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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节

      尊贵无比的天子半跪在地,为那死去的忠臣痛哭流涕,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跟随天子入宫的将士们看着年轻的皇帝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快要晕厥过去,一个个也都红了眼。

    皇上哪有罪呢,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皇上兴许也会遭了对方的暗算。皇上真可怜啊。

    第226章

    皇上在大殿外几度昏厥,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直到萧定安将皇后整顿完毕,“皇上,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忠心为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皇上泪沾衣襟,几度哽咽,“都是朕的错, 若不是朕信错了人, 他们也不会被那些奸人害了。”

    说到最后, 他咬牙切齿, 浑身充满戾气,“叛党呢?”

    萧定安只要皇上能平复心情就好, 指了指殿内, “全部押在殿内等候您的处置。”

    皇上站起身, 撩起袍脚,铁青着脸, 大步入了殿。

    沈阁老一干人等造反,被害或战死的武官足有十万人, 从上至下的文官高达一千多人。

    其中光扶植皇上登位的有功大臣就有七八位,最低也都是子爵。却全死于这些人之手。

    到了大殿,他伸出一只手, 萧定从腰间解下自己那方宝剑。

    这剑曾经是皇上赐予他的, 通体都是好钢,柔韧锋利。

    扔掉剑鞘, 耀眼的银色剑芒像青蛇游动, 直逼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叛贼。

    “朕待你们不薄?尔等狼子野心, 竟然意图谋反?当真是罪大恶极。”

    事已至此,求饶已是无用,沈阁老心里只剩下不甘和怨恨,“不薄?你以为你派人搜罗老夫的证据,老夫不知?你早有除老臣之心。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你当初对太后娘家动手,老夫就知道你迟早会对我们动手。”

    皇上冷笑,“是他们贪赃枉法,朕念及他们昔日之恩,饶他们九族,只杀了犯案之人,已是法外开恩,你们还不满意?难不成还要朕任你们予取予求?”

    说到这事,沈阁老却有自己的想法。

    可怜他聪明一世,竟栽在一个亲政不过四年的小子手里。他以为皇上放过太后娘家是皇上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皇上的用意。这人没将对方九族斩杀,只是因为不想被世人唾骂。不想坠了明君的名头。

    或者他根本只是想宽那些拥有从功大臣们的心。希望他们不要生事。

    那些不肯归附沈家的老臣定是猜到皇上这层心思,所以他们甘愿赴死。

    可那些蠢货不知道他们至死都效忠的皇上其实早有杀他们的心。

    是的,他到现在才明白皇上下这盘棋所图为何。

    他不仅想要他们沈家九族的命,还想要那些忠臣的命。

    否则他为什么有那么多武器却不从密道偷偷带入宫中,反而藏在城郊道观呢?

    若他真是战败潜逃,应该改名换姓,找深山老林藏匿起来,或是去驻地调兵遣将,而不是龟缩在道观用那有限的武器做垂死挣扎。

    “比起心狠手辣,老臣甘拜下风。”沈阁老双手被绑,半跪在地,仰着头,两颗眼珠死死盯着皇上,“我落入你的圈套,如了你的意,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上淡淡一笑,“你放心,朕自会如你的愿。”

    他一剑下去,沈阁老的一双手落了地,沈阁老疼得撕心裂肺,面目扭曲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皇上将剑扔给萧定安,拍了拍手,从殿外涌进一大批苦主。

    这些是那些忠臣的儿女,看到家里的顶梁柱死了连个全尸也没有,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你还我爹的命来!”

    他们没有刀剑,用拳打,用脚踢,用手拧,用鞋底扇……

    沈阁老却依旧是笑着,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你们这帮子蠢货,你们的父亲、祖父虽死于我手,但杀的人何尝不是这个假慈悲的帝王。你们……”

    他话没说完,萧定安再也听不下去,一剑切了他耳朵,“你到现在还敢诬蔑皇上,挑拨皇上与朝臣们的君臣之谊,你简直不可理喻!”

    鲜血洒满整个宫殿,往日那高握权柄的三位阁老此时狼狈至极,竟连腰都直不起来,他们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地砖,双眼混沌又无神,木讷地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往他们身上招呼。

    清冽的声音响起,“来人!”

    不多时,又有几个护卫押着几个男娃进来。

    看到他们,原本一心向死的阁老们挣扎着直起腰,他们眼珠子死死盯着男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因为恐惧而颤栗、颤抖,他们怎么会被抓回来?

    “怎么?不认得他们了?你们给家族留下的最后一颗火苗,竟然认不出了吗?不会吧?只是几天没见而已。”

    沈阁老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牙齿与牙齿之间忍不住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你……”

    一个字说完,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而后整个人栽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

    皇上一只脚踩着他的老脸,揪过来一个男娃,将对方的头狠狠往地上灌,让两人面对面,让沈阁老看得更真切。

    “朕曾经想放过你们。也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逼朕这么做的。你知道吗?当薛爱卿在这个殿上被你们逼死的时候,朕在想什么吗?朕在想迟早有一天要让你们这些人通通给他陪葬。”

    他环顾四周,好似与人说话,“你看,我真的给你报仇了。你可以安息了。”

    说完,他直起身体,淡淡吩咐宫人,“十族殆尽,一个不留。”

    萧定安微怔,“十族?”

    不是九族吗?

    “他们的门生既当不成忠臣,也不必再祸害朕的子民,全除了吧。”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决定几千人的命。

    可谁都知道皇上此时必定是愤怒至极,哪怕恩宠如萧定安也不敢触皇上的眉头,他轻声道,“刚从后宫找到沈贵妃,她……”

    皇上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沉声道,“一个不留。”

    萧定安头皮发麻,点头应是,示意士兵将这殿中之人拖出去。

    那几个男娃发出凄厉的惨叫,“曾祖!曾祖!救救我!”

    “皇上,皇上,求您开恩,饶了我曾孙吧。”

    “皇上,老臣知道错了,请您看在老臣助您登上皇位的份上饶了我曾孙吧。”

    ……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士兵们拖拽之后留下的血污,无不提醒这些苦主,这些叛党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他们纷纷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放肆,纷纷向皇上请罪,想将家人带回去收敛。

    皇上沉痛道,“永安侯忠君为国,不畏生死,忠心不二,朕甚感哀痛,特赐谥号‘文忠’,赏银千两,特葬皇陵,以伴朕左右……”

    “平安侯忠君为国,……特赐谥号‘文正’……”

    “陈平侯忠君为国,……特赐谥号‘文怀’……”

    从前朝到现在,能得皇上赐予谥号的忠臣不足十人。可皇上这次却连赐了十几个谥号。

    宣布完,苦主们无不跪下谢恩。

    等他们离去,太监们悄悄上殿,打扫脏污。

    皇上静静坐在他的龙椅上看着殿外灰蒙蒙的天,这是他的宫殿,也是他的天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护卫们来报,荣华夫人回宫了,皇上才站起,理了理衣襟,亲自下殿迎接。

    荣华夫人之前病的很重,再加上这一场动乱,差点魂归地府。

    可她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病情好点时,她想找李天应,却听护卫们说,那人早就跑了。

    荣华夫人无奈只能回宫。

    皇上将其安置到永寿堂。

    一直在后宫主事的黄章前来回报,“自您出宫后,皇后就在殿内上吊自尽,其他妃嫔也都被沈贵妃或杀死或赏人。只有冷宫中几位娘娘完好无损。”

    说到这里,他面上带了几分喜意,“秦美人之前被打入冷宫时已怀了身孕,担心沈贵妃报复,只能缠着腰腹。因她在冷宫,也无人进去。”

    荣华夫人喜上眉稍,“当真?”

    “千真万确,已经怀了两个多月了。太医说胎相极好。”

    荣华夫人双手合十,翻身下榻,给那小祠堂上了一柱香,“菩萨保佑,望她能为皇儿生下一个小皇子。”

    荣华夫人高兴,皇上也高兴,他当即吩咐黄章安置秦美人,“让她恢复从前的位份吧。并且赏赐她亲人入宫觐见。”

    黄章乖觉,替秦明珠谢了恩。

    想到皇后,皇上叹了口气,“朕走时,来不及带她,她也是个好人家的闺女,吩咐礼部,好生操办她的丧事。”

    皇后丧事自是要大操大办,但黄章还是小声道,“皇上,礼部尚书已经殉国了,现在官位空缺。”

    其实不止礼部尚书,许多官位都空着。

    荣华夫人回头道,“皇上有政务要处置,且去忙吧,后宫有太后照料,我这边也没事,你且放心便是。”

    许是同情,沈阁老人等人并没有处死太后。

    皇上点头,带着黄章出去。

    一连好几日,朝堂都处于忙乱状态。

    首先最忙的当属吏部官员,这次空出来的官位太多,皇上将沈阁老排挤出去的亲信全部召回,升了他们的官。然后让一直等待赐官的进士们到各地方当芝麻小官。

    其次就是礼部,这个就不必说了,要亲自督办皇后丧事,还要代替皇上赐予忠臣陪葬器物。

    然后就是刑部,叛党作乱,他们需要全国抓捕他们的九族,或杀或抄,总之不能有漏网之鱼。

    最后是户部,判党被杀,九族被灭,他们的家需要抄,户部官员需要将他们的财产登记入库,收归国有。

    当然兵部和工部也没闲着。

    兵部死了那么多兵,要向皇上请示招兵。

    叛党作乱,烧毁许多宫殿,需要重新修缮。工部需要绘制草图、置办材料。只等皇宫秩序恢复,他们就要进宫改造。

    所有人都很忙,就连林晓也不例外。

    皇上感念她救命之恩,特封她为郡主,赏银五千两、珠宝两箱、两车绫罗绸缎。

    当然皇后丧事,没法办宴,林晓进宫谢了恩,担心这些东西丢失,就待在刘家租住的院子,哪也不敢去。

    好在两天后,城门重新打开,李秀琴等人终于进了城。

    李秀琴将女儿一通骂,“你不要命了。竟然敢私逃。你不知道娘听说京城戒严有多害怕。我打死你个不孝女。你要气死我啊。”

    说是要打,手也举起来了,却迟迟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