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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周围蓝色的幽火,也染上了一曾薄薄的黑烟,不停向上跃动。

    “魔……魔修?”老者声线颤抖,不可置信地质问赵故台,“你竟勾结魔修?!”

    “仙尊。”赵故台泪光闪烁,嘴唇嚅嗫道,“仙尊何必为我露面?”

    风不夜侧过脸,困惑不解:“为何不能?”

    这等无名小辈,何须要他躲闪?他来去自便,何须问一粒尘埃的感受?

    赵故台语塞:“因为……”

    若是原先的风不夜,赵故台自然不会替他担忧,可如今的风不夜已转修魔道,重伤未愈,又不得使用朴风的仙法,多有顾忌。假若余渊修士大举进攻,纵然是他,怕也是难以招架。届时他妄动灵力,与魔气相冲,那后果难料。

    风不夜唇角极浅地勾了勾,似乎认为他的想法很有趣。

    赵故台清楚看出了他的漠然与轻视,这便是天下剑修之首的傲然与自信。一时间心向往之。

    老者被他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气得发抖,直指风不夜,喝道:“大胆魔修!岂敢站在我祖师爷的头顶上放肆!你快给我下来!”

    风不夜略略低了下头。

    下一秒,石块碎裂的声音传来。紧跟着,高达两米多的巨石,瞬间崩裂,化作细碎的石块飞溅各地。

    他们余渊宗的祖师爷,就这么被风不夜给当头踩碎了。

    老者几要发狂,目眦欲裂:“啊——!祖师爷啊!”

    老者心痛如绞,全身灵力凝于剑上,向空中劈出一道剑光,召来余渊其余修士前来围剿。

    风不夜冷冷看着他动作,待他施法完毕,才信手一招。

    老者那把淬炼多年的本命法宝,竟不受控制地朝他飞去,无论他如何施法,都难以召回。

    无数人影正从四面八方急赶而来,风不夜不急不缓地横过长剑,手指轻轻在冰冷剑身划过,留下一道细白的寒霜。

    他掀起眼皮,涌出一抹厉色,执剑在空中一挥,将另外一尊石像也击个粉碎。

    剑身晃出数道剑影,飒飒剑气在空中连成金色的剑光,最后避开人影,交错落在地上。

    如雷声轰鸣,一时间碎石纷飞。

    赵故台与师弟护住头部,早已被这剑招里的杀气慑得哑然无声。

    紧跟到场的余渊掌门恰好看见无数剑影落下,而空中仍有剑意残留。他望着这片颓垣断壁,眉心猛跳。

    “这是……”

    朴风金印!

    他们余渊在宗门前立了风不夜的石碑,自然也知道,这是风不夜自创的剑法。

    朴风山因风不夜而成为剑修圣地,这套剑法却不是人人能学。

    此人就是剑道宗师风不夜!

    一直跪拜尊崇的人,突然到了眼前,是种什么感觉?

    余渊掌门望着前方飘然的人影,头皮发麻,两膝发软,直想给对方跪下。

    风不夜停手之后,那把长剑扛不住魔气侵蚀,铿锵一声清脆响动,自行折断,掉落在地。

    老者本命法宝被毁,元气大伤,修为境界转瞬坍塌,再难站立。他捂着胸口,半晕躺倒,而心神所受的冲击,比身体更甚。直叫他眼前发黑,无法思考。

    风不夜在瞩目中缓步上前,提起赵故台的后衣领,扫过在周边呆立的众人,冷声道:“若要报仇,尽可来朝闻寻我。”

    余渊掌门从呆滞中回神,又陷入新的呆滞。

    报……报什么仇?

    送死还要赶趟热乎的吗?那就不必了吧?

    余渊掌门恭敬道:“请问是……”

    风不夜带上赵故台,踏风而去,未曾理会他的言语。

    而待他身影消逝,余渊众人还久久难以回神,处在那不寒而栗的恐惧之中。

    半晌,余渊掌门大步上前,抓住老者的衣领,问道:“三长老,这是怎么回事?仙君为何会来我余渊?你与他起了什么冲突?你快说个明白!”

    老者两眼一翻,终于顺利晕了过去。

    风不夜带赵故台走至余渊城门时,不远处那界碑的微弱光线,照亮了周围的山林小道。

    风不夜不自觉被吸引目光,停下脚步,眉毛轻微蹙起,陷入沉思。

    赵故台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下一跳,刚刚说出一个字:“不……”那座界碑已随他的声音化作沙土。

    赵故台大张着嘴,声音戛然而止。这么狠的吗?!

    风不夜却是满意点头,再次踏风而去。

    ·

    逐晨与风长吟坐在火堆旁边等候,顺势在上面烧了一锅热水。

    眼见木柴都要烧尽,那二人却还未回来,逐晨忍不住站起来转圈,忧心道:“师父不会半路出事了吧?他身体不好,受小人暗算怎么办?”

    风长吟说:“那我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风不夜已经回来。他停在附近,手指一松,将赵故台放到地上。

    逐晨见赵阿宅同志软趴趴地躺着,真跟条咸鱼似的,当即吓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赵故台坐起来,捂着脸道:“是我自废修为,还好有仙尊救我。”

    他正要说“我没事”,就见逐晨越过他,跑到风不夜旁边关切道:“师父你没事吧?”

    赵故台:“……”你师父能有什么事……余渊都快没了啊!

    风不夜摇了摇头:“有几人难缠,略微棘手。我先进去平气。”

    赵故台:“??”

    逐晨虚扶了他一把,目送他离开:“好,师父你好好休息。”

    风不夜转身,末了又看了赵故台一眼,面无表情地进去。

    赵故台闭紧了嘴巴,跟木头似地朝他鞠了个躬,表示自己特别明白。

    风长吟将他扶到一旁的石凳上,扯了扯他褴褛的衣裳,问道:“你是怎么了?他们不许你离开?”

    赵故台打击太大,言语失控:“余余余……”

    风长吟扭头问:“说话不利索能治得好吗?”

    逐晨:“这不一定吧?治不好就丢了吧。”

    赵故台总算说了出来:“余渊城的界碑,没!了!”

    “啊?”风长吟说,“你们怎么能把师父惹得那么生气!”

    赵故台于是将前后因果都说了一遍。

    他倒也聪明,不敢将风不夜描述得太厉害,只简单说互相打了一架,临走时毁了界碑泄气。

    逐晨瞠目结舌,拍腿骂道:“你们余渊宗的人也太霸道了吧!自废修为还不许你离开?那……那他们是活该啊!”

    还好朴风山是讲人性的,否则她哪里有今天?

    “是他们。”风长吟拍了拍赵故台的肩膀说,“如今赵小师弟是我们的人了。”

    逐晨:“……”

    这小子倒是从善如流,认亲认得贼快。

    逐晨庆幸道:“还好是师父去看了一眼,否则就出大麻烦了。”

    她也是没想到余渊宗的人这般不讲道理。

    逐晨感慨:“还是师父思虑周到啊。”

    赵故台心里暗暗道,不是仙尊思虑周到,而是他……他以理服人。

    不错。正是如此。

    逐晨放不下心,起身道:“我进去看看,师父别又被魔气反噬了。”

    她一离开,周围不由安静下来。

    风长吟打了个哈欠,用手肘推攘着身边的人。

    赵故台身体还未恢复,肌肉不停地发颤。他扭过头,神色木然。

    风长吟捏了捏他的手臂,以为他的恍惚是因为修为被废,便好生安慰道:“没事,你以前是学过道法的,知晓诀窍,重新修习要简单许多。余渊宗那些低等的心法,废了就废了,等我师父传你一套厉害的,回去大杀四方!”

    赵故台不过是还有些云里雾里,闻言倒是心脏一跳,他又是期盼,又是忐忑:“这……仙尊能教我吗?我也不知道我资质如何,我觉得现在是可以的。不知能不能入仙尊的法眼。”

    风长吟笑了出来,说道:“你别见我师父不近人情,其实人心很好的。我出生乡野,自幼丧父,就是师父带回来的。”

    风长吟被带回山门时,还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三岁大小,喜欢横冲直撞。整日绷着张脸四处捣乱,搅得山门不得安宁。

    风不夜嫌他精力过于旺盛,点他修了武杀之道。

    赵故台羡慕道:“原来你是仙尊带大的?真好啊。我也是幼年丧父,我父亲是被妖兽所杀。他死后,我便跟着师父修行了。”

    风长吟一脸“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说:“我是师兄们带大的。不过小师姐的确是师父带大的。”

    赵故台下意识地扫了眼竹屋,点头道:“确实,逐晨师姐看着与仙尊要亲近一些。”

    逐晨正好从竹屋出来,提着衣摆在二人身边坐下,听了一般:“你二人倒是聊得开心,方才是不是在说我?”

    风长吟接道:“说我们几个师兄弟里,只有你是被师父带大的。”

    “哦……”逐晨挥了挥手,“唉,往事不要再提。”

    说来怪不好意思的,大概是孩童时期大脑没有发育完全,彼时她神智确实懵懂,整日昏头昏脑,带着说不清的问号。因处理不了各种混乱信息的冲击,她一度表现得有点自闭。

    年幼时期的事其实她也忘记了很多,只晓得自己那时候一直想往山下跑,好几次人跑没了,又被风不夜一次次拎回来。

    两位师兄都不是非常靠谱,风不夜不放心叫他们看顾,只能自己像提着个小拖油瓶一样提着她到处走。不管是论道、会友,还是去旁观斗法,都将她带在身边。

    她幼时瘦小,面黄肌瘦,不爱与人说话,只窝在风不夜身上发呆,谁动她就干嚎两声,闹得外人都不敢靠近。

    如此,风不夜也不敢逼她修炼,一直到再大一点,她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记忆慢慢加深,分得出虚实,也开始懂事了,才教她吐息运气。

    ……最后修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