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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两人递上庞举人的荐书,在外等了一会儿才被允许入内。

    路上还遇上了一位身着青蓝色长衫的年轻学子,见了他们尤其打量了下他的衣物才疑道“不知二位是?为何在下在学里从未见过”

    见了他这副神情,沈煊便知道他在疑些什么了 “我二人是庞教瑜推荐去学的,还未有秀才功名,不过来旁听一些时日。”

    听到庞教瑜,那人明显态度好了些,只是没功名的学子,人家态度也不会多热情。便听他淡淡道“那你们便跟着我走吧”

    路上听他们说不过是庞举人朋友的弟子,与其无甚关系时,态度便又冷了冷。

    带着二人到了地方后,那人便随手指了指后面那几排桌子,“旁听的就坐后面几排,无事不要上到前面去,课上更不要乱讲话,你们可明白?”

    “我二人已经知晓,多谢这位仁兄。”

    见沈煊态度较好,那位也没在说什么,只微点了下头便朝着堂上的几位学子走了过去。

    间或还能听到一句“不过两个来旁听的童生罢了。”

    沈煊囧了囧,看来童生在秀才这里也颇上不得台面啊。那位仁兄估计还是看他年纪小,才勉强给几分好脸色的吧。

    科考果真是一步之差,犹如天埑。他们这些个秀才或许在人家举人眼中,也不过区区几个秀才而已吧。

    两人分别落座后,过了段时间,他们后排才陆续有人过来,他前面有位仁兄刚刚落座,教瑜便拿着书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个熟手了,真的是卡得一手好时间。

    在这个没有手表手机等计时工具的时代里,这位也是个人才了。

    今日来的这位教瑜年岁看起来比起庞举人还大些,但不得不说应该是极有经验的了,反正一节课下来,沈煊的笔记又增厚了许多。

    他和杨师兄素日里虽也会前去庞!庞举人那里讨教,但哪里有这般完整的听一堂课感触来的深,且他们也不好去的太频,免得叨扰人家。只可惜这位讲完后便兀自离去,沈煊尽管有些疑问也只能暂时搁浅了。

    这拖堂的老师让人心塞,这不拖堂的老师更是让人心塞了。他想到上辈子高一的那位物理老师,真是身体力行了“铃声就是命令”这句话,一下课半分钟都不给耽搁的,跟每逢最后一节必留堂的化学老师简直是鲜明对比。甚得同学们喜爱,毕竟谁乐意到了饭点还在饥肠辘辘的听课呢?

    直到有一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眼看就到下课前五分钟了,还有一道物理大题还没讲,还是一道难度堪比竞赛的难题。

    然后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只见平常不紧不慢的物理老师以惊人的语速,神一般的手速,在下课铃声响起那一刻,手里的粉笔头一扔,正中粉笔盒。嘴上说了句“听明白了吧”。也没管底下同学们的反应,二话不说拿起书就走人了。

    他当时真想说一句“听没听懂难道老师心里没点数吗?”

    不知道其他同学有没有听懂,反正作为他们班物理“万年老二”的他当时是还是懵的。

    然后在他从黑板上一大堆龙飞凤舞的公式中慢慢的推导出来结果时,午饭时间都已经快过去了。

    还好他同桌是个有心人“我下课一看你这架势,就知道你怕是要跟它不死不休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面包,得意道“瞧,我这多有先见之明。”

    想到这些,又看着教瑜远走的背影,沈煊不仅悠悠的叹了口气。

    然后接下来的教瑜也都是这样,你可以私下去找人家请教,但是课结束后人家是不会为你多停一秒的。甚至连庞教瑜都是如此。

    晚上回去,沈煊他们这些“旁听生”是没有宿舍可以住的,还好有杨师兄家的马车可蹭,要不然他这小身板走回去,怕是天都大黑了。

    烛光下,沈煊又拿出课上的笔记和记下的疑问,对着书本反复思索,好歹自行解决了一些,剩下的就只能以后再慢慢揣摩了。

    毕竟文科不比理科,有时候你学的越深,反!反而越多疑问,总去问别人也不是办法,得自己慢慢去领悟。

    沈煊的县学生活也算慢慢适应下来了,日子也过的很是清净。素日里也就和杨师兄一起行动。

    毕竟他们两个哪派都不属于,人家秀才不会来折下与两个童生相交,见面能打个招呼就算不错的了。至于那些“捐生”人家平日里要去酒馆戏楼的,难不成还带个小屁孩。至于家里还不错的杨师兄,怕是因为素日脸色极淡,带着他铁定都嗨不起来。

    不过经常坐他前面那位仁兄倒是有趣的紧,有次在位置上跟几个“小伙伴们”谈论哪家的角儿唱的好,身段又怎么怎么样的时候,还忽然扭过头冲着他来了句“小毛孩子是不是贼羡慕,等你大了哥在带你去乐上一乐”说完还对他眨了下眼睛,手里的扇子故作风流的呼扇了两下。

    说过几句话后,这位王兄就更放的开了。都已经开口喊他沈小弟了,偶尔县里的新鲜事儿也会对他说上几嘴。出去玩还给沈煊带些零嘴什么的,沈煊开始还不解其意。

    直到有天就见王兄神秘兮兮的拿个袋子跟沈煊道“沈小弟,快看老哥给你带了什么。”

    听他这样说,虽知这人素日里不太靠谱,但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就见这位炫宝似的拿出了一物,还一脸小弟定是喜欢的表情。

    沈煊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大哥做的玩具吗,图纸可还都是他画的呢。

    沈煊……………

    见自己都演示了一番,沈煊还是没啥反应,王兄弟终于反应到不对了,沈小弟不是村子里来的吗,这些玩意儿怎么可能见过?心里这般想着,嘴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这个玩具我哥哥也会做的,小侄子更是经常玩”  沈煊无奈到。

    这下王兄便有些尴尬了,只好尬笑道“沈小弟兄长可真厉害,县城里好多个匠人都难仿出来呢?”

    见他误会了,沈煊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他终于明白王兄是怎么回事了。

    第25章 被忿

    清晨,看着水里面的倒影,抬手戳了戳自己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在怎么严肃都带着一副孩子气,又想到每次跟杨兄说话都还要抬头看人家,沈煊悠悠的叹了口气。

    怪不得人家王兄拿他当个孩子哄呢,想到平日里自己给小侄子带的那些个零嘴,玩具,突然就明白他当时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这一世的相貌继承他娘比较多,要说特别好看那到不至于,毕竟一个小小农家难不成还能有什么绝世美人的基因不成,这可不符合遗传学的定律。不过也算眉目清秀,现在年纪小还显出几分可爱来。

    想到小时候那些动不动就喜欢捏他脸的大婶们,沈煊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过终归还是庆幸居多,要知道以貌取人可是自古有之。古代还讲究所谓“相由心生”,你要是长相猥琐,说不得人家第一眼就把你给归到“小人”那一栏了。就连科举之路都受影响,毕竟皇帝还觉得你污了人家圣眼呢。

    想到历史上那位因为相貌丑陋而被废掉状元之位的仁兄,真是让人忍不住鞠一把同情之泪。

    想到这里沈煊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起码容貌是不愁的,身高也是会有的。

    抱着这般想法,再次见到王兄的时候那股子心塞劲儿终于被压下去了。

    王兄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见了他还热情的招呼道“沈小弟,快来尝尝,这可是五芳斋新出的千层糕,还热乎着呢。”丝毫不见前日的尴尬。

    见他这样,沈煊也自然不会不识趣,便笑道“那小弟可是要一饱口福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哼,丁点小恩小惠便是一副谄媚之态,吾等耻于与之为伍”

    沈煊拿着糕点的手顿了顿,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把糕点往嘴里塞,慢慢吃完后才抬起头来,就见一位身着靛色长衫的学子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似的,从他这里都能看到那位的大鼻孔呼哧呼哧的往外面喷着气。

    看他这一身行头还有腰间的配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而略知内情的沈煊简直想嗤笑出声。

    “不知这位仁兄是?”沈煊佯装一脸疑惑的问道。

    然后就见这位的大鼻孔!孔更加形象了,一下又一下的在那里鼓动着。

    别说,还蛮有节奏感。沈煊心中暗暗吐槽道。

    还没等那位还没说出什么“羞愤之语”,就听到“噗嗤”一声,已经笑倒在桌子上了

    “哎呦,我说周大秀才,没瞧见人家小弟弟都不认识你吗?你这管的是哪门子的闲事。”就差没说他狗拿耗子了。

    周围更是一片哄笑声,让他感慨这位的人缘也真是差到一定境界了,没见那群秀才们都没人上来为他说话的吗?

    就见那位的脸都涨的通红,鼻孔大的都能放下一枚铜钱了。最后更是拂袖而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沈煊也不怂,迎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果然那位“大鼻孔”神情一滞,步伐更是快了些许。

    等那位走后,这才奇道“你是怎么惹到了那位周酸酸?”

    “周酸酸”这别号起的还真是贴切。沈煊暗道。

    “不过是看到了那位的些许丑态而已。”

    说到这里,沈煊便想起上次休沐他和杨师兄从庞夫子那里回来的路上看到的那幕。心中更是无语,自己头上的屎都没擦干净,竟然还来出言讽刺别人,不知道是谁给的他勇气。

    当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跟杨师兄正坐在车里,车子忽然停了下来,他还以为遇上古代版的车祸了呢,又想着别是给碰瓷了吧。就听见车夫慌忙解释到“少爷,前面有人发生争执,挡到了去路。”

    沈煊便掀开车帘看了一下。

    就见马车前面那位鼻孔兄跟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在争执些什么,他还听到那位妇人喊了句“相公,这已经是妾最后一件首饰了。”声音之凄切,让人心酸。

    但可惜她的相公丝毫没理会的意思,直接把东西从她手腕上拽了下来。更是没回头看她一眼,直直的走向了一旁的戏楼。

    可能是他看的太专注吧,那位当时可还是瞪了他一眼呢。

    想到这里,沈煊心里道:何止是“周酸酸”啊,他看应该是“周吸血”才对。

    又见王兄神色不似以往,沈煊便开口问道“王兄可跟那位有什么宿怨?”

    提到!到这个,果然的脸色很是暗沉,跟平时肆意嘻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只见王兄沉默良久,沈煊还以为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深觉自己唐突了,便赶紧道“是小弟唐突了,不该问这等问题”

    却听对方道

    “没什么不好说的,这事在县里都快传遍了,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说到这里,未免有些咬牙切齿,

    “他那位寡妇老娘一边自恃读书人家,看不起我们商户,一边又暗地里打听我妹妹的嫁妆情况。我爹心疼妹妹,自然不愿意女儿嫁入这等火坑。”

    “谁知道两家的亲事不成就算了,那家人却四处败坏我妹妹名声,还说我家里出不起嫁妆,简直可恨至极,若不是我爹拦着…”

    说到这里,的拳头紧握,手上青筋毕露,可见是气狠了的。

    沈煊也是暗暗唏嘘,遇上个不要脸还没脑子的蠢货,偏偏有几分顾及,不好直接收拾了,可不是气死个人吗?

    “王兄应该庆幸令妹没能嫁过去才是,上次小弟还见了那位的夫人,情况很是不好。”毕竟背后论人是非不好,沈煊也就点到即止。

    听到这里复又嗤道“自家亲爹娘非把女儿往火坑里送,还怪别人不成?”神情可见对那家人的不屑。

    沈煊微摇了摇头,婚事一道,哪里能由女儿家自己做主的呢?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对女儿好些的如王父,看出那位人品不行便及时止损,才没误了女儿一辈子。

    至于那位夫人的父母,正如王兄所说,两家婚事不成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明眼人都该知道对方品性堪忧,还为了那点子高中的希望,生生的拿自己女儿的后半生来做赌。

    赢了,那家人自是得意非凡,那位夫人却也未必好过。

    输了,或许对!对人家来说,不过是下错了注,至于女儿只能说是没那个福分了吧。家里女儿多的或许还能多下几次注呢。

    见沈煊这副样子,心里叹道“沈小弟还是年纪小,平日里虽总是一副老成样子,终归还是没经过事儿,还是个孩子呢。”

    要是沈煊知道这位此时的想法,估计又该心塞一阵了。

    心里虽这般想,面上还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势,冲沈煊挤了挤眼睛,调笑道“呦,沈小弟小小年纪,还懂得怜香惜玉了。大哥我可是自愧不如啊。”

    只无奈到“不及王兄见多识广,王兄对楼里的那些个名角儿估计也怜惜的紧呢。”这下轮到对方尬笑了,这年头小屁孩知道的还真不少。

    见又是一副憨批的样子,沈煊却不会把人家当成真正的“憨人”。这些人家里掏出这么一大笔钱送自家孩子过来难不成是真的来做学问,走科举的?信这个才是个傻子呢!

    明显是为了扩展人脉,要知道别看王兄几个平日里这副玩世不恭的德行,但你有见人家这么些年有真正得罪过哪个秀才吗?甚至连“周大鼻孔”都少有冲突。

    但看看“周大鼻孔”如今的这副样子,虽说有少年得志,被众人的恭维冲昏了头的缘故,但其中未尝没有几分推手。

    所以他才觉得那位智商堪忧,自以为取中个秀才,人家王老爷便真拿他没办法。殊不知人家忌讳的可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不愿落得个欺压士子的名头。

    成就一个人或许难得很,但毁掉一个人的方法可是多了去了,尤其是对这种天性中便有几分贪婪与自视甚高之人。只需要几分恭维,几分诱导,在他为了这些个小便宜沾沾自喜时,却不知自己已经掉到了人家的坑里。

    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他能猜到的难道别人猜不到?但至今都未有人提醒那位一句,可见其做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