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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是。”

    太后一行人匆匆离去,几个宫人走过来粗暴地抓住林奴儿,林奴儿眉心蹙起,挣开他们的手,平静地道:“我自己会走,让开。”

    一个太监呵地嗤笑一声:“还当自己是王妃娘娘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林奴儿瞟了他一眼,目光望下一扫,反唇相讥道:“总比没东西的人强。”

    那太监下意识并拢双腿,恼羞成怒地要扇她,林奴儿抬手挡了一下,反手一巴掌又扇了回去,直打得那太监一个趔趄,痛叫起来,其他几个连忙去扶住他。

    林奴儿只冷冷地道:“皇上还没判我的罪,太后也还没处置我,有你们什么事儿?”

    那太监还要骂她,被旁边几个拦下了,劝了几句,那太监只得忍了,捂着脸对林奴儿放狠话:“等着,看来日咱家有的是时间收拾了你!”

    这下没人敢来推搡林奴儿了,看着她出了殿门,小梨和冬月还等在外面,连忙迎上来:“娘娘!”

    岂料还未到近前就被宫人强硬地拦下来,呵斥道:“都退开,太后娘娘吩咐了,要把她看押起来,听候发落,别碍事儿。”

    小梨面色骤变,冬月也是大惊失色地叫道:“为什么?!怎么能这么对咱们娘娘?”

    那宫人冷笑道:“还娘娘呢,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罢了。”

    冬月不明所以,小梨如遭雷击,满目不知所措地看着林奴儿,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小声叫道:“奴儿姐姐,怎么办?”

    林奴儿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十分zwnj;冷静地道:“别哭,你和冬月先去找王爷。”

    小梨哭道:“那你怎么办?”

    林奴儿安抚道:“我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先去找王爷,听王爷的安排。”

    听她说不是什么大事,慈宁宫的宫人们都纷纷侧目,各自心道,嚯,这秦王妃倒还真是有些胆量,这都不算大事。

    小梨得了吩咐,用力擦了擦眼泪,点头哽咽道:“好,奴婢这就去找王爷,娘娘你等着。”

    她说完,便拉起仍旧一脸迷茫和无措的冬月走了,林奴儿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处,旁边传来慈宁宫宫人不阴不阳的声音:“请吧,王妃娘娘。”

    林奴儿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径自往侧殿去了。

    第86章 ……

    顾梧是在半道上得知消息的, 来通知他的内侍是乾清宫的人,又道:“梁公公说了,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以及寿王肃王都去了乾清宫看望皇上,您也快去吧。”

    顾梧皱起眉, 他本是想先去慈宁宫把奴儿带出来的, 但是梁春显然也猜到了他的打算, 特意派人来路上拦他, 事已至此, 顾梧只能改道去乾清宫, 还不忘吩咐一个乾清宫的太监, 道:“去慈宁宫看着, 不许那些宫人对王妃不敬, 若有人敢冒犯, 小心他的脑袋。”

    他的声音阴恻恻的,那太监听了, 麻溜儿答应下来,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他是乾清宫的人, 身份和寻常宫人自然不一样,说的话也更有分量一些。

    皇宫就是这样一个捧高踩低的地方。

    顾梧才到乾清门前,就看见另一人也过来了,行色匆匆的,是诚王,他见了顾梧便打招呼:“五皇弟。”

    顾梧颔首,道:“大皇兄也来了。”

    诚王应了一声,道:“我才听说父皇出事了,立刻就赶了过来, 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顾梧道:“太医已过去了。”

    两人并肩而行,入了乾清宫的大门,诚王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听说父皇是中了毒?”

    顾梧看了他一眼,道:“这我却不知道,先去看看吧。”

    诚王颔首,不再说话,两人一同入了乾清宫的寝殿,里面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宫人,梁春跪在最前头,他已经上了年纪,看起来有些吃力,太后正在疾声厉色地质问他,究竟是谁给景仁帝的药里下了毒。

    梁春躬着腰,额头触地,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实在不知。”

    赵淑妃道:“从前不是一向由你给皇上送药吗?为何会不知?”

    梁春答道:“确实如娘娘所说,从前的药都是奴才送的,但是近来皇上的眼睛愈发不好,看不清东西,奴才要给皇上念奏折,送药的事情都交给了小福子。”

    太后满面怒容地道:“那个小福子呢?”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被押了进来,他满脸都是惊慌和恐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住地道:“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不知道那药里被下了毒,明明用银针试过的!银针并未变黑,对了!奴才也喝过药的,可是奴才现在没事啊!太后娘娘明鉴。”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眉头皆是皱起,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只有皇上吐血昏迷了?

    顾梧问道:“太医呢?”

    他这一句话把众人的心神都拉了回来,太后看了他一眼,道:“太医正在给皇帝看诊。”

    才说完,便见一名太医从屏风后绕出来,对众人拱了拱手,太后急急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这一句也是其他人想问的,那太医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确实是中了毒,如今院首还在给皇上诊治,看看要如何用药才能化解毒性,但是皇上身体虚弱,又有病在身,恐怕……”

    他停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言下之意,就是景仁帝很有可能熬不过去了。

    太后惊地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难道哀家这个年纪,还要受这种丧子之痛吗?”

    她说着便落下泪来,捶胸顿足地哭道:“倒不如让哀家替了他去,我的儿啊!”

    赵淑妃红了眼眶,连忙扶住她,替她抚肩顺背,哽咽道:“老祖宗您别难过,太医一定有法子的,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顾晁也跟着劝了几句,但是太后哭得止不住,殿内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低迷之中,唯有顾梧问太医道:“父皇中的什么毒?”

    太医答道:“目前还未查验出来。”

    顾梧又问:“父皇之前喝的药呢,可查过了?”

    太医皱起眉,道:“查过了,可是药里无毒,所以一时间无法分辨是何种毒药。”

    顾梧只得对太医道:“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救回父皇。”

    太医连连点头,道:“是,是,臣等当竭尽全力,为皇上解毒。”

    顾梧让他去了,目光在殿内众人面上逡巡而过,最后落在梁春身上,问他道:“梁公公,父皇在中毒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梁春,梁春顿了顿,摇首道:“没有,皇上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

    太后又低低恸哭起来,赵淑妃拿了帕子轻声安抚她,顾梧四下里看了一圈,在卧榻边停下来,景仁帝身体抱病,除了早朝以外,他几乎不怎么出殿,一直在这榻边坐着,处理奏折,可以说,一天有大半是在这里度过的,榻上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摆了一摞厚厚的奏折,还有砚台和笔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药碗,里面是半碗药,放了许久,丁点热气都没了。

    顾梧伸手端起那碗药,端详了片刻,忽然问梁春道:“父皇今日是如何喝药的?是直接喝,还是用了汤匙?”

    梁春一愣,答道:“回王爷的话,皇上端着碗喝的,他一向不用汤匙。”

    顾梧听罢,唤来太医,把碗交给他,道:“你验一验这只碗的边沿。”

    那太医听了,便取来一块干净的棉纱,将碗的边沿擦拭过一遍,放入银杯中,加些清水,赵淑妃扶着太后也过来看,她眼尖地看见那银杯有些变色,道:“有毒!”

    太医捧着银杯看了看,恍然道:“原来如此,这毒是抹在碗的边沿,汤药里确实没毒,试毒的宫人也不会直接用碗喝,所以无法验毒。”

    顾梧道:“下毒之人一定是极其熟悉父皇的饮食习惯。”

    太后听了,忙吩咐道:“来人,把乾清宫所有的宫人都带下去,给哀家一个一个审,绝不能放过这恶人!”

    乾清宫上下的宫人有四十八人,包括梁春在内,一共四十九人,皆是被带下去审问了,这一审就是一上午,顾梧心系林奴儿,便对太后道:“听闻皇祖母把奴儿召入慈宁宫了?”

    因为景仁帝的毒还未解,太后的心情原本就不好,一听他说起林奴儿,脸顿时拉得老长,没好气道:“就是那个青楼女子?哀家让人把她看押起来了,原是想等皇帝来发落处置,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情……”

    她又难过起来,拿着帕子拭泪,骂道:“真是个扫把星,说不得就是她坏了咱们天家的风水,才有了今日这样的祸事。”

    听了这话,顾梧的脸色倏然就沉了下去,道:“孙儿以为并非如此,父皇的事情本是人祸,与奴儿有什么关系?”

    太后一怔,抬起头来打量他,见他没有半点惊讶,反而还替那个贱婢说话,顿时狐疑地道:“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顾梧坦然道:“是,孙儿一开始就知道了。”

    “荒唐!”太后又急又怒地道:“那你为何不拆穿她,将她赶出去?”

    顾梧道:“奴儿是孙儿明媒正娶的王妃,为何要将她赶出去?”

    太后气道:“什么王妃?她一个青楼贱婢也配吗?当初皇帝让你娶的是柴府的女儿,不是她,你是脑子糊涂了吗?”

    顾梧依旧平静地道:“孙儿没糊涂,即便奴儿不是柴府的女儿,那又如何?当初确确实实是孙儿亲自将她背入皇宫的,无论她是谁,她现在就是我的妻子。”

    太后猛地拂袖将茶盏扫落在地,骂道:“哀家看你是被她迷了心智了!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真是不知好歹!”

    她年纪也大了,被气得心口起伏,赵淑妃连忙上前给她抚背顺气,一边柔声劝道:“老祖宗息怒,秦王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分辨不清楚,被那贱婢迷惑了,您别生他的气,等以后他就明白您的苦心了。”

    这话看似宽慰,实则火上浇油,太后气得直拍桌子,怒容满面地道:“他还小?都成亲了哪里还小?”

    她骂完又道:“总之,那贱婢和柴府偷偷谋划这一切,妄图瞒天过海,实在是可恶至极!一定要严加惩戒,将他们统统打入大牢!”

    岂料顾梧寸步不让:“绝无可能。”

    说了这一句话,他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险些把太后气了个仰倒,她颤着手指着顾梧的背影,不住反复道:“孽障,孽障……”

    眼看就要喘不上来气了,赵淑妃连忙替她顺气:“老祖宗您消消火,消消火。”

    她一边替太后抚背心,一边对顾晁使了一个眼色,顾晁不动声色地缓缓颔首,这时一直闷不做声的诚王忽然开口道:“太后您别气坏了身子,五皇弟的脾气确实有些倔了,但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孙儿去劝劝他,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他说完,便拱了拱手,对顾晁与顾栾道:“我去追五皇弟,父皇这里就劳烦二皇弟和四皇弟费心了。”

    顾栾立即道:“分内之事,大皇兄快去吧。”

    诚王这才走了,赵淑妃柔声问太后道:“老祖宗,您要不要zwnj;先休息一番?”

    太后摇摇头,叹气道:“皇帝还没醒过来,哀家哪里休息得了?哀家得在这里守着。”

    赵淑妃不再劝她,只道:“那臣妾陪着您等。”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感慨道:“还是你孝顺,不像那些个孽障,简直是要气死哀家。”

    赵淑妃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陪着她坐在一旁,等候太医替景仁帝解毒。

    第87章 嫁给你为妻,是我这辈子……

    景仁帝中了毒,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到了乾清宫,紧锣密鼓地替他诊治解毒,太后在旁边提心吊胆地等候,片刻也不敢离开, 宫中消息传得极快, 到了午间时候, 甚至有大臣闻讯而来, 请求面圣。

    因都是内阁重臣, 太后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心意, 便允了, 来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 有威远将军, 内阁阁老和阁员, 六部尚书等等,乌泱泱都挤了一殿, 向太后行礼,内阁首辅张世冲问道:“臣等听说皇上骤病, 特意赶来, 不知皇上如今情形如何了?”

    太后眼眶还是红的,满面愁容地道:“太医还在替皇帝诊治,具体情况,哀家也不知。”

    一名太医从屏风后出来,见了这许多人,显然怔了一下,才拱手道:“诸位大人,皇上情势有些危急,院首正在想办法, 诸位还请安静些许。”

    张世冲忙道:“这是自然,我等在此等候太医的佳音。”

    太医又进去了,殿内安静无比,没有一个人敢再开口说话,气氛沉闷,老太后倒是坐不住了,又亲自起身,道:“哀家还是放心不下,要进去看看。”

    正在这时,有宫人匆匆进来,跪禀道:“太后娘娘,秦王殿下去了慈宁宫,要带走王妃,奴才们都拦不住。”

    众人皆是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后已经揪着心口的衣裳开始深呼吸了,怒骂道:“这孽障!他这是要气死哀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