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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原来疑点在这里。”一切都通顺舒坦了,沈闻余掩住激动,“你说的没有错,皮草不是小物,她为何不用马车?”

    宋宁颔首,接着道:“所以我就怀疑,那些皮草根本就没有被劫走!那么此案就不一定是劫财了。”

    乔云敦蹭一下跳起来:“啊!你昨天跳江,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

    “不然我真去洗澡?”

    “我他娘的,你这丫头太邪乎了,怎么想那么多?”徐老黑一脸惊疑地说完,又想到宋宁不许他喊丫头,改口道,“霸、霸?”

    宋宁忍了笑,摆手道:“霸王花!”

    徐老黑嘴角又抖了抖。

    沈闻余想到什么:“不过,依照白家人证实,王宪兄弟二人,确实丢失了九十一两。”

    宋宁耸肩:“没有那些银票和十两元宝,你们又怎么会毫无疑虑的相信了开山毛的存在呢?”

    沈闻余面色尴尬,宋宁的话虽然说的隐晦,可却很清楚。他们查办这个案件,从头到尾,都被孙巧勾着走的。

    宋宁却接着看向巧巧:“所以,你为什么编一个像司老六的开山毛,从而将早就沉寂的司老六再次牵扯出来呢!?”

    巧巧原本可以编另外一个相貌的人,可她却照着司老六的容貌,捏造了开山毛。

    这无疑提高了风险。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巧巧警觉地道。

    宋宁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对!你把三起案件诬陷给司老六,是因为你恨他,如同恨孙通、王宪和刘秀才一样?”

    “他也是孙通的养子之一?你恨他不惜嫁祸给他,难道说你当年就是被他拐出家的?”

    “所以,司老六突然出现突然被抓,并非偶然吧?”宋宁一直没想明白,司老六被抓太过巧合,这样一说,就全部通顺了。

    “他知道你所作所为,所以出现在阆中被抓,好如你所愿帮你顶罪!”

    “你想他死,而他愿舍命为你而死。”

    巧巧大喝一声:“你胡说,不可能。”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消失十年的司老六,突然出现在阆中。他能杀这么多人,若非故意,以他的武功岂是几个末流抓得住的。”宋宁道。

    乔云敦和徐老黑几个人对视:他们是被鄙视了吗?

    巧巧脸色急剧变化,因为站不稳,她跌跌撞撞:“你、你不要胡说,他不可能为了我舍命的。”

    “就是他让我人不人鬼不鬼,他恨不得吃光我最后一块肉,他怎么可能为了我舍命!”

    宋宁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刑房:“他就在这里,不如去找他求证!”

    第10章 一副铠甲

    “我求证与否和你无关!”

    “倒是你,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孙巧紧盯着宋宁,“司老六和你说的?”

    宋宁耸肩,回道:“是我推敲得出的答案,而现在是和你求证。看你反应,应是没错了。”

    孙巧的人生轨迹,大约在她八九岁时,由大她几岁的司老六拐走交给孙通,十几岁时,她被孙通卖给了宜春楼,在宜春楼她认识了刘济源,继而被骗财骗色。

    她的杀人动机当然是仇杀。借司老六的名,杀了自己所有憎恨的人,而她憎恨的人,包括司老六在内。

    或者说,孙巧更想做的不是让司老六绳之以法,而是逼他出来。

    如她所愿,司老六也确实出现了。

    至于她为什么编出一个虚构的“开山毛”,宋宁认为这是“活扣”,给她和司老六留有余地。

    这也是孙巧设计这个案件的精妙之处。

    她和司老六之间的纠葛,应该不仅仅只有恨这么简单。

    还有什么,她猜不到。

    但应该和本案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宋宁心头微转,孙巧已经嗤笑一声:“你和我求证?”

    她绝望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处心积虑做的局,连沈闻余都没有识破,所有人都没有识破,没想到被你一个小丫头识破了。”

    “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命!”孙巧喊道,“我的命就是猪狗不如,就是比别人下贱。”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孙巧抓着宋宁的衣袖,质问道,“九岁,他司老六帮着老不死把我拐到苍溪,十一岁他亲自送我到宜春楼,十七岁他……”

    她说了一半,忽然噎住,眼泪簌簌落着。

    宋宁挑眉:“十七岁,怎么了?”

    “这和你无关,和你无关。”孙巧显然不想说细节,她满目的死气,毫无求生之念,“我恨他们,恨所有人。我活的如烂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他们必须死。”

    “你们不会懂,永远等不到天亮,那种绝望的感觉。”孙巧哭喊着,接近于崩溃的声嘶力竭,“这就是命,我的命不如那路上的狗屎!”

    她语无伦次的喊着,浑身颤栗,像是一根被瞬间拉直的弦,即将崩断。

    “别哭。”宋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你想做的都做了,不论是谁都已经或即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事情结束了。”

    “所以,别哭!”

    宋宁的声音有着让人平静的柔韧,孙巧徐徐抬头看她。

    泪眼朦胧间,面前的女子容貌有些迷糊,脸上那颗碍眼的胎记也似乎消失了。

    她忽然发现,没了这块胎记的宋宁,非常的好看,长眉英气利落,鼻梁高挺笔直,唇形柔韧,她的眼睛犹如一汪清泉,甘冽纯粹。这纯粹并非是不谙世事的纯净,而是看透世事后的沉淀从容。

    “你经历过什么?”孙巧恍惚问道,“你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目光和老道,你是不是过的也很苦?”

    宋宁一怔。

    听着她们说话的其他人也是一怔,打量着宋宁,面色疑惑。

    是的,孙巧说的没有错,宋宁的表现和她这个年纪以及她的经历,不相称。

    “被你猜到了,我和你说了那你可别哭了。”宋宁叹了口气,看着她。

    孙巧点头。

    宋宁在孙巧的耳边低声道:“我家很穷,没有钱供我读书,后来我自己挣钱,拼命读书考学。导师说太累了不想收我,我没脸没皮给他家当了两个月保姆,赵队因为跨专业不收我时,我把他每一个案件,涉及的资料背的滚瓜烂熟,只要他需要我就能提供。”

    “为了考职,整整一年,我每天睡眠不超过四个小时。”

    孙巧惊讶地看着她,虽听不懂她有些话的意思,可却懂她回忆中的悲苦。

    “你过的也这么难吗?”孙巧侧过脸来,疼惜地看着她。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只要朝前走,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就好。至于其他的,都是得到前必须的舍弃和付出”

    宋宁轻声道。

    “和你一样,我也是烂泥出来的人,因为泥干了,所以我得到了一副铠甲。”

    “藏住脸没有温度,所向披靡的铠甲。”

    宋宁轻轻一笑,眉眼舒展,漂亮的耀眼。

    “嘘,这些帮我保密,没有人知道我的这些事。”

    孙巧愕然地看着她,明明对方目光平静,语气轻松,可她却很想哭,她哽咽地道:“你不认命吗,别人过的那么好,可你却这么辛苦,这都是命啊。”

    “哪个才是命,是继续待在烂泥里是我的命,还是挣扎出头达成目标是我的命?这是我说了算的,对不对?!”

    孙巧仿若被点化,怔怔地看着她:“是啊……哪个才是呢?我站在原地,那么这就是我的命,我拼命奔跑这也是我的命。”

    “你说的没错。”她笑了,看着宋宁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却懂这么多,我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宋宁摇着头:“不白活,你这一生也很精彩,不是么。”

    孙巧笑了,点了点头:“比浑浑噩噩来一趟便走了要好。”

    “是,哭只是为了发泄,而不是用来抱怨不公,这没有意义。”宋宁柔声道。

    孙巧点了点头:“你的事,我不告诉别人。”

    “谢谢。”宋宁含笑道,“我依然是个聪明有钱的宋主任。”

    孙巧点头:“是真的很聪明。”

    “我不后悔了,人我杀了,我认罪!”

    大家都看着她们两个在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孙巧的情绪不断的变化,但却听不到具体说了什么,既疑惑又好奇。

    “说什么?”段毅问道。

    “说人生苦难。”宋宁看向孙巧,“你不趁此机会,去问一问司老六,你想知道的事?!”

    孙巧脸色一沉,点了点头,道:“好!”

    沈闻余也点了头,指了人领孙巧去审讯室。

    宋宁看着她走的有些急迫的脚步,若有所思。

    她其实很好奇,孙巧和司老六之间的纠葛故事,但很明显,孙巧不想说。

    院子里安静下来,忽然从审讯房里,传出孙巧的质问声:“今时今日,你还不说吗?”

    “我就想见他一面,你不能告诉我吗?”

    宋宁和沈闻余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想到什么,果然,房间里孙巧尖叫一声,随即被人拖出来。

    “放手,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孙巧使劲挣扎,喊着,房间内司老六道,“你们让她杀了我吧,我活够了!”

    孙巧踢踹蹬翻,嘶喊着被几个捕快拖走了。

    “人是我杀的!”司老六隔空喊着,“沈闻余,你这个没用的鳖孙,人是我杀的,你听到没有?!”

    沈闻余蹙眉,面色并不好看。

    段毅去将司老六的嘴堵上,关了门。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大家都神色古怪地看着宋宁,这个案子直到现在他们才弄懂了,可宋宁却轻而易举地查清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她说她是猜测,可大家都知道,就算猜测使诈那也是有根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