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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我知道是师父打的,师父还能随意动手打人不成?”逐晨说,“想必他又阴阳怪气了吧?”

    怀谢摇了摇头,内心也很挣扎。可他说不出风不夜的坏话,只能对不起自己的兄弟了。

    逐晨惊道:“不会吧?”

    怀谢同是苦思不解,拽着她大吐苦水:“不知道他是哪里惹师父不待见,师父一见着他,就直接出手了。鸿落道友不过是看着乖戾,其实为人意气。师父往常从不会这样不论缘由地与人计较。小师妹,你说师父是不是有些奇怪?不如你与他说说,让他放过鸿落道友。”

    逐晨现在对梁鸿落是满心怜爱了,难怪他方才是那样的表情。莫名其妙被风不夜揍了一顿不说,还让自己奚落了一番。

    “苟”都救不了他,这男人太惨了。

    “这……”逐晨纠着眉毛说,“那还是让他再躲远点吧。”

    怀谢:“……??”

    人类的本质就是偏心,这个没有办法的,谁让风不夜是她师父呢?

    不过这件事,让逐晨有点担心,她发现风不夜似乎不喜欢他们往家里带人。类似阿秃,若有若无,都不是很进他的法眼。梁鸿落就更惨了。

    如果没有滤镜,可能会难以忍受。

    她怕等汪平泉同志过来之后,风不夜也是这样的态度。这可是位读书人,连御个剑都能把自己绊摔下去,不耐打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天各自找地方修炼的众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梁鸿落还留在魔界,应该是在刻意避开他们。

    小师弟捧着手里的饭碗,一面悲伤,一面狼吞虎咽,心中祈愿着汪平泉能晚点过来。

    怀谢与风不夜都不吃饭,只出神地在一旁坐着。

    以往风不夜是不出来的,更妄论这样陪他们干坐着浪费时间,如今一反常态,让逐晨想不多想都难。

    再晚一点,逐晨让人帮忙,将她从浮丘带来的书本都整理出来,一页页摊开,然后让修士们用细风吹干。

    因为书籍数量实在过多,且泡水后有一定的损坏,动作间需得小心翼翼。纵然逐晨喊了几十人来协助,这项工作还是持续到了深夜。

    风不夜也就这样在一侧旁观到了深夜,偶尔抬起手,替他们烤个火吹个风,缓解一下工作的压力。

    梁鸿落因此,一整晚都被迫在外流浪,像个无家可归的人。

    他二人这水火不容的架势,让逐晨对汪平泉的到来更感焦虑,加上这两日灵气消耗过多,以致于她神思恍惚,趴在桌上就睡着了,忘了去巡查寥寥云浇灌出的那片鱼塘。

    翌日早晨,阳光穿破白雾,照亮天际。

    逐晨被光色刺得醒了过来,难受地转了个身,才发现怀里多了个软软的孩子,继而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还没能等到寥寥云下完雨回来,就先睡着了。

    她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向怀中的人。

    寥寥云忙了大半天,对她这年纪来说有点超负荷了,此时睡得昏天暗地,脸颊发红,两手紧紧拽着羽绒被的一角,拿头在上面轻蹭。

    逐晨怀疑就是她把自己抱上床的,不仅独自回家了,还照顾了她一把。

    看寥寥云这样乖巧,逐晨心中大为惭愧,为她调整了下位置,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而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大门。

    寥寥云昨天的一场大雨,还未能将鱼塘全部填满,但其中一块区域,已经涨了三分之二的水位。

    小师弟极为亢奋,正在进行最后的狂欢,将衣摆扎在腰间,不停地从河里捞鱼,丢到鱼塘里。

    逐晨看他这粗暴的动作很是担心,怕他弄伤了鱼鳍或鱼鳞,养不到两天就把它们都养死了,到时候逼得全民吃鱼,反成悲剧。

    她走上前,挽起袖子从池塘里捞起一条,想看看它们有没有翻白肚。结果刚离了水面,那鱼就猛烈挣扎起来,直接扑了逐晨一脸水。

    ……离死大概还有很远的路吧。不愧是混魔界的鱼,整个就一臭流氓。

    逐晨嫌弃地将鱼丢回去,拍了拍手站起来,在用帕子擦拭的时候,发现了不寻常。

    之前这些鱼身上都有很浓重的腥臭味,表面还覆着一层可疑的黏液,只要摸过就会手有余臭。逐晨现在闻了下,惊奇地发现没有了。

    臭鱼居然变香了。

    这就是仙云的功效吗?

    “长吟!小师弟!”逐晨叫了两声,指着面前的位置问,“这个池塘的鱼你是什么时候丢进去的?”

    风长吟回忆了下,不确定地说:“天还没亮的时候吧。”

    那就只是一两个时辰而已。雨水已经将黏液泡出来,效果惊艳。

    逐晨说:“你来看看,这鱼已经没有你讨厌的腥味了。再养一段时间,说不定口感都能变好!”

    这些鱼在魔界边缘处生活,差不多都能称得上变异了。体型庞大、精力旺盛,生长迅速,生命力顽强。最大的缺点就是味道不佳,不仅腥味重,肉质也很干柴。

    如果寥寥云的雨能够改善这一点,那简直没有比它们更好的培育品种。

    “真的吗?”

    风长吟大喜,迅速朝这边跑来。他身形矫健,动作灵活,跟猴子似地弯腰一捞,便抓住一条鱼。

    他认真闻了闻,蹙起眉头。

    “还是很臭啊。”

    逐晨说:“那是你的手臭。”

    风长吟也反应过来,搞怪地将手伸到逐晨面前:“哪里是我手臭?师姐你再试试。”

    逐晨将他挥开,两人笑着打闹起来。

    二人你追我赶地冲出没多远,就遇见了背着小包袱前来上任的汪平泉。

    “逐晨道友,原来你在这里。”汪平泉今日气色已经大好,看着不似昨天那么弱不禁风了,礼貌地朝她一拜,一派彬彬有礼道,“我几位师弟还在准备,我先前来叨扰。”

    逐晨忙说:“哪里的话,道友愿意来朝闻任教,是我该说谢才对。这位是我的小师弟,往后也要跟着你学习。”

    风长吟见到自己未来的先生,倒是老实了,只是脸上的苦涩怎么都掩饰不住,像是能挤出水来。

    汪平泉笑说:“二位关系真好。”

    逐晨揉了揉风长吟的脑袋:“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师弟嘛。”

    小师弟内心悲怆,避开她的手,随意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逐晨抚了把额头:“不喜欢念书,失礼了。”

    汪平泉:“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是不喜欢念书的。我与他一般大时,也只想着每日能出去历练。”

    “你别介意就好,他平日是很听话的。”逐晨做了个手势,在前面引路,“我先带你去住所看看吧。朝闻还有一批空房子,你随意选一间喜欢的。”

    汪平泉与她客气两句,跟在她的后头,走了一段路,小心问道:“令师也在吗?”

    “我师父在呢。”逐晨说起这个,不由精神萎靡。她委婉地说:“我给你引荐一下吧。我师父近来心情不好,脾气或许有些急躁。若是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你千万不要介怀。”

    汪平泉好似听了句大不敬的荒唐话,惶恐道:“哪敢!仙尊肯予以指教,是晚辈荣幸。若仙尊生气,那定然是我做得不对,逐晨道友可千万要指点我!”

    逐晨:“……”

    好的,又是个戴滤镜的。

    第73章 先生

    逐晨领着汪平泉回到城区,颇为忐忑地去找风不夜。

    风不夜起先听说她又从外头领人回来,眉峰几不可闻地下压,等逐晨说完之后,又看不出方才的表情。

    汪平泉想自己资质平庸,不受喜欢也是正常,不过是来打个招呼而已。岂料风不夜打量了他好几眼,竟是难得地点了点头。

    逐晨心中大惊,暗道读书人果然比较入师父的眼,可能是满身儒雅气质不至于叫人生厌,像梁鸿落那种脸上直白写了“刺头”的,对上风不夜就是你死我活。

    风不夜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这是逐晨第一次主动带回来的正常人。不是魔兽,不是魔修,亦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

    ……罕见。

    为此他还关切地多问了几句,将汪平泉兴奋得语无伦次。

    逐晨深思。

    原来师父喜欢这种类型的。

    梁鸿落现在搞变形记还来得及吗?

    风不夜把自己欣赏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希望逐晨能理解。

    逐晨与他视线交汇时,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聊过几句话后,风不夜才让他们出去,分别前还同汪平泉说,修炼时若有疑问,可来找他。

    直到踏出房门,汪平泉的两条腿还在打晃。他受宠若惊,满脑子白光,想自己究竟是哪一点得了风不夜的赏识。最后思来想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仙尊人真好!”

    逐晨:“……”你是没见过梁鸿落那狼狈的样子。

    逐晨因此对梁鸿落更同情了。他演小白花演得不努力吗?为什么不能给他一点机会?

    ·

    汪平泉得了风不夜的鼓励,整个人陷入狂热的状态,恨不能燃烧自我为人民服务,以不愧对剑修宗师的期许。

    他随意选了间屋子,将包袱放下,就说要去看看学生。

    逐晨让他先整理行囊,再好好休息一晚,游览并熟悉一下朝闻的风景,他们并没有那么急切。可汪平泉冷静不下来,再三这样请求。他觉得熟悉朝闻没有熟悉学生重要。

    这位道友教书育人的决心在熊熊燃烧,逐晨总不好打击工作人员的积极性,遂爽快答应了,让负责照养的老妪将年龄合适的孩子都带过来,城中有适龄儿童的家庭也赶紧送来。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去把风长吟给逮回来了。

    小师弟仅剩的半天的快乐都没有了,衣衫被逐晨扯得歪斜,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麻木而颓废地走进临时搭建的学堂。

    他们这间临时的学堂就是一套稍大些的空房间,好在采光不错,开了大片的窗户,用起来还算舒服。

    逐晨站在门口,同汪平泉嘱托道:“我们家那小师弟,劳烦道友多看顾一点。他若犯了什么错,你尽管打骂就是,不必纵容。便是师父知道了,也会赞扬你的。”

    汪平泉一脸“不辱使命”的觉悟重重点头:“好!我定会将仙君的小弟子教得出口成章,文质彬彬!小道友天资聪颖,想来对他而言,也不算难事。”

    逐晨:“额……”这也不必吧?

    风长吟听得崩溃大喊:“师姐!我不要!你变了!”

    他这么说,逐晨就不乐意了。少年真是一点都不懂这个社会的险恶,也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师姐啊。

    逐晨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安分坐下,而后笑着同汪平泉道:“那就多谢平泉道友费心了。”

    继梁鸿落之后,又一位天才修士失去了对人生的希望。他将脸贴着那张不久前他亲手削出来的木桌,暗暗垂泪,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