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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灯也飘摇

      大多时候迟北徵得承认自己是个有英雄情结的男人,他不会时刻提醒自己必须活得像个英雄,但喜欢在许多戏剧性的时刻扮演这样的角色。

    而这样的角色扮演,有时是属于他与雯峤夫妻二人间的情趣,有时是他为兄弟出头时的义气……但这一次,他并不想做个英雄了。

    可他却必须要站出来。

    “惊爆!天才歌后破坏富家子弟家室!内情暴露后自杀未遂!”

    “邹圣诞于迟家私人医院内自残,疑似为情所困要挟已婚二少扶正!”

    触目惊心的标题将整个迟家闹得鸡飞狗跳,公关总监为此焦头烂额之际,迟家大少迟子骞给他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压下所有绯闻,并且派人去把迟北徵给我找回来!”

    “不用找了!”收到迟北电话的金秘书抢过手机,“迟院长,迟总已经到医院了。”

    “什么?!”

    “他说他会自己去跟邹圣诞谈。”

    迟子骞冲出办公室,他给警务部打电话要派人护送迟北徵进来,脚步一转去往VIP室路上,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小徵!”他叫住堂弟,他怎么忘了,迟北自小就跟着叔父在医院转悠,在他没有确立做医生的志向前,迟北才是这家医院的第一继承人。

    迟北的身影一顿,但他没有等堂兄说什么,他不想听,他现在只想跟邹圣诞当面对质。

    娱乐圈的手段他迟北徵是不懂,可是迟家医院对病人隐私的保护他作为集团高级管理层不可能不清楚。除非是邹圣诞本人泄露出去消息,否则……

    “迟北徵!你给我打住!”迟子骞高声叫他,“事情根本不是媒体报道的那样!”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迟北徵吼得面红耳赤。

    “是我的失职,让一个没有医德的人……在这家医院犯下罪恶。”迟子骞靠近迟北,压低声告诉他实情,“是我们医院的一位医生,利用职务之便猥亵了邹小姐,邹小姐情急之下才从住院楼二楼跳了下去。”

    “?!”

    迟子骞扶额,“是呼吸科的一位女大夫。”

    “……”

    “邹小姐原意是要报警的,但是出于对医院与她个人名声的保护,她愿意先跟我们做出协商。”迟子骞叙述完全部事端,看了眼怒火逐渐平息眉头却愈发紧蹙的迟北徵。

    他收到消息就做了紧急措施,但是邹圣诞毕竟是个名人,从迟家医院跳下去,不可能不轰动。

    所幸邹圣诞只是轻微软组织挫伤,没有骨折跟明显外伤。迟子骞进到诊疗室,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报警。”

    迟子骞已经质询过那位女医生,她对于猥亵邹圣诞的事情供认不讳。

    “我就是喜欢她,摸了又怎么了?中国法律能制裁我吗?她是女生,我也是,警察来了又能怎样?”

    听到那种大言不惭的无赖话,迟子骞都想亲自报警把她关进去。

    可毕竟她是迟家医院雇的,私人医院本就最难打出口碑,现在闹出这样的丑闻,迟家辛辛苦苦几十年的经营,极有可能会毁于一旦。

    迟子骞一路走来都是天之骄子,他几曾如此谦卑地在人面前低过头?

    “邹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我们愿意做出任何形式的补偿……”

    “迟院长是吧?”邹圣诞打断迟子骞的道歉,“我想你应该认识迟北徵吧?”

    “是,他是我的堂弟。据我所知他也是邹小姐的朋友。”迟子骞意有所指地补充到。

    “那么请迟北徵来跟我谈。”邹圣诞气势不弱地强调,“我只跟他谈。”

    于是,迟子骞才给迟北徵发了“迟家医院存亡危机,速回”这样的讯息。

    迟北徵平复好情绪,整理衣冠敲门进去。

    这是继红毯赴约后,迟北徵跟邹圣诞见的第叁面。

    却是这般对峙的局面。

    “迟北徵,你知道为什么我只跟你谈吗?”邹圣诞坐在病床上,气色是不同于前次的容光满面,苍白又疲惫。

    迟北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拣了果篮里的苹果,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皮。从侧面望去,他的轮廓尤其挺括清俊,邹圣诞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五官只能称得上周正的男人,为何身上蕴含着一股引人靠近的神秘气质。

    他不说话时就像一个戴着斗笠在江边独钓的书生,一有动作言语,举手投足间却又充斥着英雄气概。

    见他不接话,邹圣诞自顾自答:“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正直的人。”

    “嗤!”迟北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很想反唇相讥,但说出口却是自嘲更多几分,“虽然事实上是我比较好骗,但我就当你在夸我。”

    “我没有骗你。”邹圣诞摊手,“至少我认为,你是我身边所有朋友中,我唯一确定不会欺骗、利用我的人。”

    “我十七岁时父母双亡,刚出名就被所谓朋友骗得倾家荡产。到了英国是秦寒他们家资助了我,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她对我,你也看到了,欺骗与利用双管齐下地对付。”

    迟北削果皮的手一顿,他就猜到如果邹圣诞本人没有声张,那么背后一定是秦寒在捣鬼。

    “那个女医生……我想你也知道了吧?我私以为,中国的法律还没有办法制裁她,我也不需要她的道歉,因为我根本不会原谅她,但我希望她能受到惩罚。”

    迟北点头,“这件事你放心,除了明面上的,别的手段我也可以帮你出气。”

    “谢谢。”邹圣诞绽开一抹淡笑,“我也可以帮你……们澄清,我们只是朋友的关系。”

    一个削好皮的苹果被递到邹圣诞眼底,她接过那颗表面光滑匀称的苹果,听到迟北徵说:

    “其实,我们不应该是这种关系。”

    连朋友都不可以吗?

    “那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应该是啊……”迟北眼底柔光一片,眸子衔了无尽笑意,“你在台上尽情挥洒歌唱,而我拖家带口举着荧光牌在底下冲你吼‘女神!我爱——嘶!’”

    邹圣诞被那声尾音逗乐,“‘嘶’是什么玩意儿?”

    “是我被我老婆拧得倒吸凉气的声音啊!”迟北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想象中的画面,仿佛一切都正在发生,“然后我就会立马改口说我爱荀雯峤了。”

    荀雯峤,是他妻子的姓名啊。

    一切尘埃落定,迟北徵出去等她打点完就送她走,关门声响起那刻邹圣诞感慨到——

    真是个幸运的女人。

    华宽的车比荀霂峙的来得都早。

    外婆家的大门敞开,此时正是镇上举办千灯节最热闹的时候。外婆不在家,雯峤就坐在天井旁看着月亮等霂峙来接。

    爷爷的电话也已经打到她那里过了,本来是霁峥要来接她,可是琢雪突然病了他要送她去看急诊。

    原先这种时候都是荀雯峤站出来,自告奋勇要帮家人联络夫家的医院,好有个照应。但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听到老爷子大叫荀霂峙,她就挂了电话。

    华宽来得很急,他是临危受命,开了一个多小时高速,弯弯绕绕找了很久的路才进对地方。

    雯峤见到他也是意外:“你怎么会来?”

    “迟北家里出事,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交代,托我替他跑一趟。”华宽在寒冬腊月,为这夫妇俩奔走得冒汗,“他说答应你了,要陪你逛千灯节,现在你要还想逛那就我替他顾你安全,要不想,我就接你回去。”

    “华宽,你是不是忘了?”雯峤声音很平,听不出恼意,“迟北家,也是我家。我们尚且是夫妻。”

    华宽被堵得没话说,郁卒地拂手擦汗,“他再怎么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也得为你多考虑些。”

    这话说得好听,但雯峤不想理。

    “我就不明白,你喜欢秦寒什么?”

    被荀雯峤乍一问,华宽惊得呆若木鸡。

    “怎么?护得这么紧,还当我看不出来吗?”

    “迟北徵才不是个傻的,为了王翔宇一个人,他做不到那地步。”

    “你、小号、王翔宇,前前后后加起来叁个人,这么逼他他能不答应吗?!啊?!”荀雯峤双手环胸,面上是一目了然的蔑视,“你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小号为了自家有权势的亲戚、王翔宇为了自己好不容易上映的电影。”

    “你们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不曾为了我和迟北徵考虑分毫。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朋友、是兄弟吗?怎么利用起来如此得心应手?”

    “荀雯峤!!!”华宽心事被拆穿,他也歇斯底里地跟她争执起来,“事情发展成这样是我们有意为之的吗?!我哪里能料到她、会把事情搅到这种地步!”

    “华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护着她吗?她就是卑鄙无耻破坏别人家庭的那种人!你就是猪油蒙心瞎了眼!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跟你做朋友!”

    要不是因为修养底线,荀雯峤激动得差点要扇华宽一耳光,如果没有他的明知不可为而“纵”之,能被秦寒握住这么多把柄把事情闹到这地步吗?

    华宽被雯峤骂懵了,他听到最后一句也爆发了脾气,“好啊!不做就不做!你别后悔!”

    荀雯峤直接上手把人推了出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泼妇”行径,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再也不想跟这个执迷不悟的蠢货多费口舌了!

    华宽被荀雯峤推出来,立在青石板路上,他越想越郁闷,把手里的外套大力甩到地上泄愤:“靠!”

    叉腰仰头看了会儿夜色,捡起外套的时候想的却是:“我TM到底喜欢秦寒什么啊?!喜欢她卑鄙无耻会耍手段吗?!”

    外婆为了给小两口留空间与时间洞房花烛,说好了晚上去郑阿婆家住。雯峤担心她自己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又气急攻心,便趁着千灯节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寻去郑阿婆家。

    大家都在郑阿婆家中齐聚一堂,见到雯峤过来具是一阵热闹打趣。

    雯峤把外婆拉到一边,“外婆,迟北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不用担心,是医院那边的事。”

    老人家很是敏感:“是不是又跟娱乐圈那小妮子有关系?”

    雯峤点头:“这次事情闹得有点大,外婆你别担心,我们能处理好的。”

    “峤峤……”

    “外婆,你这几天不准看网上的新闻!就算看了也不要相信!不准生气、不能激动,你要相信我们,好吗?”

    外婆拍拍雯峤,老人家身上特有的衣柜中沉香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雯峤对她莞尔一笑:“外婆,我跟迟北都会好好的,你放心吧!”

    背身离开的时候,雯峤想起自己在房中接到爷爷电话、看到新闻和迟子骞消息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苏家那位袖暖小姐送的并蒂莲花簪解了下来。

    而后对着铜镜一件一件拆发饰,解霞帔,脱嫁衣。

    最后,才是把那出嫁时戴的凤冠取了下来。

    今天除了外婆帮忙打扮,苏袖暖也来了,还带了位有婚俗经验的老妇,为她开面、叁梳。

    其实雯峤过去很满足于她与迟北之间那种“不能失去”的信任与坚定,可前段时间她突然发现,她开始渴望迟北能给她向往的情投意合、相濡以沫的甜蜜感。

    可惜的是,同时她还发现,迟北没有那种不满足。

    甚至,他对别人产生了她期待被给予的情愫。

    不然为什么,他要丢下她一个人?都不曾亲口解释、或是像前次那般要她的信任,就匆匆不辞而别。

    迟北啊,你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出现了。

    又何苦再陪我将就着过活下去呢?

    雯峤将木梳放回妆奁盒中,好似把对婚姻美满的祝愿,也一同置入封锁。

    清河啊清河,烛光十里波光粼粼,怎么千万盏飘摇着的河灯里,独缺迟家妇这一盏呢?

    游去问问那混小子吧,问他什么呢?

    问他是要陪着旧人千篇一律?还是要另寻个嫩生生的美娇娘?

    别飘远了,回来吧——

    荀家小姐自己问。

    来自广坤的留言:

    为了给大家伙儿一个愉快的假期,下章高虐,推迟到6.10零点再送达。

    (好啦,其实是广坤要出远门,怕存稿跟不上……回来补特餐给你们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