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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因为没有一颗棋子,想要将命运放入他人手中。

    言罢宁王转身,素净的白袍之上,不沾一丝尘埃。

    第二日,有关江南吴家判决便已下达。

    因着弑君,谋反两大主罪,吴家阖族之内不拘男女老幼可谓是无一幸免。

    当夜,已经是午夜之时,大明宫内灯火通明,无他今夜上皇不知为何,却是迟迟不得安寝,就在众人战战兢兢之际。一小内侍跌跌撞撞跑入宫中,见是贵太妃宫中之人,又是这般神色。众宫人心头一跳,连忙跑去通报。

    只见小太监涕泗横流。

    “上……皇,上皇,贵太妃娘娘她……她方才已经去了。”

    语毕,大明宫瞬间内死一般的寂静。小太监将头重重的埋在地下。

    “再说一遍……是谁去了?”

    “回上皇……是……钟粹宫贵…太妃。”

    小太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下一刻,只听一声暴怒道:

    “来人!此人诅咒贵妃,居心叵测,拖下去乱棍……打死!”

    话音刚落,小太监心中一片绝望,然而下一瞬,便听的大殿中一阵慌乱。

    “圣人……圣人……”

    “快……快宣御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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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逝者已逝, 生者却再难如斯。

    天成五年,贵太妃薨,为表哀戚, 天成帝下令辍朝三日,诸宗室王公, 一品勋爵及众诰命亲至行祭。此时,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宫乱已有半月之久。宫中上下,已经丝毫看不出丝毫动荡的痕迹。

    诸殿之上,唯余一片缟素。

    那位数十年来饱受臣民非议, 乱世妲己, 盛世玉环般的人物, 如今也即将落得个亲族不存,一方黄土的境地。沈煊沉默着站在人群之中,随着众人一道一遍遍下拜行祭。

    古往今来, 独得帝王之钟爱者, 不论真情或是假意, 善终者能许几人?

    祭奠之礼尚未走过一遍,正值沈煊思绪纷乱之际, 却见整个大殿瞬间为之一静。方才还声音嘹亮主持祭礼的内务府官现如今却活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一般。

    大殿之上很快传来几声细碎的脚步声,众臣目光微移, 只见一身素衣的上正皇被万总管搀扶着一步步往前走来。

    按理来说, 以上皇之尊,如今却一身素服出现在这里,明显是极其不合情理的。然而此时此刻,便是再忠正敢言的迂腐文人,也只动了动喉头,到底没敢开口一句。无他, 上皇如今这般模样实在是吓人的紧,不说以往常常进宫伴驾的老大人们,便是沈煊见此,都着实被吓得不轻。

    宫乱次日,为了澄清不实流言,太上可是于众臣公中高调的同当今秀了把父子爱。那的上皇是何等精神矍铄,耳顺之年仍能运筹帷幄将一干王公甚至自家儿子都溜的团团转。跟如今白发苍苍,走路都尚需宫人搀扶的老人家差距,实在太大了些。

    想到至今都还常驻在大明宫内的众太医们,众王公私下对视一眼,兀自安静的闭上了嘴巴,几张老脸愈发的悲戚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去的是哪家的血肉至亲呢?然而事实上,站在这里的诸王公们,逾过八成都曾弹劾过那位“妖媚惑主”。

    想到此处,沈煊不由嘴角一抽,什么怀古伤感的文人情绪此刻都没了踪影。虽是如此,为了不当出头鸟儿,只得将夫人早早备好的“哭包”拿出,一阵酸涩过后,不过瞬间沈煊便已然泪流满面。

    其后几日,日

    日便是如此。任谁都没有料到,除了上回稍稍来迟之外,上皇居然当真日日不辍的过来。短短几日的时间,众大臣只觉得一辈子的眼泪都快要给流完了。

    不过瞧见太上这般模样,众人面上哀戚心中又不免庆幸,还好这位如今已经没了。虽说上皇此时置家国之理大于儿女之私,然而日后呢?

    晚年的帝王,其心其智远不可以常理而度之。唐明皇早年何等圣明之君主,不也为了个杨贵妃一错再错,致使朝纲霍乱吗?

    更何况,贵太妃亲儿子可还在朝中好好立着呢?现如今三王皆废,唯一一位同逆臣吴家牵连甚重的宁王殿下却依旧白玉无瑕。

    运气?能混到今日的诸人谁也不会信这俩字。

    一连数日的祭奠结束,别说自家夫人,便是沈煊本人都有些吃不消了。两人回到家中一番洗漱去污祟过后,沈煊这才赶紧将自家乖女儿搂在怀里。

    小月亮如今已经一岁多了,性格较大宝早前可要软和安静多了,现如今爹爹娘亲已经喊的颇为顺口。听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家伙一声声爹爹爹爹的叫着,沈煊一颗老父亲心就跟泡在了温水里一般。

    宫中的疲惫与怅然具都化在了怀中这娇软的小家伙上。一旁的大宝见状不免有些吃醋,一双小短腿儿麻溜的顺着老爹的粗大腿便要往膝盖上爬。

    顾茹梳理好过来时,就见父子三人具都挤在一张床上,自家夫君背靠外斜身躺着,两只手牢牢环着小月亮,肚皮上还睡着个调皮的小子,睡梦中,大宝一双脚丫子还不老实的随处乱蹬。

    见此场景,顾茹眉间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先是上前一步将大宝胡乱踢掉的薄被轻轻盖好,又轻轻揉了把女儿头上翘起的呆毛,做完这些后一阵儿困意袭来,便也合身躺在了一侧。

    再次醒来已经是日落西沉,一众下人置好东西便又陆续退下,沈煊拿起一旁的毛巾敷了把脸,又亲手给熟睡中的两宝擦了擦爪子,见顾茹已然清醒便开口问道:

    “郡主那里可好了些?”

    今日宫门外,他亲眼瞧着郡主可是被谢兄上手抱着离开的,那种哀痛,也不像是随波逐流做出来的。早前他便觉得郡主同宫中那位关系不错,只是没想

    到会是这般。

    “妾身走时,郡主仍是伤心不止。”顾茹听罢摇了摇头。

    “先贵太妃临走之日,好似将手中之物具都留给了宁王府同郡主两人,不止如此,便是亲近的嬷嬷也拖了郡主照看,方才郡主也不晓得听到了什么,心中沉郁好似更深了些。”

    想到那位雍容美丽的贵太妃,顾茹眉目微垂。

    吴贵太妃同上皇的故事,便是在他们那般偏远的小县里,也都是广为流传,她自小便是听着这些长大的。坊间言论,莫不是妖媚惑主,心思诡谲。然而前几次得见真人,她却种种言论具无一丝可信。心思手段暂且不论。

    只一点,她看的清清楚楚,对方看向上皇之时,眼神中是含着光的。

    那是一种可以托付一切的信赖。然而如今……

    一旁的沈煊想到今日眉目憔悴的上皇,心中也是重重一叹。

    ***

    “这诺大的皇宫之中,真心待过我的唯有皇后姐姐了!”

    “太妃她临终前,当真是这般说的?”

    底下跪着嬷嬷含泪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太妃娘娘她………最后果然是知道了吗?

    怪不得……怪不得……

    安华郡主闻言重重的阖上了眼睛,此刻指尖却是微微发颤。想到母亲昨日所说更觉得心中有股火在烧。

    “这宫中,素来最容不得的便是痴性之人………你外祖母当时便是这般同母亲说的,说要母亲日后见她有难,不妨的便帮上一把。只是如今看来,便是你外祖母也没能想到,对方居然痴性至此。”

    “且这么些年来,算上去,竟是对照顾咱们的多一些……”

    安华郡主死死扯着手中锦帕。

    “瑾瑜,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男子的雄心抱负竟都要踩在女儿家的骨血之上。”

    谢瑾瑜沉默了,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在面临选择之时,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好的结果。世家如此,皇家更是如此。甚至于皇家来说,稍有疏忽动辄便是万千性命。感情上他可以不理解,但理智上他必须明白。

    甚至这些安华郡主本人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涉及亲近之人,心中没有怨言根本不可能的。而她竟然是连怨恨都找不到出口,上皇对她素来待她极好,对方如今又憔悴如此

    ……

    许是人在长大之后最先明白的便是,世家之事,从不是非黑即白。

    一时间,两人都不在说话,夜间窗子外忽得一阵冷风吹来,谢瑾瑜伸手默默抱紧了对方。

    许是贵太妃的离开也将上皇的精气神一并带了去,哪怕宫中名医日日夜夜守在大明宫中,上皇这身子还是一日复一日的败了下来。

    天成帝看着躺在床上,仿佛行将朽木的老人家,只觉得心口颤抖的厉害。扪心自问,初掌朝堂便要面对众狐狸般的老臣,还得整日小心翼翼伺候上头的大佛。任他包庇那些逆臣,堂堂一代帝王,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那个时候,他心中也不是没有恨意的。甚至两年之间,本来便不亲厚的父子之情早就磨的可怜。可今日,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他才想起,小时候父皇也是经常将他抱在手中,也会一笔笔的教他写字,会如普通父亲一般抽查儿子的功课……

    “父皇他……究竟怎么回事?明明……”难不成,是遭了什么人的算计不成?想到这里,天成帝目光登时便凛冽了起来。

    下首严院判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顶着上首帝王杀人的目光颤抖道:  “回陛下,老圣人并未接触不洁之物,之所以会如今这般……这……”

    眼看陛下眼神愈发的不耐烦,严太医无奈闭了闭眼睛:“老圣人先前过于哀痛本就损了心神如今……这……这又没了活下去的意志。这才会一天天衰败下去……”

    说罢,年过半百的老太医重重的磕在地上。一旁其他几位太医也随之一个个跪了下去。心中具是忐忑不已,这最棘手的病人莫不过这种,自个儿都没意志,不抵抗的。任他们华佗再世,也没的办法啊!

    谁能想到呢,这贵太妃还真是……唉…只倒霉了他们这些小老儿。

    众太医诚惶诚恐,生怕陛下下一秒便要发落了他们。可左等右等,上首之人却无一丝声响。

    得此结果,天成帝只觉如遭雷击,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些人。怎么可能呢?他英明神武,三位皇兄弟一道谋反都未曾动其分毫的父皇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若不是众太医具都这般表情,他都以为对方这是被人收买了呢?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老,气息微弱父皇,天成帝目光怔仲。早前贵太妃刚去之时,见父皇心神具伤,他还整日担忧父皇会不会因为贵太妃一时心软,从而减轻吴家的罪则。

    可如今他亲眼看着,父皇哪怕情深如此,也从未提过吴家之事,更别提减罪一事。可时至今日,他却又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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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天成五年, 随着上皇病情日益加重,金石玉砌的皇城之中也蒙上了重重阴霾。大明宫中已经数日不曾接见朝臣,而这些对于尚存指望的皇亲旧臣, 大可谓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这日,因着大宝四岁生辰, 沈煊下衙后早早便来了郡主府接上大宝回家。窄小的马车之内,大宝高兴的恨不得满车上打滚儿。

    “爹爹, 大宝今天要吃甜甜的蛋糕。”

    “要吃这么大的……”

    大宝趴在老爹膝盖上,两手并用画了个大大的圆圈,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沈煊忍俊不禁, 伸手揉了两把小脑瓜子。大宝这孩子从小嗜甜,自三年前这天沈煊突发奇想, 指导家中厨娘将古代版的蛋糕苏了出来, 小家伙就彻底爱上了这个“甜甜的点心”。只是到底孩子小,沈煊生怕坏了牙口,除了家中生辰, 平日里是等闲不给做的。俗话说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句话其实对小孩子也是如此。起码对于大宝来说,只有生辰才能吃上一口“蛋糕”已经成功升级为孩子眼中的白月光, 朱砂痣。平日里爱吃的糯米糕, 千层酥是完全比不得的。

    “行, 今天咱们小寿星最大!”

    “嘿嘿……”大宝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 “那爹爹我还要蜜糕, 雪花酥,马蹄糕……还有好多好多草莓糖果”这些都是平日里被沈煊禁止多食的重糖类糕点。

    马车上,沈煊眉心抑制不住的跳了跳,这熊孩子今个儿是要上天啊!伸手往大宝圆鼓鼓的肚皮上呼啦了两下。“让爹看看, 渍渍……咱大宝这小肚子里是不是连了座和尚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