……”
姜姜深吸一口气,猛地张开双眼。
院子里的夜,是黑漆漆的,姜姜一个人躺在床上等沈复的时候,总是会很害怕,但这里的夜不那么黑,甚至看着很温暖,她微微仰起头向窗外看去,感觉外面也点着灯。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低头看着床铺,上面的花纹是她从没见过的精巧,绣工不俗,摸在手中的料子也似乎十分昂贵。
思绪一团糟乱,姜姜有些害怕的起身,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进了里屋,姜姜看见两个宫女打扮的人跪在地上:“梨贵妃娘娘。”
她在皇宫里,这是姜姜的第一个念头,这对她来说确实有些荒唐,姜姜的脚步有些颤抖的往后退了退,她说:“你们在叫谁?”
“娘娘,您是我越国的梨贵妃。”右边的那个宫女深深的给她磕头,“您久病不愈,皇上、皇上见您起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回答的时间里,姜姜微微侧过脸,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她看到自己穿着华贵的衣物,不是寝衣,只是除去了外衫,里头还有两件繁复锦衣,交领样式,腰带是薄如蝉翼的丝,裙子上甚至点缀着珠宝。
她的脸也不再是素净一张面孔,上面不知何时涂上了胭脂口红,眉毛也画的很精细,一双眼睛正看着镜中的自己。
墨发梳成了宫妃的样子,虽然没有戴过多头饰,但是简单插着的几根簪子看着已是价格连城。
“我不是什么梨妃……”姜姜回想着之前发生了什么,脑中却又是一片晕眩,她差点摔在地上,其中一个宫女赶忙起身扶住她。
宫女的语气很平静:“娘娘当心身子,可不能摔了。”
姜姜抓着她的袖子望着那宫女低声道:“你们认错人了,沈复呢?沈哥哥在哪里。”
地上的那个又开始磕头:“奴婢不认识,奴婢这就去替您找皇上……”
她说完就匆匆退下了,另一个宫女扶着姜姜躺回床上,动作间姜姜听得自己头上的簪子晃了晃,更觉得头晕目眩,心烦不已。一片混乱之间,余下的那个宫女去外面叫了太监和管事嬷嬷,催人去请了太医,姜姜躺在床上,只当自己在做梦。
沈哥哥呢?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片刻之后,她听见外面有人扯着嗓子传报:“皇上驾到——”
接着之后里外一片肃静,除了脚步声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姜姜晕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朦胧之中她被人搂在了怀里,从那个人身上传来一股异香,她微微蹙眉,那香气钻入鼻腔里,竟无端好受了几分。
“徐太医,过来把脉吧。”抱着她的人轻声开口,是个年轻男子,还替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
太医跪在床边,婢女清月拿了薄薄的帕子覆在姜姜的手腕上,太医这才敢开始诊脉。
“梨贵妃娘娘并没有大碍……只是、只是或者之前、太虚弱……好好修养即可……”徐太医磕磕巴巴的说出诊断,本想说不知服了什么药才身子虚弱,望到皇上的眼神,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有些话,或许不该说。
徐太医说的磕磕绊绊,但大意就是好好调养即可,西陵雪挥了挥手,让他回去开药了,宫女太监们又赶紧去吩咐厨房做饭。
一瞬间,屋子里就只剩姜姜和皇上,她起初难受的很,但是被这个素未谋面的皇上搂着,竟觉得舒缓了很多。
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垂下来的床幔,和自己手边的另一条胳膊,黑色的朝服,朱砂色封边,黑红两色是本国龙袍。
姜姜撑起身子,还未扭头看他,就听到皇上开口:“你果真适合待在宫中。”
“不,”她扭过脸,不敢看皇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是状元郎沈复的随身侍女,并不是什么梨贵妃……一定是弄错了。”
西陵雪微微侧着头,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笑了一声。
他觉得很有趣。
姜姜也看出来了这一笑的意味,这个皇上果然很年轻,他笑起来,就像纨绔子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我娘常说,美丽的女人就应当穿锦衣玉带,佩戴珠宝,这样才配的上她的气质。”西陵雪端详着她的脸,就像在看自己的画作。
他眼中的神色让姜姜很不舒服,听起来也并不想告诉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害怕的想挣开西陵雪的手:“放开我……”
她还不明白皇权到底象征着什么,代表多大的力量,愚昧的以为挣开这只手,就能获得自由。
姜姜强撑着下床:“我要回去……”
“就是沈复送你来的。”西陵雪看着她的背影,声音有些冷,“你若不信,改日亲自去问他。”
这话听在她耳朵里尤为荒唐可笑:“你说什么?”
西陵雪走到她身边,将她逼到墙角,姜姜不得不看着他清俊的脸,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宫女已经送了甜点到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