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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烟儿见沈墨如此保证,又看了眼白玉,见她目光淡淡地看着沈墨,神色如常,并无不满之色,便彻底放下心来,笑绽梨涡道:“多谢大人。”

    烟儿抓起一颗蜜枣正要放进嘴里,却想到什么,猛地将蜜枣递到了清音嘴旁,笑嘻嘻道:“你先吃。”

    “不……”清音猝不及防吃了一惊,本想拒绝,然蜜枣已经和她唇做了亲密接触,最终只能面无表情地将蜜枣含进了嘴里。

    有了清音这同伙,她就不怕她家姑娘事后指责她了,于是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地抓起一枚蜜枣毫无顾忌的吃了起来。

    沈墨似乎看透她的小心思,笑意不由加深,随手拿起一枚蜜枣放进了嘴里。

    这三人都吃了蜜枣,整个车厢里仿佛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烟儿吃得最是开怀,这蜜枣比她吃过的好吃得不要太多,甜甜的,又不腻人,烟儿不由脚碰着脚,眯着眼儿咂了下小嘴。

    白玉听着那声儿,喉咙不由动了下。

    沈墨一直留意白玉的一举一动,见状修眉微扬,拿起一枚递到她。

    白玉摇摇头,偏脸蹙眉,“不吃。”

    想到那日她与他在马车里,她也说不吃,沈墨不觉微笑了下,身子侧了下,靠近她些许,柔声道:“又怕蛀牙么?不过一枚而已,无妨。”

    沈墨觉得自己说得很坦然,浑然不知他这一番话在烟儿和清音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呵哄。

    烟儿与清音对视了一眼,眸中各有暧昧之色,尤其是烟儿,一直在暗暗偷笑。

    白玉注意到这两人的神色,眸光转到她们身上,暗暗嗔了一眼,又担心被烟儿清音道矫情,索性接过蜜枣吃了。

    马车行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进了城。

    马车走在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街道两旁,建筑鳞次栉比,商铺林立,茶楼酒馆,客栈旅舍,胭脂铺子,绸缎庄,应有具有,还有很多小贩在街上摆着摊子,卖早点等。

    这会儿日头出来了,街上逛早市的人也很多。

    叫买叫卖的声音传到马车中,烟儿不由动来动去,眼睛总想往车外看。

    沈墨失笑,伸手掀开帘子,打开了车窗。

    烟儿见可以开窗,便立刻跟着打开她们这一侧的车窗,趴着窗子往外看。

    白玉看着她这一活泼举动,微蹙了眉,不经意间瞟向沈墨的方向,见沈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目光深邃,不禁怔了下。

    见她望来,沈墨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窗外人烟凑集,车马喧嚣,处处彰显着京都繁华。

    这时一阵牛肉的诱人香味飘进了马车里,瞬间勾起人的馋欲,烟儿肚子猛地咕噜响了好几下。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随即“噗嗤”一声,有人笑了出来。

    这笑却是一旁的清音发出来的,只因烟儿就在她身旁,那声音尤其响,还跟唱曲儿似的,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三双眼睛古怪地看向她。

    清音自觉失态,头一低,秀美的脸蹿起两抹红云。

    白玉太阳穴一抽,却替这两人感到了脸红,只恨不得赶紧到红袖坊。

    谁知沈墨竟吩咐外边停了马车,紧接着掀开帘与坐在车厢外的林立说了几句话,林立应声后跳下了车,在那牛肉饼摊前排起了队。

    不一会儿,林立拿着几个油纸包着的牛肉饼回来,递给了沈墨。

    这华丽精雅,散发着清香的马车瞬间充斥着牛肉饼的味道,沈墨却浑然不在意似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

    沈墨微笑着将牛肉饼分给每人一个,他自己也拿了一个,白玉不相信沈墨会吃这种东西,不过是看着烟儿这小馋虫想吃才买来罢了,果不其然,他只是将牛肉饼放在了几上,并未动。

    这男人向来体贴入微,只是何必做到这种程度。

    好端端的马车到处都是牛肉饼的味道,也不知道这贵公子受不受得了,白玉有些过意不去,小声说道:“这丫头就是馋了,你何必惯她。”

    沈墨只清清淡淡的说道:“无妨,还要走一段路。”

    白玉闻言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他自己没吃那饼,白玉也没吃,清音因着沈墨买的,便意思地吃了几口,只有烟儿一个人吃完了整个饼。

    一路无言。

    又行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红袖坊的柳树下。

    白玉让清音与烟儿先下了马车。

    待两人下去后,白玉含着浅笑的脸渐渐变得冷漠,她看着沈墨,提醒道:“大人,莫忘了昨夜您说过的话。”

    沈墨脸色微僵了下,他怎会忘记他说过不会再找她的话,只是经她提醒,倒像是他要对她死缠烂打似的。心头涌起一股无法言语的滋味,不知是苦涩还是寒心,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脸上仿佛凝了寒霜,他语气冰冷:“我自然记得,无需你的提醒。”

    白玉眉眼略微舒展,点头道:“那就好。”

    沈墨看着她好似松了口气的模样,心里更加堵得慌,满腔郁气无法发泄,不由怄气道:“你也不是什么天仙下凡,还不值我沈墨念念不忘。”

    白玉怔了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像是堵气的话,她微微低头,声音晦暗:“我当然不是什么天仙下凡,我有自知之明,这世上有很多好姑娘值得大人追求,大人的确不必一心在我身上。”

    她向来张扬自负,何曾如此有自知之明过,为了让他死心,她真是煞费苦心,他自然要让她如愿以偿,沈墨温柔俊雅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语气淡漠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你且放心,我不会来找你。”

    “好。”白玉压下眼底突然涌起的酸意,将头埋得更低,慌乱道:“那么,我就回去了。”

    沈墨目光清寒,默许。

    白玉起身,离去时忍不住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下了马车,她步态稳重,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直到听闻身后车轮滚动的声音,才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转了头。

    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白玉心口仿佛被人紧揪了下,有些钝痛,她眼中慢慢变得迷蒙,紧上前两步,又顿住。

    一阵秋风刮来,卷起地上黄叶,白玉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却是两行泪水。

    昨夜的她,亦是一宿没睡。

    她满脑子都是他、都是他那一句,除了你,我没碰过别的女人。禁不住将自己与他经历过的种种全部在脑子里过一遍,时而甜蜜,时而酸涩,时而气愤,一时又将自己对他的种种表现全部细思一遍,然后她看清了自己对他的心意。

    她对他动了真心。

    越动心越觉得他好,无一不好。相比一下,她却一无是处,她根本配不上他,她没有良好的家世来为他增光增色,没有优秀的才情与他春花秋月,她会的只是跳妖媚的舞博男人欢笑,会的只是算计,算计着如何上位,她不像别的女人温柔贤惠,会体贴疼爱男人,她没有当家主母的气派,别人会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嘲笑她出身卑微,配不上他,或许还会跟着嘲笑他。

    自己嫁了他,不是拖累他么?白玉本是骄傲自负的人,怎肯做拖累他人之事?

    就算嫁了他,他的爱能坚持多久?

    她怕一旦爱不再,他会开始心生怨言,她害怕在他眼中看到对她的嫌弃之色。

    她的出身已经无法改变,她与他结合,不会得到世人的祝福,她又不甘为他的妾室,眼睁睁站在一旁,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成亲生子。

    既是如此,再纠缠下去有何意义?

    倒不如就此了断,那么她在他的心目中仍是最美好的模样。

    她宁愿他记她一辈子,也不愿意他将来恨自己。

    第75章 您对您妻子真是痴情。

    光阴易度,忽忽到了八月。

    白玉如今已退居后方,掌管着整个红袖坊,鲜少再受邀去酒席宴会上跳舞,除了一些位高权重以及私交甚好的人物,她才给面子,勉强去跳一两支。

    与沈墨斩断情缘这事不是儿戏。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她没时间矫揉造作,整日的伤春悲秋。她刚刚接管红袖坊,还有众多姐妹等着她养活,对坊中的众多姑娘,她有一份责任在,她不能因为自己陷入儿女情长而让坊中众多姐妹受饿,若是比九娘还不如,她当初何必要当这个坊主。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她到底有几分良心在,人待她好,她便想着回报几分,回报不了,总不能害了人家。

    对沈墨,她有情,但不能因为有情,就要成全自己而让别人遭罪,这不是爱,而是自私。

    她与沈墨各有各的战场。

    做一个好妻子,相夫教子她或许不擅长,但在风月场这领域中,她是极有自信的,白玉如今渐渐开始熟悉坊中事务,将红袖坊管理得井井有条,她如今全部心思就是要让红袖坊成为全京城规模最大的歌舞坊。

    她也从心底的希望,少了她这阻碍,沈墨能够扶摇直上,早日登上他想要的那个位置。

    这一日,天寒风大,阳光却明媚。

    萧成休沐,邀请了白玉去庆园游乐。

    萧成帮了她不少忙,因此白玉虽然忙碌,却没好拒绝萧成的邀请。

    白玉梳妆完毕,便带着烟儿坐上了轿子,径往庆园而去,出了城,约行两个时辰才到庆园,到了园门口,却有家人恭立在门口等着她的到来,白玉下了大轿,家人给她请了安,言萧成在射圃等候。白玉便坐着萧成准备的轿子往射圃而去。

    一路上,白玉右眼皮不停地跳着,心中总有些莫名的不安,今日萧成似乎只邀请她一人,如今菊花也没开放,满园黄叶,秋风萧瑟,有什么可游玩的呢?而且刚来就直接让她去射圃。

    到了射圃,白玉一进门,便见一身着箭袖玄服,束发笼冠的男子正在空地上射箭,“砰”一声,箭带着凌厉之风,猛地射向箭靶,正中红心。

    白玉心又是没由来的一颤。

    萧成似注意到她的存在,侧眸看她。

    阳光下,他五官英朗,眸光眉彩,奕奕动人,他放下弓箭,迈着大步伐,走向她。

    “萧大人。”白玉柔柔行一礼,抬眸看他,见他脸上并无以往看她的恍惚之色,一双虎目在她脸上流连,白玉敏锐地察觉其中透着一丝锐利。

    白玉唇角含笑,美眸转盼多情,娇娇媚媚道:“萧大人怎如此盯着奴家看?”

    萧成闻言敛去心中复杂心情,平静道:“自上次见识过你射箭的英姿,就一直心念着再看一次,不知白玉可否满足我这小小心愿?”

    白玉深看他一眼,眉峰猛跳了下,随即又低头,温婉道:“大人想要看,尽管吩咐就是了,作甚如此客气?”

    萧成但笑不语,引着她进了棚内坐下,又让人看茶,一盏茶过后。

    萧成叫来他的随从,与他说了几句话,那随从领命而去,不一刻领着一侍女过来,手中捧着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身衣裳,还有头饰。

    那侍女恭恭敬敬地将托盘放在桌上,白玉目光淡淡扫向那衣服,脸色微微一变,那衣服类似于男装,她视线转向萧成脸上,企图从中找到一丝端倪,然他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萧成看着她,语气与平常无异:“白玉,你穿上这身衣服来射箭吧。”

    白玉心中暗暗不悦,还有些忐忑,她思考着要如何拒绝,于是微笑打趣道:“大人何时有这种爱好?”说着又微嗔他一眼,娇娇柔柔道:“奴家不大喜欢穿男装哩。”

    萧成闻言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眸中忽然变得忧伤,仿佛又沉浸在过去,“这是我妻子当年穿过的,我只是……看到你上次射箭的风采,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她,所以才让你穿上它射一次箭,抱歉,让你为难了。”

    原来是因为他的妻子,白玉稍微松了口气,又见他神情忧伤,白玉心中有些不忍,加上他又帮了她许多忙,这点小事她自然也要帮。

    “萧大人,您对您妻子真是痴情。”白玉感慨道,“既然大人想看,我便穿上它吧。”

    白玉起身随着那侍女去更衣室换衣梳妆,萧成看着白玉离去的窈窕身影,浓眉微皱,神色渐渐莫测起来。

    一炷香时间,侍女领着白玉出来,穿一身箭袖雪色衣衫,脚著云纹靴,乌黑浓密的秀发束起,加了冠,长眉入鬓,唇红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