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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唐师师似乎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问后面那一连串女人:“你们呢?”

    剩下几人低头的低头,绞手的绞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唐师师终于能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别人了,说道:“你们也该抓紧了,世子年纪已经不小,膝下早该有子嗣了。倒也不是说非要儿子,只要世子的孩子,生个姑娘出来也好啊。”

    众女诺诺应是。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婆婆,别提多么窒息了,更可怕的是,婆婆比她们还能生。

    唐师师怀里抱着赵子诰,声音清凌凌的,说:“我也不是给你们压力,这种事情顺其自然,你们不要太紧张。这样吧,世子侧妃的名额还空着,一共两个侧妃,谁先怀上子嗣,谁就填侧妃的缺。世子,世子妃,你们看如何?”

    卢雨霏当然不敢说不行,赵子询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到理由反对。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唐师师都是为了他好。

    赵承钧眸光微动,静静望了唐师师一眼,没有说话。唐师师没注意赵承钧,她沉浸在宫斗大计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的喜悦中,拍板道:“好,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唐师师说完,内心颇为得意。二桃杀三士,当初赵子询用这招来对付她,现在,她也用同一招分化赵子询的后宫团。

    唐师师自从摆脱讨好男主的惯性思维后,心态发生变化,对待卢雨霏等人的手段也随之不同。以前她总想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以后深宫是卢雨霏和周舜华说了算,就算唐师师的目标是太后,也没必要得罪两位皇后。

    所以她不敢得罪赵子询,也不想得罪卢雨霏、周舜华,卢雨霏三番五次冒犯她,唐师师都能忍则忍。但是现在唐师师想通了,去他娘的后路,为什么要在别人的屋檐下忍气吞声,她直接做后宫唯一的主宰不行吗?

    她决定了,扶持自己的儿子当皇帝。这样一来,没有皇后也没有两宫太后,唐师师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理想非常饱满,但路还要一步一步走。唐师师的雄图霸业大概分两个方面,第一,挑拨赵子询夫妻关系,坚决不能让他生出儿子来;第二,挑拨靖王和赵子询的关系,尽量说服靖王,改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这才是真正难的。

    唐师师说完后,正打算补充点什么,彰显一下自己作为婆母的慈爱。突然她耳边一痛,一缕头发被赵子诰揪住了。

    你别说,这小子手劲儿还挺大,唐师师相信杜鹃被薅秃一块头皮了。

    赵承钧立刻黑了脸,上前握住赵子诰的手,微微呵斥:“松手。”

    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围上来:“王妃,您怎么样了?小郡王,快松手。”

    众人一起上前,然而不敢动唐师师更不敢动赵子诰,只能干站着着急。最后,还是赵承钧把赵子诰的手指掰开,将唐师师的头发解救出来。

    唐师师长松一口气,揉着被拽痛的地方,都说不出话来。丫鬟们围在唐师师身边,又是帮唐师师揉头皮,又是帮唐师师整理头发:“王妃,疼得厉害吗?快来人,赶紧取冰块过来。”

    赵承钧接过赵子诰,他看到赵子诰手心里攥着的乌黑长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混账,你娘每天精心照顾你,你就这样欺负她?”

    唐师师疼还没缓过来,听到赵承钧骂孩子,立刻回骂赵承钧:“他还小,你骂他做什么?”

    赵承钧挑眉,一时无言以对:“这还成了我的错?”

    “他才多大,哪懂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他那是和我玩呢。”唐师师看见赵承钧抱着孩子生气,伸手把孩子抢过来,“你才三个月,他就敢凶你。我们走,不理他了。”

    唐师师抱着孩子出门,丫鬟们惊讶地看看赵承钧,又看看唐师师的背影,乖觉地追着唐师师去了。

    丫鬟们很清楚,王妃凶王爷不会有事,但如果王妃一个人出门,稍微磕着碰着,那就完了。

    丫鬟们走后,屋里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唐师师竟然如此大胆,敢当众给靖王难堪。刘吉左右瞧瞧,说:“王爷,郡王最近长得快,王妃一个人抱着郡王,恐怕力气不够。奴才过去看看?”

    这种时候还是得靠宫里人,赵承钧顺着台阶下台,说:“你腿脚不好,罢了,还是我去吧。”

    第98章 玩伴

    晚上, 散宴后,赵子诰早就睡着了,唐师师让奶娘把孩子抱走,自己回房卸妆。

    今天是赵子诰满百日的日子, 唐师师上了全套妆容。久不上妆, 突然戴上一整套头面, 唐师师竟然有些不习惯头发的重量。

    顶着这么多首饰站了一整天, 唐师师早就累了。她坐在菱花镜前, 叮叮咚咚卸首饰。她小心卸开发髻上红玉挑心,然后拔下两边的金衔珠步摇, 解开脑后的珠花。最后,唐师师抽出白玉点翠簪,满头青丝顿时如瀑布般,荡悠悠倾泻而下。

    唐师师没有理会身后的头发, 而是伸手去揉头皮。今日发髻梳得高,头皮紧绷了一天, 都有些疼。镜子中, 一个绛红色的人影逐渐靠近, 赵承钧停在唐师师身后, 两手按在唐师师发侧, 轻轻揉捏:“头疼吗?”

    “不是头疼, 是被首饰扯的疼。”唐师师抱怨道, “这些东西也太重了,看着不打眼,没想到戴在头上越来越沉。”

    都是实心的金子, 上面镶嵌的点缀也是货真价实的宝石, 可不是重么。赵承钧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 低声说:“要是太累,下次不用戴这么多首饰。西平府里你就是最大的,还有谁敢说你?”

    “那可不行。”唐师师从妆奁中取了把犀牛梳,缓慢地梳头发,“我身为王妃,本来年纪就轻,要是衣服首饰压不住场面,还有谁信我?”

    赵承钧不置可否,他垂眸看着唐师师乌黑的长发,毫无预兆地问:“你怎么想起催赵子询生孩子?”

    唐师师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后她继续梳头发,说:“不是我催他们,是别人催我。我是年轻养母,又是后进门的,难为的很。我要是管得多了,别人说我容不下长子,我要是什么都不管,别人又要说我捧杀。眼看世子都要二十了,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外面人早就指指点点,说我狭隘善妒,不想让世子传承家业,所以故意苛待世子妃,不让世子有子嗣。这可真是冤枉我,我只能一个劲儿的对他们好,不敢说不敢骂,还得想方设法让世子妃开枝散叶。就算世子妃生不出来,后面那几个妾室生出来一个也行。”

    唐师师一边说,一边悄悄从镜面里观察赵承钧。这是她第一次给赵子询上眼药,还不太熟练,不知道赵承钧相信了没有?

    赵承钧不说话,他垂着眼睛给唐师师按头发,从唐师师的角度,实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唐师师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今儿我提起抬侧妃,其实本来想抬周舜华。我知道世子最喜欢她,抬她为侧妃也是顺水推舟。但是我和周舜华、任钰君、纪心娴同一批来王府,要是我只抬周舜华,却不封任钰君、纪心娴,恐怕她们会埋怨我不公,世子妃也要怪我多管闲事。索性我什么都不说,让她们凭本事上位。谁先怀孕,谁就封侧妃,这样总没得可怨了。”

    赵承钧轻声笑了笑,问:“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唐师师放下梳子,伸手去盘后面的头发,“世子经常去周舜华屋里,她怀孕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名正言顺封周舜华为侧妃,其他人谁也说不了什么。这样,也算我给世子卖个人情了。”

    赵承钧笑,挑了她的一缕头发,握在掌心慢慢把玩:“你连这种事情都管?”

    “不然呢?”唐师师正在盘头发,被赵承钧打搅,好几次都扎不住。唐师师忍无可忍,从赵承钧手里夺过头发,瞪了他一眼道:“别闹,我要盘头发沐浴了。世子和世子妃夫妻处的就和仇人一样,这种事情我不管,还有谁能管?赵子诰现在还不能下地,等到明年,就该满地跑了。王府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太孤单了,所以我想着让世子赶快生一个出来,给他做玩伴。”

    赵承钧挑了挑眉,松开手,由着唐师师把头发抽走,盘成一个松松散散的发髻。唐师师整理好头发,打算起身,去净房沐浴。没想到赵承钧却不让开,他左手抚过唐师师脖颈,轻轻在她的脖颈上摩挲。

    唐师师头发全部扎起,修长的脖颈、流畅的肩线展露无疑。唐师师被他摩挲得发痒,笑着捉住赵承钧的手,说:“快让开,我要去沐浴了。”

    赵承钧轻轻笑了,慢慢俯身,从镜面中盯着唐师师,缓声说:“求人不如求己,这种道理,夫人不懂吗?”

    赵承钧的眼神幽黑幽黑的,似乎有种意有所指的味道。唐师师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坐正了,问:“你什么意思?”

    赵承钧笑了,伸手环住唐师师的腰,将她从梳妆台前打横抱起。唐师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叫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现在天都黑了,要是被丫鬟看到这一幕,成何体统?

    唐师师压低了声音,轻斥道:“放我下来,丫鬟就在外面,你做什么?”

    赵承钧双臂如铜墙铁壁般,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赵承钧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说:“要是真担心赵子诰孤单,与其关心别人,不如你自己生一个,给他当玩伴。”

    唐师师知道赵承钧想干什么了,她脸红到脖颈,又羞恼又愤怒,恨恨锤赵承钧的胸膛:“流氓,登徒子,你一晚上竟然在想这种事。放我下来,我还要沐浴。”

    这有什么难的,赵承钧从善如流地改变了方向,抱着唐师师去净房:“我陪你。今天你不是累了么,正好我来帮你。”

    “不用!”

    第二天唐师师醒来时,床帐四合,光线昏暗,看不出来什么时辰。身边的被衾已经变凉,看温度,赵承钧已经走了很久。

    好了,唐师师知道现在时候不会早,估计全府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她今日起迟了。反正脸已经丢出去,她破罐子破摔,重新躺回被褥。

    她看着自己身上紫紫青青,倒在枕头上,完全不想动弹。

    她再一次确定了,她真的对这种事有阴影。上次有药物在,唐师师神志不清醒,感触尚且没那么深,但是昨夜她完全清醒,被迫折腾了半夜,当真是记忆深刻。

    虽然他们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其实这只是唐师师的第二次而已。看得出来赵承钧也忍了很久,到了后面简直是放浪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抱歉,你暂且忍忍。”可是动作上,却丝毫不见怜惜。

    唐师师一想到那些画面就脸红,她赶紧捂住脸,轻轻拍打,想让脸上的温度赶快降下来。外面听到了声音,丫鬟敲了敲门,轻声问:“王妃,您醒来了吗?”

    唐师师没办法,只能装作刚醒的样子,叫丫鬟进来伺候。

    唐师师昨天睡前换了中衣,下床前,她又特意提了提领子,将衣服下的痕迹遮住。唐师师自以为她已经足够冷静平淡,端庄肃穆,没想到丫鬟一见了她,还是全部红了脸,悄悄垂下头去。

    唐师师也被搞了个大红脸。唐师师自己不知道,虽然她遮掩住痕迹,但是她面若桃花,眉目含春,眼睛水润晶莹,看着就勾人遐想,能不能看到痕迹,又有什么区别呢?

    丫鬟低着头,不敢看唐师师。她们捧来衣服,问:“王妃,今日您穿那一身?”

    唐师师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看了一眼,说:“蓝色那一套吧。”

    丫鬟们应诺,依次给唐师师换衣服。唐师师系上明蓝色垂纱裙,裙面上用银线勾了花纹,走动间莹莹生辉。打理好裙子后,两个丫鬟捧着玉白色短衫上前,唐师师转身,双手从袖中穿过,伸手系好扣子。

    丫鬟们跪下给唐师师整理裙角,戴上玉佩,将裙面稳稳压住。唐师师今日不见客,不必盛装,她随意绾了个斜髻,插入一支蓝玉流苏步摇,又从妆奁里挑了对水头很好的淡蓝色耳坠,就算完成了。

    天气一天天热了,唐师师还要整天哄孩子,实在不适合梳太复杂的发髻。她打扮极简,但是唐师师长得好,再加上每一件首饰都价值千金,戴在她身上画龙点睛般,如过岚清风,山间明月,清新雅致,整个屋子都随之亮堂起来。

    丫鬟们由衷称赞:“王妃,您真好看。”

    这类话唐师师实在听太多了,她懒得探究其中真假,问:“赵子诰呢?喂奶了没有?”

    “刚刚喂了。小郡王吵着要找您,但是之前您在睡觉,王爷不让人来打搅,所以我们让奶娘抱着他去别处玩了。”

    唐师师一听就心疼了,连忙道:“快抱过来。以后无论我在做什么,他一哭就赶快来通知我。”

    “可是王爷说……”

    “管他怎么说。”唐师师想都不想,嫌弃道,“听我的,不要理他。”

    丫鬟们面面相觑,垂头行礼:“诺。”

    奶娘很快就把赵子诰抱来了,唐师师把孩子放在塌上,手里握着拨浪鼓,扑通扑通逗赵子诰玩:“诰儿,娘亲这在里,快过来。”

    赵子诰马上就被拨浪鼓吸引了视线。他看到唐师师在不远处,不断地蹬手蹬脚,想要让唐师师抱他。但是娘亲怎么样都不肯过来,赵子诰着急,用力踢脚,从塌上翻过来,由躺着变成趴着。

    丫鬟们一阵欢呼:“郡王自己翻身了。”

    赵子诰翻身后就再也爬不动了,他用力朝唐师师的方向伸手,忽然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唐师师连忙放下拨浪鼓,把赵子诰抱起来:“不哭,娘亲在。”

    唐师师缓慢拍着他的背,赵子诰倚在唐师师肩膀,抽噎了几声,马上不哭了。他从哭到停止转换得非常快,脸蛋上的泪还没流下去呢,他就又破涕为笑。唐师师用帕子擦干他的脸,轻轻点他的脑门:“你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爱娇?”

    杜鹃和唐师师亲近,闻言噗嗤一笑:“王妃,小郡王这是像了您呢。”

    唐师师作势要打她,杜鹃连忙跑开,唐师师手里抱着赵子诰,行动不方便,就指使两边的丫鬟,说:“给我捉住她,狠狠地打。”

    丫鬟们一拥而上,杜鹃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一口一个“好姐姐”讨饶。一个丫鬟笑道:“王妃有命,你别说叫我好姐姐,便是叫我姑奶奶也没用。”

    小丫头们哈哈大笑,赵子诰见众人你追我赶,看得目不转睛,咯咯笑着拍手。

    赵子询从燕安院经过,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他不由停下脚步,远远看向那座恢弘壮阔的建筑。随行的人听到,羡慕道:“不知道王妃在陪小郡王玩什么,燕安院每天都欢声笑语。最近在王妃身边伺候可是个好差事,不光事清闲,人轻松,还动不动有赏赐。王爷出手十分大方,只要把王妃伺候好了,那银钱简直如流水一般,数都数不完。”

    赵子询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淡淡道:“走吧。”

    “哎?”侍从没跟上,赵子询刚刚还看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变脸了?侍从不敢耽误,赶紧追上:“是。”

    第99章 亲疏

    七月日暮, 夕阳已经落下,天空呈现出霭霭的青蓝色。凉风穿过窗柩,珠帘轻轻晃动,五光十色的琉璃珠相互碰撞, 发出叮当的清响。

    唐师师支臂撑在窗沿, 一边打扇, 一边看着赵子诰被他的父亲进行惨无人道的训练。唐师师看了一会, 忍无可忍说:“会坐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一定要让他坐够一炷香吗?”

    只见赵承钧扶着赵子诰坐好,然后松开手, 让他自己坐在榻上。赵子诰往往过不了多久就会朝后仰倒,赵承钧中途接住,再将他扶起来,开始新一轮的计时。

    赵子诰不知道第几次摔倒, 他发现自己每次往后倒,就会被父亲接住, 然后再扶起来。他不知道他爹在训练他, 只以为父亲陪他玩, 乐得咯咯直笑。

    唐师师轻轻叹气:“傻小子呦。别人欺负你, 你还笑呢。”

    赵承钧也很无奈, 他发现赵子诰玩出乐子来了, 每次他刚刚扶好, 赵子诰就故意摔倒,等被赵承钧接住后就乐得拍手,如此往复, 越玩越乐。

    赵承钧没办法, 微微沉了脸, 说:“没和你开玩笑,坐好,不坐够一炷香不许躺下。”

    赵子诰看着赵承钧笑,口水都流出来了。唐师师在后面吃葡萄,瞧见赵承钧被赵子诰糊了一手口水,噗嗤一笑,险些呛到。

    赵承钧无奈地用帕子拭手,他放下帕子后,瞧见那边唐师师还在咳,亲手给她递了杯温水过去:“他还小,不省心就算了,你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