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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岑岁靠在沙发上慢摇两下头,“没有,我今天去医院看陈大暖,她做了个阑尾炎手术,结果碰上了指导我复习考研的学长,他爸被人骗了,买了一堆假古董,想不开自杀,被送到了医院抢救。”

    听到这话,岑父猛一下看向岑岁。

    他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突然义愤填膺地开口说:“古玩这个圈子,就是害死人,就是不能碰!多少人在这里面栽了跟头吃了亏,连个公道都没处讨!”

    岑岁被岑父这突然而来的激烈语气吓了一跳。

    她瞬间不蔫巴了,看着岑父说:“爸……你不会是也被人骗过吧?”

    岑父冷哼一声,“我天生不喜欢这个圈子,从灵魂深处排斥,也从不碰这个圈子!那些老古董害死了多少人,数都数不清。不要沾不要碰,就是最好的。”

    没想到岑父对古玩圈有这么大的恶感,岑岁忍不住在心里庆幸了一下——还好之前没有跟他们说,她在古董店打工,还有捡漏的事情。这要是知道了,岑爸不得炸起来?

    岑岁弱着声音道:“也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吧。”

    岑父又哼一声,“你同学他爸都自杀了,这还不夸张?”

    被岑父这么一堵,岑岁不说话了。

    岑母这时候开了口,看着岑父说:“可你这也太过激了点,直接否定了一整个圈子。”

    岑父理所当然道:“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东西,我就是讨厌这个圈子。”

    岑母接话道:“那你不碰就得了,你管人家玩不玩。玩得倾家荡产,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岑父道:“我是不管别人,我只管我自己家人。”

    岑母笑一下,“你也不看你家这三口人,谁有玩收藏的本事,出去就是上赶着被人骗。”

    岑岁听着这样的话,抬手摸了摸后脖子。

    因为心虚,突然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点要坐不住。

    眼看着岑父岑母要因为这点话题争执起来,童晶晶最会讨两人喜欢了,忙又看向岑岁,转移话题问:“你那个学长的爸爸,人没事吧?”

    岑岁顺着她的话题点头,“人是脱离危险期了,但钱怕是讨不回来了。”

    童晶晶附和着点点头,“人没事就好。”

    本来岑岁还想和岑父岑母聊聊,能怎么帮帮这位学长。

    但看到岑父这么排斥讨厌古玩圈,她也就不打算再和他们聊这个圈子的事情了,毕竟一旦聊多了,说不准就说漏嘴,她也在玩这个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岑岁在心里默默地想,她还是明天去古玩城,和荣默或者老徐那几个,商量商量办法去吧。

    第045章

    自从天气热了以后,那些摆摊的都会避开中午极高温时段。

    早上和下午分别出来摆上两个或三个小时,有时候也凑凑夜市,摆到晚上九十点。

    今天老徐和老贾出来的都早,甭管早上有人没人,铺好摊位坐下,拿扇子扇扇风,先闲扯上几句。

    老徐说着话就从身上掏出了手机来,觉得闲扯没意思,准备刷刷搞笑小视频消磨时间。

    然后他解锁手机刚刷了两三个小视频,对着手机屏幕呵呵乐了两声,就有人拿了他身边的黑布小马扎,在摊位边坐下来了。他以为来客人了,抬头来看,却发现是岑岁。

    小姑娘穿着清凉,一身短袖短裙,头发披散在肩上,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好像吃的不是糖,而是霸气。随便往那一坐,方圆几米都是她的天下。

    岑岁不定时会过来帮他们淘宝,现在都是老熟人了,见面打招呼不用太过客气。

    老徐平常地放下手机,笑着和岑岁说话:“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确实没睡好起过早了。

    这大清早的,荣默自然没来,她就直接来摊位区找老徐了。

    岑岁嘴里咬着棒棒糖,含着稍微化了一会,让甜味滑进喉咙里。

    她也没客气寒暄绕弯子,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直接跟老徐说:“最近遇到了一点事情,憋屈得受不了。所以过来跟你们聊一聊,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口气。”

    听到这话,老贾也拎着小马扎凑过来了,问岑岁:“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老徐这也很好奇,“古玩圈里的人?不能够啊,你多精明的小丫头啊。”

    岑岁看看老徐,又看看老贾,“就万宝堂的老板,唐鹤年,你们认识么?”

    老徐凝神想了一下,然后抬手往西一指,“万宝堂?那条街上的?”

    岑岁把棒棒糖放嘴里,咬着点头,“我刚才去转了一圈,我们这儿,只有那一个店叫万宝堂的。”

    老徐长长“嘶”一口气,“天天就在这点地盘上混,有几家铺子几家店,这个我们当然都能说的出来,自然也知道万宝堂,但平时看店的,好像不姓唐吧,姓什么来着……想起来了,姓朱。”

    岑岁看着老徐,疑惑了一下,“万宝堂老板姓朱?”

    老徐还没再说话,老贾抬手碰了他一下,“姓朱的不是老板,那是伙计,就是帮忙看店的。万宝堂的老板确实是叫唐鹤年,他是偶尔过来,就一个老先生,一看就很有学问的那种。”

    老徐想了想,“那我还真是不了解。”

    岑岁听了话看向老家,拿出嘴里的棒棒糖说:“什么有学问的老先生,他就是一个老骗子。骗我同学的爸爸买假货,把家里的积蓄全掏空了,我同学他爸爸想不开,自杀躺医院里了。”

    这种事,好像也算不上多新鲜。

    自打入这行开始,谁还没领教过几个骗子,多多少少都被打过眼。

    老徐和老贾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问岑岁:“人没事吧?”

    岑岁把只还剩下黄豆粒大小的棒棒糖扔旁边垃圾桶里,“人倒是抢救过来了,只是这花出去的钱追不回来啊。这个唐鹤年,估计是真像个有学问的,或者也是真有学问,他用点小手段给我同学的爸爸洗了脑,带他玩收藏,帮他掌眼,买的全是假货。”

    老徐和老贾自然都听懂了,这是个纯外行,被唐鹤年忽悠了才玩古董的。

    什么都不懂,被唐鹤年牵在手里,玩弄在掌心里,他把唐鹤年当兄弟当朋友,唐鹤年却只把他当傻子。

    岑岁轻轻吸口气,看着老徐和老贾,“让你们说,这是不是老骗子?他自己倒是没有直接经手东西卖给我同学的爸爸,但就让你们来说,那些假货,能真跟他没关系?”

    老徐又“嘶”口气想了想,“唐鹤年没有卖东西给他,只是帮他掌眼,当兄弟应该也没收取任何费用。圈子里水深,规矩一套一套说出来也挺唬人。如果交易的时候再是现金,那确实就很难追回来了。人家唐鹤年没拿过你一分钱,到了警察那里,还不是随他一张嘴怎么说。”

    老贾也附和着说:“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小岑你那个同学的爸爸,他不识人,被唐鹤年迷惑忽悠住了,也就是被洗了脑了,他把唐鹤年当兄弟,自愿叫人帮他掌眼淘宝,自愿掏钱买的东西。结果现在,发现买的东西都是假的,所以就傻眼了。”

    听完老贾的话,老徐点两下头,“你同学的爸爸,觉得是被唐鹤年骗了,可根本没有证据。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人,逼着他去买过任何一个东西。小岑你应该知道的,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自己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岑岁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不然陆文博的爸爸也不会自杀了。

    要是轻轻松松就能把钱追回来,问题就能解决,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

    可就因为是这样,就什么都不做,让骗子再去骗别人?

    再骗得更多的人倾家荡产,家庭破裂?

    被骗的人是自己有一定的责任,可骗子利用规则漏洞,利用别人的真心实意,利用别人的信任,赚黑心钱,把人往火坑里推,往死路上逼,就不该受到惩罚付出代价么?

    岑岁看着老徐和老贾,“你们就跟我说,凭你们混这行这么久,凭你们的经验判断,我同学的爸爸,是不是被这个唐鹤年给骗了?”

    老徐和老贾这倒没犹豫,你一句我一句答得很快,“这肯定是被骗了,而且还是,看你好骗,薅羊毛逮着一个薅,往死里薅的那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只动了家里的积蓄,还没动别的呢。”

    岑岁还是看着老徐和老贾,“那你们混这行这么久了,经验这么多,再帮我想一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唐鹤年出口气。就按圈里的规矩,弄他一回。”

    老徐出口就是:“骗他一回?也给骗回来?”

    老贾看老徐一眼,“这怕不容易吧,他又不是傻子,比我们精明多了。”

    岑岁也摇头,“不行骗,我坚决不做这种事。”

    老徐这又想了一下,“那怕是没辙,对待什么人就该用什么手段,我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这口气怕是出不了,还是只能自认倒霉,就当花钱买教训。”

    岑岁轻轻闷下一口气,低眉小片刻。

    看老徐和老贾他们也没想法,她这便准备起身走了,嘴上说:“等老板过来,我再问问老板吧。”

    然后她刚刚站起了身来,还没转身走呢,老贾忽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岑岁说:“小岑,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个砸人招牌的办法,正大光明的那种。”

    听到这话,岑岁立马便又坐了回去,看向老贾道:“什么办法?”

    老贾慢着语气说:“斗口!”

    这话一出,老徐也想起来了,拍一下大腿道:“哎哟,怎么把这法子给忘了!”

    岑岁看着老徐和老贾,出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斗口?”

    老贾冲她点点头说:“简单来说,就是你拿一件假货,去万宝堂出,出宝贝是假的,真正的目的就是挑衅,让他们看一下东西假在哪里,要说出破绽。斗口斗的不是辨别真假,而是大家都知道东西是假的,你要说出为什么假。如果对方说不出破绽,就是你赢,如果对方说出来了,就是你输。输的那一方,要给赢的那一方一个彩头,送件真宝贝。”

    老贾说到这里,老徐又接着说:“一般这种就是奔着砸人招牌去的,没点深仇大恨,通常都不会这么干。大家都是圈里人,一般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得罪同行。还有就是,对方水平十分高的话,不一定能斗得赢。斗输了的话,还得给人送件真宝贝。”

    听完了,岑岁坐在小马扎上一时没说话。

    小片刻后,她看着老徐和老贾说了句:“所以,我现在首先要去淘一件质量上乘的仿品,得是仿得特别好的那种,很难看出破绽的才行。”

    老徐和老贾听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已经决定这么干了。

    老徐少不得又提醒她一句:“小岑,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得罪唐鹤年啊?”

    岑岁嗤笑一下,直接道:“我何止要得罪他,我还要请群众演员来给我助势呢。我要让整个古玩城的同行都知道,他唐鹤年斗口输给了我一个小姑娘,让他没脸再在这里混。”

    说着站起身,停顿了一下又说:“对,还要从他店里拿走一件宝贝当彩头,转手换了钱,就当是我替我同学讨回的公道了。”

    看岑岁说的这么笃定,怕她有别的巧心思。

    老贾看她要走,忙又叫住她,多提醒了一句:“小岑,我再多唠叨那么一句。就是这个斗口,一定得拿假货,不能拿真东西去,拿真品就是坏了规矩,被发现了是要惹麻烦的。还有,能开古董店的,眼力都不错,要不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拿真东西过去,对方肯定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但如果被对方发现东西是真的,这就坏了规矩,那也会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岑岁自然听明白了,看着老贾说:“你放心,我光明正大赢他。”

    老贾根本不放心,再次嘱咐,“还是回去再想一想吧。”

    何必为了别人,自己惹一身是非呢。

    岑岁当然知道老贾的好心,这个世界谁不是独善其身,多管那些闲事干什么呢?

    管好了也就是得个不轻不重的人情,管不好那才真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岑岁没再多说什么,对老贾说了声“谢谢”,便就走了。

    如果这件事是别人的事,她可能真会考虑一下管不管,但是是她朋友的事,那她就管定了。

    ……

    回去珍宝斋后,岑岁也没有再跟荣默重复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