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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节

      “宁溪巷?”大家都诧异地看着陈新。

    作为官吏,大家对姑苏城熟得不能再熟。可知道宁溪巷是个什么地方。

    那里离最热闹的东安街只隔了一条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那里条巷子极为宽敞,能并排行驶三辆马车;巷子里每一处宅子的占地都很大,住的都是江南顶尖的富商和权贵。

    大家嘴唇动了动,想问问赵元勋是不是真在那里置了宅子,还是租别的人,或是客居在那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大家跟陈新一样的想法,知道这位伯爷背景硬不能得罪,知府都巴结他。要是说出的话让赵伯爷听到,惹了他不快,落不得好。

    第601章 江南豪宅

    一行人安步当车,只走了半盏茶功夫,就进了宁溪巷,从巷口进去,沿着高高的朱红色围墙又走了一盏茶功夫,跟着赵元勋停在了一处大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十分气派,黄铜做的门丁在夕阳的余辉下闪着金光。

    除了最前面的张顺几人,其他人都张大了嘴巴。

    陈新即便在来之前已经知道赵元勋住在宁溪巷了,但还是很吃惊。

    倒不是他没见过朱红大门,也没见过在大门上镶嵌的门丁。想想他们刚才走过的长长的、高高的围墙,心里就有一种窒息感。

    这宅子占地可真大啊。

    张顺见大家这吃惊的样子,不由感慨。

    想当初赵元勋初来乍到时,请他和同知携家眷赴宴,他们看到这宅子时,也跟这些同僚一样吃惊。

    他是寒门出身,就算做了十几年官,还跟着贪墨了一点银子,也不过是小有积蓄而已。想要买这样的宅子,需得倾尽所有。可饶是有银子,他又是姑苏府的知府,想买这样的宅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能住在这条巷子的,谁家不是有深厚底蕴的?便是富商,他们也都是皇商,跟京中权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不是他这么个根基极浅的知府能撼动的。想让他们搬出去,将他们的宅子买下,几乎不可能。

    他做这么多年的官,从县令到知府,基本住的是衙门附属的后宅;就算衙门太破,他们买宅子住,也都是一进或二进院子。

    想起那日妻儿看到这宅子,进到里面去跟个乡巴佬进城一样的表现,张顺心里就无比酸楚。

    寒门子弟,跟勋贵人家比,差的何止是底蕴?

    “张大人请,胡大人请,石大人请,诸位同僚请。”赵元勋一一招呼大家,作了个请的手势。

    “赵大人请。”

    “张大人请。”几位大人谦让着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迎面而来的不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影壁,而是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是一个宽阔的拱门,影影绰绰能看到里面的是一个大池塘,以及距离较远的池塘对面的回廊。

    一行人跟着进了拱门,眼前就是一片开阔。

    池塘极宽,跟一个小湖似的,中间建有亭子,还有一个画舫。远处雕梁画栋,一派富贵景象。

    饶是去过许多富商家的知府衙门一众官吏,面对这样的宅子,都集体失声。

    太壕了。

    大家恍恍惚惚地跟着赵元勋从左边的回廊进去,走了足有一盏茶功夫,这才到了一个厅堂——这还只是前院的厅堂。到至后宅,又不知是怎样一副景象了。

    吏房的老吏丁富贵已经六十多岁了,打二十出头就在衙门里做小吏,一辈子经过的事、见过的世面不知凡几,为人也极稳重。

    他在厅堂里坐下,看着屋子里的黄花梨木家俱和案几上的汝窑梅瓶,忍不住问赵元勋:“赵大人这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新近才买的?”

    要不是大家今天哄起请客,而赵元勋也高兴,他都没打算把大家请到府上来做客。

    这宅子实在是太打眼,跟他想要的低调完全不搭边。

    他苦笑道:“是我女儿叫下人来买的,应该就这一年内买的吧。”

    当初闺女说她有一处宅子在这里,让他们来住,他们还以为是一般的三进院子。

    谁曾想到这里来一看,却是这种连江南权贵、富商都很少能住得上的园林式建筑,地段还这么好。他跟朱氏当即就吓了一跳。

    直到跟周春再三确认,他们才敢进门。进了门后,还是被里面的景致给震惊到了。

    周春说,这宅子是姑娘赚了钱后派人来买的。当时能买到,也是机缘巧合。

    至于怎样的机缘巧合法,周春却不说了,直说关乎前主人的隐私,他们曾答应过不说的。

    赵元勋和朱氏觉得这宅子太好,有心想不住吧,周春说了,他们不住也是空着,还要让人打理,实在太浪费。想想没的自己有这么好的宅子不住,还花钱去或买或租其他宅子的,他们夫妻俩犹豫了一下,这才住了下来。

    可也不过是住了宅子的一隅。

    “啊?”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赵大人你是说……”张顺用手指环顾了屋子一圈,“这整个宅子,是令千金买的?是你大女儿还是二女儿?”

    赵元勋的夫人朱氏有意跟他们结交,时不时邀他家夫人到府上玩,两人还约着去逛了两回街。闲聊时,张夫人自然打听清楚了绥平伯府的人口和情况。

    赵元勋有四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嫁给了京城官宦世家的子弟;三女儿庶出,嫁了新晋进士。而四女儿赵如熙,就是中会试第二名的这个了。

    如果这宅子是大女儿、二女儿婆家的财产,暂时借给赵元勋住,这很正常。大晋朝并不禁止商人之子参加科举,如果他三女儿嫁的是江南富商之子,有这宅子也很正常。

    张顺唯独排除了赵元勋的四女儿。

    那位小姐还没出嫁,而且才回绥平伯府还不到两年,名下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宅子。

    可接下来赵元勋的话就叫他不敢置信了:“不是。是我四女儿,就是考上会试第二名的这个。”

    “这……”张顺差点说“怎么可能”,好在及时刹住车,没把话说出来。

    这宅子是赵如熙的,同僚问起,赵元勋自然不会跟同僚说是自己的。但他也不欲跟这些大老爷们多说自己女儿的情况。

    他转头问下人:“少爷回来了吗?”

    “书院里功课繁重,少爷只派小厮回来打听了消息,并未回来。”下人回道。

    赵靖泰念书的书院不在姑苏城内,而在城外的一处山脚下。书院的学生一般都选择住校。

    赵元勋和朱氏想让赵靖泰锻炼一下交际能力,赵靖泰对集体生活也很向往,最后赵靖泰带着一个小厮住进了书院,平时都不回家,只在旬休日的时候回来一趟。

    赵元勋听闻,便没再多话,吩咐下人摆席。

    第602章 配不上

    因为老夫人和赵如熙还在京城,赵元勋和朱氏来江南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厨子。做菜合老夫人和赵如熙口味的厨子都留在了京城。

    这会儿仓促之下摆席,厨房自然忙不过来。刘全直接在酒楼里叫了两桌席面,再叫厨子做几道拿手菜,一起呈上来。

    他也知道五姑娘中了会试第二,是大喜的事情;老爷遍请同僚,可不能小气了。所以定的都是上等席面,让厨子做的菜也尽显京城勋贵人家的精细与名贵。

    这顿饭自然吃得大家十分满意,连声叫好。

    吃完饭借着赵元勋送客的功夫,张顺故意落在最后面,借着酒劲对赵元勋道:“令千金聪颖能干,小小年纪就在会试里考中第二名,比许多男子都强。不知道令千金婚配没有?我有个侄子,今年十六岁,也是极聪明的。去年他就中了举人,本打算今年参加会试,但他老师怕他年少成名,容易骄傲,愣是压着他,让他下一届再参加会试。”

    他拍拍赵元勋的肩膀:“这样,我明儿个叫人去唤他,让他过来一趟,你见一见。要是不中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赵元勋打小身体不好,在饮食上十分节制。今天即便做东,喝的酒也没过量。这会儿只是微醺。

    可被张顺这么一说,他那一点点酒意也彻底醒了。

    刚才酒桌上,大家也有意无意地探听赵如熙的信息,又提起自家子侄,透露出结亲的意思,都被他打哈哈混过去了。

    张顺倒是精明,等到这时候才提此事,他倒不好敷衍了事。

    “张大人的侄子自然是出色的。只是我那女儿,你是不知道,她的亲事我做不了主。一来有她师父……”

    说到这里,赵元勋笑了一下:“就是枯木先生,不知张大人听说过没有?他老人家七十多岁了,德高望重,对我女儿视如己出。我女儿的亲事,他老人家一直十分关心,四处打听有没有合适的。”

    张顺一惊:“枯木先生?莫不是绘画宗师康时霖老先生?”

    “正是。”赵元勋点头道。

    “除了枯木先生,最关心我女儿的亲事还有我母亲和夫人。尤其是我母亲,舍不得我女儿远嫁,都发了话了,要在京城给她寻一夫婿。我那女儿今年夏天就满十六了,几位长辈精挑细选的都还没定下来。所以我要跟张大人说声对不住。这件事啊,实在是我做不了主。”

    张顺不过是提一提,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人家是京城权贵,有钱有势,哪是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能攀得上的?更不用说他那侄子还只是个举人,光在功名上都比不过赵元勋的女儿,更不用说身份、地位、钱财了。

    只是眼看着这样一个样样出色的女孩儿在眼前,还是自己下属的女儿,他实在是忍不住要试一试。

    万一成了呢?

    要不是他自己的大儿子已经娶妻,小儿子年纪还小,他都不会把侄子拎出来。

    现在听到说赵如熙还是康时霖的徒弟,他干脆就死了心。

    他虽没任过京官,但京城有权势的人,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这位枯木先生,他曾听恩师和师兄们闲聊时提过,是个极厉害的人,不光跟皇上关系十分亲厚,收的徒弟一个个都非池中物。

    “哈哈,我也就这么一提。我知道,我那侄儿配不上令千金。”张顺哈哈笑着,对赵元勋拱了拱手,快走两步,赶上了前面几个同僚。

    ……

    京城里,放榜半个月后,就是殿试的时间。

    殿试的地点就在皇宫里的文华殿,时间是一整天,中午皇宫会给考生们提供一顿饭。殿试的题目由皇帝亲自出题,只有两三道题,会让贡生们就当前朝廷的一些政务提出自己的看法,甚至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

    殿试是巳初开始,即早上九点,但考生们唯恐迟到,在八点就聚集到皇宫的东华门处,等待礼部官员领他们进去。

    “张兄,你来了?”

    “文盛兄,好久不见?恭喜恭喜。”

    东华门虽不在皇宫内,但贡士们并不敢大声喧哗,只小声的打着招呼。

    打完招呼,有人四处看了看,就低声跟要好的人道:“怎么那位还没来?莫不是要等到开考了才来?”

    对方就嗤笑道:“人家身份高贵,晚些来不是正常的吗?就是迟到了也没事,总能进得去。”

    “身份高不高贵这个两说,恐怕是不敢来那么早,怕被人看到。”

    旁边有人听到两人这对话,赶紧往旁边挪远了一点,不敢跟他们靠得太近。

    这两人,在这么人多嘴杂的地方议论知微居士,莫不是怕考上进士后,吏部尚书大人不把他们派到最穷苦的地方去不成?两个蠢货。

    会试结束,到殿试开始,中间只隔了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如果有贡士在外面招摇,或惹出麻烦,风评不好,那就不用考虑参加殿试了,参加了朝廷也不会取。

    所以在会试前,这些考生经常参加文会、诗会,但这半个月里却是龟缩在家里,哪儿都不敢去,唯恐发生什么意外。有时候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你。十年寒窗,就差这临门一脚,那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

    因此许多人会试后这是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