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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海城没有熟人,不怕被她前夫找到。

    以谷婉婷的学历和年纪,写字楼的工作肯定找不到。农氏家族在内地的公司涉猎广泛,帮她找一份自在些的工作并不难。

    比如销售,酒楼主管,工厂女工。

    做家政也行,叶乔说认识很多外国家庭急需诚信保姆。如若业务优秀,随雇主出国一游并不稀奇。

    不过,叶乔根据谷婉婷的实际情况建议进厂当女工,那是农氏旗下一个品牌服装厂房,包食宿,底薪+计件,等熟悉流程升了职便能朝九晚五。

    厂里有很多相同年纪的老员工,不会出现同事之间因年纪问题产生代沟或自卑感。优秀的员工年底奖励一趟香江游,或到总公司参观或接受人才专业培训。

    全部公费,不必员工自掏腰包。

    本想托叶乔把谷婉婷搞到香江打工,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内地人到香江打工手续繁琐,太难了,她实在不想麻烦孩子的干妈。

    “你会说粤语,学东西又快,到了工作岗位要多学多看。争取日后到总公司参观培训,这对你来说是一份难得的阅历。”四十出头的人了,这种好事只有自己人肯便宜她。

    机遇难得,就看谷婉婷会不会珍惜。

    以前没那种机缘,后来又发生深市男友的事件,姐妹俩从此生了嫌隙。而谷婉婷的人生一路滑向谷底,年轻时代的渴望早被遗忘。

    如今重新提起,谷婉婷愣了几秒,不禁捂着脸失声痛哭,为过去的自己,亦为现在的自己。

    当初,她因为被二姐吓得放弃心中的最爱,伤心欲绝。后来听同事、嫂子们说什么女人总要嫁人的,不然老了孤苦伶仃,以后无人送终。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一时心慌,终于向世俗的眼光和舆论屈服,选择草草嫁人完事。

    女人嘛,都有这么一天的,嫁得好不好要看运气。

    每每过得不如意,她总要这样安慰自己,麻痹自己坚持下去。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在心里埋怨二姐母女,觉得自己的不幸都是她俩迷信造成的。

    郁郁寡欢了十几年,却发现自己怨错了人,原来错的一直是自己。多么惨痛的领悟,白瞎了十几年光阴,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被自己亲手喂了狗,焉能不哭?

    有的时候,人活到某个年纪,蓦然回首,忽然觉得无颜面对当初的那个自己。因为自己的愚蠢让她失去太多,错过了许多,她心疼以前的那个自己。

    谷婉婷越想越伤心,哭得越发厉害。

    见状,谷宁心里也不好受,又不知道劝她什么好,该劝的话以前都劝过了,红着眼眶,默默地坐在那里陪着掉金豆子。

    姐俩几乎哭了一宿,第二天,谷宁依旧精神爽利,大概看到妹子想要重新开始的决心,不幸中的大幸,也算一桩喜事。

    她一大早接到罗宇生的电话,让她处理完妹子的事就回家一趟,之前和丁大爷约好了的,今天下午出发,前往新研究室的位置看看风水,要收拾行李。

    把农氏在海城的公司地址给了谷婉婷,叶乔跟公司那边打了电话,谷宁昨晚也提过今天的行程。妹子去不去海城,随便吧,她这做二姐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四十岁的人了,不再是去面试要家长陪同的年纪。

    洗漱完毕,谷宁煮了小米粥喝,在等老罗下山接她回去的时候,她到三弟在建的房子处逛了逛,遇到几位村民。

    “阿宁?”谷妮妈看见她特别的高兴,和一位年纪相当的大姐过来与她搭话,“我以为你们夫妻回老家了。”

    “没有没有,”谷宁笑说,“今年想看雪,所以留在这边过年。你家孩子都回来了吗?”

    “除了大妮在家,其余的单位和学校还没放假。”谷妮妈回答说,微顿,然后问,“对了,阿宁,你闺女阿青交男朋友了吗?”

    第198章

    谷宁一愣,旋即笑开了,“不急,她才几岁?早着呢。”

    确实挺急的,但不能让外人察觉。

    “不早,大学毕业的人了,”谷妮妈身边的妇人说,“趁年轻好找婆家,别像她家大妮,25岁的人了,来说亲的人年纪越来越大,再过两年恐怕要当别人后妈了。”

    谷妮妈听罢长叹,大姐的话让她表情越发愁苦。

    呃,尼个,谷宁瞅她一眼,“这位是……”

    “哦,她是我大姐李彩凤,嫁在陈家村,我们住得很近。”谷妮妈介绍说,“昨天她正好看见阿青,觉得村里有个男孩挺适合她的,要不让你闺女见见?”

    “啊?”谷宁先是呆了一下,有点小好奇,“谁家的?”

    “陈家村村长的儿子,是大学正经的本科生……”不正经的比如艺校本科,李彩凤把这话咽下,继续重复昨天的话,“他上头有三个姐姐,个个都在城里当老板娘……”

    和谷宁一样,一人富贵,将全家提携晋升富贵行列。尤其对方是家中独子(唯一的儿子),三位姐姐将他如珠似宝地宠着,勒令丈夫在市内帮他买房开公司。

    “……你闺女要是跟他成了,这辈子还用愁吗?”李彩凤笑嘻嘻道,仿佛是给自己闺女相看,“一嫁进去就当老板娘,不比她躲在山里偷懒天天不见人的好?这人啊,懒着懒着就废了……”

    前边听着还行,后边两句话让谷宁险些喷她一脸口水。

    “我啐,谁说我闺女懒?全家数她最勤快,”从小到大都是,当妈的拉都拉不住,“山里的草药全部是她种的,分给你们家家户户的药种也是她收的,每年出去打三个月工就是为了休息……”

    一股郁气涌上脑门,谷宁首次在乡亲面前发脾气,“以后谁敢在背后嚼我闺女的闲话,让她等着,迟早要她好看!什么人啊这是?我们家挖她家祖坟了?”

    “不是,不是的,”谷妮妈慌了,忙安抚她,“村外的人没几个见过青姑,这不,误会了呗!”

    “误会个屁!没见过就能乱说?舌根长疮痒得慌,还是流脓了到处喷?一个姑娘家被人说懒是什么后果大家不知道啊?”谷宁越说越气,“我谷宁和老罗自问对得起大谷庄,哪个遭瘟的毁我闺女名声?不怕天打雷劈吗?”

    今天当面说懒,明天就能背地里说她蠢,可怜闺女为了大家又是制药,又是教健身操的,连大谷庄的致富法宝乌甘草都是她献出来的。

    没有功劳就算了,还要沾染一身污名?!坚决不许,她今天就要把这股苗头掐死。

    “怎么了这是?”有位年老的村民路过,见谷宁的眼眶红了,忙过来问。

    “大根叔,您来得正好……”看见长辈在,谷宁就把李彩凤的话转述一遍,神情激愤,“您来评评理,枯木岭是我俩孩子的家,现在有人败她名声是要把老罗家赶走吗?”

    “胡说八道!特娘的谁敢当老子的面说一遍?不打瘸他我倒着走!”老人听罢气得脸绿,跺着脚,死盯着谷妮妈。

    谷妮妈姐妹吓得忙摆手,“不是我们,都是那些外村人时常到咱们村闲逛,这不,他们见青姑没下过山,又觉得她年轻,所以……”

    “所以就嘴里放屁啊?!”老人是个爆脾气,嗓门大,很快便招来一群村民,“我告诉你们一个个的,当年要不是谷八公他女婿,咱们村的人还在啃地皮!

    哦,现在大家兜里有钱了,天天吃饱饭没事干就忘了饮水思源是不是?开始说人闲话了是不是?这叫什么?这叫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咳咳咳……”

    过于气愤,声音过于响亮,老人喉咙痒咳了起来。

    “大根叔,您歇会儿,别说了。”谷宁忙给他顺气。

    “是啊,大根叔,您别激动,那么大年纪了。”几位出来干农活的壮年村民也过来安抚,一边安慰谷宁,“宁姨,您也别气,这事我们铁定帮您揪出源头,看看是哪个黑心肝的胡说八道。”

    谷宁刚哎了声,便看到罗宇生一脸惊愕地向她快步走来,心里的憋屈和着泪水一下子涌出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罗宇生赶紧上前将她拦在身后,生气地瞪着周围的村民,以为是他们欺负自己媳妇。

    “误会,误会。”大家连忙劝着,顺便瞪一眼谷妮妈,让她俩解释。

    “真是误会……”

    李彩凤面如土色,谷妮妈的表情笑得比哭难看,只好又把大姐的话学了一遍,末了说,“外村的、外地的听说咱们村药姑山的药很灵,天天在村里逛想见见药姑本人。

    你们不是不知道,有些男人说话口无遮拦的,见不着人就说酸话,这不,传到我大姐耳朵里才信以为真……”

    人在屋檐下,李彩凤不敢不点头,连声向谷宁道歉,“对不起啊大妹子,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就胡说八道。”

    “那你说说,是哪些外村的,外地人到处胡说?”有村民厉声喝问。

    “大兄弟,这我真不知道啊!”她不是大谷庄的村民,却是陈家村的,哪敢多嘴把人供出来?万一遭报复怎么办?“大妹子,我真不知道啊!平时人来人往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辣晓得是哪个说的哟……”

    “行了行了,”罗宇生不耐烦跟妇人掰扯,直言说,“正好我跟大家说件事,以后别再宣传咱村有什么药姑山,什么药姑治病很灵验这种话。阿宁只懂药草,不会看病。

    以后是俩孩子在山上住,他们就更不懂了。我们跟大家一样想平平静静地生活,那些歌功颂德的话就别传了,传来传去容易被外村人挑拔是非,离间人心。”

    外边多少人羡慕妒忌大谷庄的安宁?有多少人想知道大谷庄致富之道的秘密?有多少人偷拿麦籽试种,却种不出酒厂想要的那股味儿?

    “对对对,是这个理。”大根叔连连点头,“阿宁,宇生,你们放心,以后谁敢在咱们村乱放屁,保证让他爬着离开村子。”

    “是啊是啊,宁姨,您放一百个心,咱村没人敢欺负青姑和罗哥。都是一村人,哪有自己人欺负自己人的道理?大家说是吧?”

    “对对对……”众人连连点头。

    “好,有大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俩孩子不懂事,我们做父母的离得远,以后靠大家担待了。他们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大家尽管提,敢知错不改我揍他们。”

    “不会不会,青姑挺好的,我经常看到她给丁大爷运送水果和米粮。那重量看得我心慌慌,亏她一小姑娘骑得动,说她懒的人眼睛大概是瞎了。”

    “就是,总有人看不惯人家过得好,小心眼……”

    七嘴八舌,忿忿不平说什么的都有,无一不是安慰罗氏夫妇的。

    第199章

    既然李彩凤道了歉,又说不出始作俑者是谁,大家总不能按着她打,便暂时散去。谷宁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不再死揪着不放,和罗宇生边谈边回屋。

    “她说什么了?”罗宇生至今一头雾水。

    “她才见过青青一面就说她懒,我能忍?咱们在的时候就这样了,若不在,还不知道那些长舌妇说什么难听的话。咱又不吃她家米饭,能惯她到处瞎说?”谷宁气愤道。

    她不怕得罪人,最怕日后有人说自己闺女坏话时,村里的人都像谷妮妈那样漠不关心,甚至默认。善良要带点锋芒,她谷宁对得起大谷庄,罗家更对得起村民。

    很多人喜欢对女孩指指点点,完全不在乎莫须有的流言蜚语给她造成的伤害,仿佛女人天生就该让人评头论足,受尽人间道德约束,她就不惯那些毛病。

    谷妮妈在村里风评很好,嫁到大谷庄吃苦耐劳,善待翁姑公婆,待客热情周到。但她今天的态度让谷宁心寒,好像认可她大姐对青青的评价,觉得没问题。

    这是否意味着,除了懒,她们在背后还有别的评价?

    “树大招风,你以后不要再给任何人草药。”罗宇生劝慰她,“咱们为大谷庄做的事已经够多,他们以后要是恩将仇报,咱们搬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此处不留爷,爷就把这里恢复到解放前,谁怕谁?凭他现在的经济实力,另外找个地方承包山林是分分钟的事,何必跟别人较劲动气?

    气坏身体又要闺女烦忧,不值得。

    “对了,阿婷呢?”罗宇生蹙着眉头。

    媳妇跟村人吵架,差点动手,小姨谷婉婷怎么不露面帮一下忙?

    “我们昨晚一夜没睡,她今早才睡下,我是因为今天的行程才起来的。”谷宁替妹子解释,“算了,别吵她,我们回去吧。”

    知道妹子身上没什么钱了,用手机划了两万块给她当新生活的启动资金。

    “她怎么了?”

    “唉,还能怎样?跑深市找前男友去了呗,发现人家果然是神经病,吓得不轻……”

    夫妻俩一路闲聊回到谷宅,把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正如谷宁所说,谷婉婷在房里睡得正香。自从闹离婚以来,她只睡过这么一个安稳觉,完全不知道外边发生什么事。

    带她上山见孩子的干爹干妈?免了吧,农氏夫妇每次来枯木岭都是悄悄的,没有告诉内地的其他亲戚,何必扰他们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