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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3节

      姚大忙堆起一张笑脸,从怀里掏出两颗糖来,递给那小男孩:“小哥,请问这是简老爷家吗?”

    那男孩看了看那糖,眼睛亮了亮,却忍住了,只点头:“这里是简家,你们是谁?找我家老爷做甚?”

    姚大忙道:“我们是京城来的,是简老爷的朋友顾大人的晚辈,特来拜见的!还有一封信,是给你家老爷的——”

    男孩犹豫了一下,看两人不像坏人的模样,“你们等着,我进去问问。”

    说着砰的一声,当着两人的面,将门给关上了。

    得亏姚大退得快,不然这门就拍在他脸上了。

    回过头来,姚大讪讪然一笑:“大人,这简大人家的门可不好进啊,要不,咱们到一旁坐着等会?”

    他指着简家门外不远处的两块石头,看起来还算干净,也不知道这孩子进去要多久,老站在门口也不像样子。

    宋重锦抿抿唇,他早有心理准备,若是简怀风性子好,大舅顾长卿就不会叮嘱那么多了。

    “不用了,咱们是来拜见的,站着等就是了,这一会子,不碍事!”

    姚大点头,不再说话了,束手站在了宋重锦身后两步远。

    还好,没过一会,就听到门里蹬蹬蹬的脚步声,然后门很快就打开了,那男孩看起来是一路小跑来开门的,一张小脸跑得通红通红的。

    看到两人还站在门口,小男孩松了一口气:“我们家老爷让你们进去。”

    说着就把门给推得更开了些。

    宋重锦礼貌的冲那小男孩点点头,这才抬步往里面走。

    姚大也忙捧着礼物跟在后面,经过那小男孩,一个错手,就将手里握着的两颗糖塞在了那小男孩的手里。

    小男孩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然后关上门,跟在后头,犹豫了一下,才小声的道:“我家老爷今天心情不太好——”

    这就是提醒了。

    姚大笑眯眯的冲着小男孩点点头,无声的说了声谢谢。

    那小男孩红着脸,小跑两步,将人了给引到前院书房。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一穿过影壁,转过走廊,宋重锦就看到一个清瘦的男子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面容还算年轻,头发却半百了,颌下一缕细细的胡子,端着一碗茶,正低头用茶杯盖子撇茶沫子。

    宋重锦一见,就知此人就是那简怀风。

    慢大步上前,走到简怀风面前,端端正正的做了个大揖:“晚辈宋重锦拜见简世伯。”

    “宋重锦?”简怀风念叨了一句,才懒洋洋的道:“你是顾大人的亲戚?我怎么没听说过?”

    宋重锦恭敬的道:“顾大人是晚辈妻子的舅舅。”

    简怀风这才抬起眼皮来,看了宋重锦一眼,伸手:“信呢?”

    宋重锦从怀里掏出顾长卿写的那封信,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于了简怀风。

    简怀风接过信拆开,扫了一遍,这才又重新打量了宋重锦一遍。

    宋重锦站得笔直,眼神清正,任由简怀风打量了半日也不见有任何局促。

    好半天,简怀风才嗤笑一声,将信顺手收进袖笼,懒洋洋的道:“行了,进来吧。”

    说着进了书房。

    宋重锦给姚大使了个眼色,跟了进去。

    书房里倒是简单,除了靠着窗户的桌案外,就是半面墙都是书架,上面累着满满的书。

    “坐吧!”简怀风指着书案边一张椅子道。

    宋重锦谢过后,坐了下来。

    简怀风这才道:“你是今年的传胪?倒是年轻有为啊!”

    宋重锦起身,谦逊得道:“不敢当世伯谬赞!”

    简怀风又短促的笑了一声,说不出的意味,然后才道:“信我看了,顾大人倒是瞧得起我,让我提点提点你,我一个多年应试不第的举子,谈什么提点?”

    宋重锦忙起身道:“世伯的能力,舅舅已经跟晚辈提过多次,十分推崇,晚辈亦是诚心恳请世伯能指点一二的。”

    “我的能力?我有什么能力?”简怀风自嘲的一笑。

    宋重锦沉默了一会,才道:“世伯之前一直为泸州知府余大人效力,世伯效力期间,余大人每次的考核都为上等。四年前,世伯辞别余大人回丰县后,余大人的考核就只平平了——”

    简怀风看了宋重锦一眼:“这是顾大人告诉你的?”

    宋重锦点点头。

    “那你既然知道了,你不怕我将来也如此对你?将你架空?”简怀风玩味的看着宋重锦。

    宋重锦一笑:“若晚辈这般无能,也只能认命!世伯不妨一试?”

    简怀风听了此言,倒是又看了宋重锦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笑道:“那你不怕,若是我腻了,甩手不干了,你待如何?”

    宋重锦正色道:“世伯并非这种不负责任之人。世伯辞别余大人,自然有世伯的道理。晚辈以诚待世伯,世伯必不会负晚辈!”

    简怀风怔仲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你怎知道我不是不负责任之人?若负责任,若感念恩情,又怎么会背叛相交十多年的好友?”

    宋重锦深吸一口气:“世伯和那余大人反目,恐怕是另有内情吧?是否余大人当年做了对不住世伯的事情?”

    简怀风身形一震,眼神紧紧的盯着宋重锦,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重锦沉稳的道:“以世伯的为人,既然能为余大人效力十多年,怎么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反目?舅舅曾经说过,世伯胸有丘壑,乃是坦荡赤诚君子,不然也不会得余大人多年的信任。”

    “能让世伯和余大人翻脸,想来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踩到了世伯的底线。容晚辈斗胆猜测一句,是否世伯当年每次春闱都会出意外,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此言一出,简怀风的脸色就变了。

    惊疑不定的看着宋重锦,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宋重锦静静的任由简怀风看,神色平静,似乎方才口出惊人之语的不是他一般。

    好一会子,简怀风才放声大笑:“果然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顾兄这是慧眼识珠啊!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笑声绕梁不绝,到最后,这笑声里却多了几分落寞之意来。

    院子里,静静坐着的姚大和那小男孩,听了这笑声,都忍不住站起来,惊疑不定的看向书房。

    过了一会,这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姚大和那小男孩互相看了一眼。

    姚大才小声的问:“小哥,你叫啥名字?怎么这半日,就只看到你和你家老爷?你们家没别人了吗?”

    那小男孩嘴里含着糖,嘟嘟囔囔的道:“我叫简单,我们家还有个哑婆婆和瘸子叔,瘸子叔昨日出去了,还没回来,哑婆婆在后头做饭呢。”

    姚大惊讶的问:“那你们家老爷就没个亲人了吗?”

    小男孩简单瘪瘪嘴,眼圈就红了:“我们家老太太和老太爷早年就去了,夫人和观哥儿在泸州生了一场病,没了。我们老爷才心灰意冷回了老家,只有我们几个跟着老爷回来了。”

    姚大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又小心的套起简单的话来。

    简单哪里是姚大这人的对手,没多大一会,就被姚大将他知道的全给说出来了。

    原来,这简怀风的妻儿在泸州,不知道怎么的,得了一场病,母子俩一起都没了。简怀风中年丧妻失子,人一下子就颓废了,关在家里好些天。

    等他出来,头发都白了一半,然后就辞别了东家,收拾行囊回来了。

    当初家里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就留下一个瘸子,一个哑巴婆子,还有他,他是瘸子叔捡回来的孤儿,本来是打算留给观哥儿当个书童的,没曾想观哥儿没了,见他也没地方可去,就带回来,如今在家里打个杂。

    回来后,这家里一直就这么些人,开始还有人求见,可他们家老爷却一个也没见,只说自己心灰意冷,以后打算闭门不出,了却残生。

    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少,这一两年,就再也无人来了。

    姚大刚打听完,就听到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宋重锦先走了出来。

    出了门,还恭敬的冲着里面道:“世伯请留步,我明日再来!”

    门里无人回答。

    宋重锦也不以为意,带着姚大放下带来的礼物,告辞而去。

    等宋重锦他们两人走了,简单凑近书房门口,探头进去一看。

    就见自家老爷一脸似笑非笑,发现简单在偷看,抬起头来:“你不去守门,在这里偷看什么?”

    简单小心翼翼地问:“老爷,那人说明日还来,我还给他开门不?”

    简怀风冷笑道:“他喜欢来,随他去!”又看了简单的嘴角一眼,“也让你多吃几日糖甜甜嘴!”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门庭若市

    回到客栈,王永珠和张婆子都等着呢,尤其是张婆子,不时就要到门口张望一二,看宋重锦和姚大回来了没。

    好不容易听到院子门口有动静,在门口一看,可不是宋重锦回来了。

    忙让谷雨去打水来让宋重锦洗漱了一下,如今这天是越发热了。

    在船上还不觉得,等到下了船之后,才知道厉害。

    丰县地处平原,中午前后那太阳晒在地上白晃晃的,坐在屋里,窗户大门都打开,也勉强只有那么一丝风吹进来。

    稍微走动两步,就一身的汗,更不用说从外头回来。

    到了客栈后,王永珠就见张婆子热得不行,七里墩靠着山,就比别处要凉快些。

    更不用说这到底是他乡,看张婆子就有些撑不住,忙将蛟珠给张婆子带着。

    只说是高氏给她的一堆东西里找到的,正好适用。

    张婆子有了这蛟珠,才没那么心烦气闷头发晕,人也精神了些。

    本来是打算宋重锦出门,将蛟珠给他带着,宋重锦哪里肯要,也只得罢了。

    此刻见宋重锦回来,因为要上门见客,穿得整整齐齐的,这回子回来,衣服都汗湿透了。

    宋重锦回屋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宽松简单的袍子才出来。

    王永珠早就备好了井水里冰着的绿豆汤,一气喝了,整个人才舒坦了。

    坐下来,张婆子就迫不及待地问:“咋样?那简先生答应了没?”

    宋重锦摇摇头,见张婆子急了,忙道:“虽然简先生还未曾答应,不过我看他也有些意动,只是不知道在顾忌什么。再求见几次,想来就有七八分准了。”

    张婆子知道宋重锦从来不说大话的,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了,也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