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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乘坐马车的一路,沈墨发现白玉变得很敏感,他只要稍微的靠近她,或者长时间的看着她,白玉就会变得很惊慌失措,如同闺中处女一般,弄得沈墨也很慌乱,一直规规矩矩,没敢碰白玉一下,怕她觉得自己轻浮。

    明明他是她的丈夫,他们夫妻还是久别重逢,白玉若没有失忆,两人如今大概就是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诉说相思别情吧?不像现在,多看一眼,多摸一下她都不行,这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啊。

    沈墨不禁叹了口气。

    白玉听到他叹气,以为他不耐烦了,不安地问:“你逛累了么?”

    沈墨哪里敢说自己想和她亲近一些,于是压下心头惆怅,目光紧攫她娇美的面庞,脸上挂上温润的笑容,“没有。”

    言罢见她的视线不知投向了何处,寻着她的视线看去,却是美人阁的门面。

    沈墨突然想起来,和白玉在一起那么久,他都没怎么送过白玉东西,成亲之后,他一直忙于公务,更是没时间挑礼物送她,以前追求她时,倒是送过她美人阁的胭脂。

    沈墨心思一动,微笑道:“我以前就送过你美人阁的胭脂,我们进去逛逛吧。”

    “你为什么要送我胭脂?”白玉好奇地问道。

    沈墨闻言脸微微一红,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时我们闹了点小别扭,你不理我了,我又想见你,于是就买了胭脂亲自登门拜访,但是你还是不肯理我。”沈墨回忆当时的情景,觉得自己实在是自作自受,谁让他没早些认清自己的情感,吃了闭门羹一点都不冤枉,但是面对失忆的白玉,沈墨故作委屈道:“你不知道,那时我真的很伤心。”

    沈墨本来想得到白玉的柔声安慰,没想到白玉只是讷讷地回了句,“是……是么?”

    沈墨见她无动于衷,便收起了委屈神色,内心禁不住又是一阵叹息,他真希望白玉能赶紧想起他。

    两人刚进美人阁,便有位容貌清秀的丫鬟迎接上来,笑容满面道:“沈大人,您来了。”

    “嗯。”沈墨淡声应道。

    白玉脸上笑容微敛,看向沈墨,听着这丫鬟的话,他似乎是常来的,难道他还陪别的女人来过?

    大概是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一丽人突然掀开,袅袅而来,看到沈墨,丽人也是露出一抹欣喜,而看到白玉,眼神不禁一黯。

    女人心思细腻,看到丽人的这副神色,白玉只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大人,今日竟有空。”丽人态度恭敬,但细看之下,藏着恋慕之色,她看了眼白玉,忍不住问了句:“这位姑娘是?”

    沈墨对于她的僭越也不生气,神色如常,“这是我的一位友人,白玉。我陪她来看看胭脂水粉。”

    白玉听闻朋友两字,不由皱了下眉头,不是妻子么?他为什么要对别人说是友人,如此客气的称呼,是不是怕眼前这女子误会点什么?这么想着,白玉有些心烦起来。

    “白玉,这是美人阁的掌柜,纤云。”沈墨向白玉介绍道。

    “嗯。”白玉点点头,看了眼这位掌柜,她模样生得端丽,气质也不俗,跟沈墨倒是相配。

    说起来,沈墨身为内阁首辅,位高权重,又年轻俊美,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女人爱慕他,他能抵得住那些诱惑?她与他分开了三年,在这三年里,他虽然没有再娶,也没有纳妾,但不排除他在外面有一两个情人。

    白玉想不起来她之前与沈墨是如何相处的,她也不了解沈墨到底是怎样的男人,这男人会不会也和她兄长一样风流?

    白玉心里堵得难受,突然很想记起以前的事,可是不论她怎么去想都想不起来,真是讨厌极了。

    沈墨细心地察觉到白玉的异常,不由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白玉摇了摇头,心情有些沮丧,不想笑脸相迎,索性垂了头。

    沈墨并不知晓白玉此刻的心思,之所以以友人称之,只是因为白玉不肯与他亲近,他担心她生气。如今见她似乎不大高兴,便一心要哄她开心。

    沈墨之前来买过胭脂,对胭脂比较熟悉,迈步走向摆放胭脂水粉的地方,拿了一石榴娇,笑盈盈地递到白玉面前,柔声道:“白玉,你看看,这个你可喜欢?”

    白玉摇了摇头,表情冷淡,看样子是真不喜欢,沈墨见她不满意,便将东西放回远处,继续认真地挑选起来,竟无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纤云看到沈墨的模样很是吃惊,她见过沈墨温润儒雅的模样,见过他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模样,唯独这般屈尊降贵,小心翼翼地极力想要讨好某人的模样,她还从来没见过。

    她心里不是滋味,看向白玉的眼眸中不禁多了抹敌意,在她看来,白玉不过是个贪图沈墨权势地位,爱慕虚荣的女人,心里对她颇有些不屑,见沈墨离她们有些远,她对白玉说道:“看姑娘的打扮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怎么会与男子一同出来逛街?不怕名节有损么?”

    白玉怔了下,看向纤云,根据女人的直觉,这个纤云绝对对沈墨有意思,白玉一点都不喜欢她,闻言也不和她客气,美眸微眯,冷笑反驳道:“纤云姑娘出来抛头露面卖胭脂,天天与不同的男人打交道,都不怕名节有损,我不过和一个男人出来逛一下街而已,怕什么?”

    纤云被她讽刺了一番,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方才见她一直低头缄默,本以为她是个文静内敛,好欺负的人,没有想到却是个尖酸刻薄之人,“我与沈大人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你与沈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白玉黛眉蹙起,她没想到沈墨竟然还有青梅竹马,一时间气乐了,转头看向沈墨,“沈墨,你过来。”

    沈墨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心猛地跳动了下,回身,听话的走到她身旁,声音无比温柔道:“怎么了?”

    白玉将脸转向了他,沈墨往她这边微倾了身子,直视着白玉的脸庞。

    白玉抬起手臂缠住他的脖子向下拽了拽,“你低一下头。”

    沈墨不明所以,却还是十分配合地低下头,然后突然就被白玉吻住了唇,沈墨惊愕,双手怔在半空,一时竟忘了做出反应,直到白玉放开他,沈墨仍旧有些茫然,但心里却为白玉的亲近感到十分欢喜。

    纤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待回过神来,不由羞红了脸,又怒道:“白玉姑娘,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

    沈墨眉头一皱,心中不悦。

    “我亲自己的丈夫也叫恬不知耻么?”这番话是对纤云说的,然而白玉却笑盈盈地看着沈墨。

    丈夫?纤云惊愕地看向沈墨。

    沈墨不理会纤云的震惊错愕,只痴痴地与白玉对视着。

    “大人,她真是你的妻子?”纤云忍不住问道。

    沈墨皱眉看向纤云,声音阴沉:

    “她的确是我的妻子,我不许任何人侮辱她,请你向她道歉。”

    第177章

    自美人阁出来,白玉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虽然方才沈墨站在她这边维护她,但她就是不高兴。

    “白玉,你到底怎么了?”沈墨不明白方才在店中她对他还又亲又笑的,一出来却又对他爱不搭理的了,他有些紧张地拉住她的手腕,“白玉,你可在生我的气?”

    他才知道?虽有满腹怨言,白玉却只是淡淡道:“没有。”

    沈墨哪里肯信,沉声道:“你有。”

    白玉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方才那个女人说你是她的青梅竹马?”

    沈墨哑然,终于明白白玉这是在吃醋,她大概是误会他和纤云的关系了,他有些后悔带白玉来美人阁,他与纤云根本没有什么,也就是见过几次面,且并非男女独处。大概是前年的时候,他微服出来恰与纤云撞见,纤云主动谈起往事,沈墨这才知她就是自己少时遇见的那个小女孩,两人便多聊了几句,自此就算认识了,朝中很多官员也都买过她家的东西,与她认识,他上朝下朝常经过美人阁,偶尔会见到她,大概是因为少时的经历,他对她有几分亲近感,有时候却不过她的热情他会去美人阁坐一坐,但并没有人出格的行为。他忽然记起来,他之前有随口问过纤云她为什么不成亲,她说自己在等一个男人,沈墨因为对此事并不上心,也没追问她等谁,如今听到白玉的话和联想方才纤云看他时,目光流露出的爱慕神色,沈墨隐隐明白过来她说的那个人是谁,沈墨不由感到尴尬。他本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但他竟然没有察觉出纤云的心思。自从白玉不在他身边之后,他一心在朝政上,从未想过男女之事。

    虽然沈墨喜欢白玉为自己吃醋,但也不希望她误会自己,这三年来他可是一直为她守身如玉,“其实也不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少时见过一面,这些你以前也是知道的。”

    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她也没办法反驳,白玉越想越郁闷,干脆默不作声,不理会他。

    “姑娘……”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白玉寻声看去,却见一对男女站在她不远处,男人五官硬朗,浓眉高鼻,眼眸十分深邃,身材伟岸。女人容貌娟丽,发挽高髻,一袭绯色薄罗裙衬出苗条颀长的身段,气质典雅,就是浑身透着清冷的气息,而此刻,她正直直地看着她,目光中有着一丝惊愕与激动。

    白玉没见过他们,因此并没有说话。

    两人朝他们走来,男人只是有些惊讶的看着白玉,随即与沈墨叙了礼。

    白玉这才知,原来这男人也是朝中官员。

    而方才叫她的那名女子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姑娘,没想到您还活着……”

    她目光中漾着水光,声音已经哽咽,说着不由捂住了嘴巴,一改之前的冷若冰霜。

    这对男女正是萧成与清音。

    然而白玉根本不记得清音,看见她眼睛泛红,好像快哭了,白玉黛眉轻颦,红唇微张了下,“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

    她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求助性地看向沈墨。

    **

    红袖坊。

    清音领着白玉来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经过一院子,只见假山堆叠,山上遍植兰草,周边种着数十从翠竹。前方架着一白石桥,桥那边两排嫩柳,随风曼舞,桥底一汪池水,在暖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新荷荡绿。

    看着眼前的景象,白玉内心不由升起一股熟悉感,怔忡片刻,她纤手一掠云鬓,随即看向清音,娇媚一笑,“你是叫清音吧?”她脑海中浮起一些画面,很遥远,但是又像是亲身经历的一般,将近三年的时间,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但如今短短几日,她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有的像是梦,有的像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她想,或许是被熟悉的事物刺激到的缘故。

    “姑娘记起来了?”清音急问,语气透着一丝惊喜。

    白玉有些抱歉道:“只是一点点而已。”

    虽然没有记起,但白玉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挺喜欢她的。

    清音微觉失落,随即又笑道:“没关系,我相信姑娘很快就会将所有事情想起来的。”

    “没想到白玉姑娘竟然还活着。”

    白玉身后不远,沈墨与萧成并肩而行。

    听闻萧成感慨的话语,沈墨将目光落在白玉袅娜的背影上,周身凌厉的气息一敛,整个人又变得温润平和起来。

    “我一直相信她还活着。”沈墨淡淡地笑道。

    如果是以前,萧成是绝对不会提白玉这名字的,所有认识沈墨的人都知晓,在沈墨面前,白玉的名字是禁忌,提起她,沈墨是会变脸的。

    沈墨突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道:“萧大人,你与清音姑娘的事还没成?”沈墨之前就听闻他有续弦的想法。

    萧成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直到恍悟之后,不由笑道:“沈大人莫不是担心我对白玉姑娘还心存留恋?”

    沈墨俊脸浮起一抹不自然之色,没有回答是,却也没有回答否。

    萧成看着前方清音的身影,叹气道:“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萧成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续弦的想法,他与清音相遇是在一个同僚的宴会上,因为白玉的缘故,他对她多有留意,见她虽然与人言笑晏晏,但其实仍有些放不开,被人开黄腔会不知所措,而且不胜酒力,被人故意灌酒,他心生不忍,就替她说了几句话,挡了几杯酒。他没想到的是,他那位同僚竟对她生了歹念,当夜他们留宿在他的私宅,他却命底下的人在她的茶里下了媚药,她踉踉跄跄逃出房间,却撞上了他。

    她请求他帮她,一开始他不愿意,然看她太痛苦太可怜,最终还是心软帮了她,于是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在一起,事后,他才知道她仍是处女,毁了她的清白,他很抱歉,然而清音也没有哭哭啼啼地要求他负责,甚至要他忘了此事,这倒是他很是惊讶。

    后来在其他人的宴会上,两人又遇了几次,一来二去的就生了暧昧,再后来又有了第二次,不过这次两人却是你情我愿。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然后是无数次,只是说白了,两人不过是床伴关系,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要说爱情,那还谈不上。

    是什么时候确定对她有情的呢?萧成想了想,大概是前几个月的事,那时候她提出要与他分开,且她身边还出现了追求者,那时候他开始慌了。

    再后来,他清楚了自己的情意,便向她求了亲,但清音坚定地拒绝了他。

    过了白石桥,忽听见一阵笑语喧阗,往前走几步,白玉见几名小丫鬟在那草茵上玩耍,有的在斗百草,有的在扑蝴蝶,有的则追逐打闹,手中拿着刚摘的花朵要往对方头上簪。

    白玉看到这幅画面,不由莞尔一笑。

    清音看着她,忽然问:“姑娘,你还记得烟儿么?”

    白玉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张笑容娇憨,天真烂漫的脸,但不是十分的清晰,于是摇了摇头,“她是谁?”

    “她是你的贴身丫鬟啊,不过,她不在红袖坊了,她已经成亲了,嫁给了李钰,也就是沈大人的学生。她偶尔也会过来,她也挺想你的。”清音道,清音和烟儿的卖身契其实都在她们自己的手上,白玉从来就没有把他们当做丫鬟看待,所以烟儿也算是自由之身。

    白玉点点头,微笑道:“嫁了也好。”女人的芳华是很短暂的,她离开了三年,没能给她找一个好归宿,她自己找到了是好事,“你呢,怎么还不嫁?”

    清音怔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嫁了,红袖坊怎么办?”

    当初白玉一句话也没留给她和烟儿,便跟着沈墨去了安阳,将这偌大的红袖坊交给了她们,清音一开始不是不怨的,只是怨也没办法,她不想毁了白玉的心血,只能硬着头皮去操持,她本是出身书香门第,养在深闺之中,谨守礼教大防,根本没见过什么男人,后来待在白玉身边,虽跟她参加了一些宴会,但依旧不习惯与男人打交道,白玉离开后,为了守住红袖坊,她不得不放下矜持,去与各个权贵周旋,一开始她吃了不少苦头,时间久了,才慢慢习惯,再后来,就得心应手了,与萧成的一段情是她始料未及的,后面他提出要娶她为继室,这更令她想不到,她没同意,她要是嫁给了萧成,这红袖坊怎么办呢?也不知道为何,只要红袖坊还在,清音就觉得白玉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