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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果然,康时霖看到众人纷纷奉上自己名下的田产,两眼一瞪,生气道:“你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谁要你们的田宅了?你们这是要置我们师徒于不义吗?行了,都回去,什么都别说了。这班也不办了,过两天我就带着小徒弟云游去。”

    “走走走,都给我走。”他往外赶人。

    大家一看康时霖这说的不是气话,而是动真格的,都急眼了。

    要是还没学之前还好,现在初尝肉味,刚刚品出点道道,正是上瘾的时候,却说不教了,他们抓心挠肝能几夜睡不着。

    这不是要人命吗?

    “大家先回去吧,我劝劝我师父。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说些气话也是有的。”吴宗开始扮白脸,跟大家挤眼睛使眼色,劝大家先离开。

    待大家都走了,吴宗转回画院,对着自家师父一竖大拇指,笑嘻嘻地赞了一个:“师父,您牛。”

    “哼,跟我比,你还嫩着呢。”

    “是是是,您老绝对是老姜。”吴宗极尽拍马之本事,把师父给拍高兴了,唯恐他老人家真给气着了,郁结于心就不好了。

    “你师妹呢?”康时霖问道。

    “在大理寺呢。已经画了一幅跟罪犯特别像的画像了,正打算多画一些,四处张贴。”

    “哎呀,师父您不知道您新收这个小徒弟有多厉害……”

    第237章 萧圪

    吴宗叭叭叭地把赵如熙画画像的经过说了一遍,道:“去之前我还担心她听了案子心里害怕呢,可小师妹愣是连眼都不眨一下,脸色没半点变化,比那些刚进大理寺的小子可厉害多了。”

    康时霖的胡子就翘了起来:“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师父您老的眼光就是好。”吴宗的彩虹屁不要钱似的蹦出来。

    “张大人当即就想让小师妹进大理寺呢。小师妹也是个心里明白的,当即就拒绝了。您没看到我们大人那表情呢,老遗憾了。”

    康时霖果然被这话逗得很开心。

    “对了,师父,教各衙门画画的事,我跟张大人已谈妥了。我还让他去问皇上要一道圣旨,免得有人对小师妹收钱的事说三道四。张大人已进宫去了,没准一会儿宫里或您家里就有人来寻您。”

    康时霖一听,点头道:“那肯定得来找我。”

    现在赵如熙是他徒弟了,萧圪绝对不敢不经过他同意,就越过他给赵如熙下圣旨。那是找抽呢。

    果然,两人刚指挥下人把画架搬进屋里,康家的管家就来了:“老太爷,皇上宣您进宫呢,小人来接您回京。”

    “行,走吧。”康时霖很是干脆。

    康时霖进了宫,萧圪一听他来了,亲自迎了出来,迎到软榻旁,两人面对面坐了。

    萧圪又亲自端了一盘子点心,放到康时霖面前,对他道:“表叔,您上回吃这点心说好,我特意让御厨给您做的,您尝尝。要是吃得好,一会儿让下人提一盒回去。”

    见萧圪不在自己面前称“朕”,行事还如此殷勤,康时霖心里很是受用。

    他捡了一块点心进嘴里,品了品,点头道:“不错。”

    萧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将茶杯给他推了推,这才道:“您老新收了个徒弟,要不是张常慎来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呢。我小时候也跟您学过画,虽说天赋不够,被您老嫌弃,不能列入门墙,但好歹也是您的门外弟子。您新收个小师妹,我这作师兄的,也得送个见面礼。”

    说着,他抬了抬手,太监便捧了个精美小匣子上来,

    康时霖心里跟明镜似的,萧圪这话说的好听,什么师兄给小师妹的见面礼,屁!只不过是想请赵如熙出山教官吏们画画,给的赏赐罢了。

    钱货两讫的事儿,现在换了个说法,便在他面前卖了个乖,平白得了他和丫头两份人情,当皇帝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心眼子忒多。

    这时候太监已把盒子打开,递到康时霖面前。康时霖见里面是一张纸,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张铺子的房契,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不错,这份见面礼,你小师妹肯定很喜欢。”他道。

    如果盒子里装的是金银首饰或玉器古玩,那他肯定要跟萧圪翻脸。赏那玩意儿想糊弄谁呢?

    宫里赐下的东西,都是有标志、并登记在册的。这些东西不管再价值连城,都是不能买卖的。

    无论什么,一旦不能变现,那就是个死物,一文不值。偏你还得小心保管,掉了、磕了、被偷了,还得要被问罪,简直就是个麻烦。

    那玩意儿除了是个荣耀,一无是处。反正康时霖最不爱要这种东西。

    铺子就很好。即便不能买卖,自己也不做生意,光是出租,每月也有进账,这才是诚意满满的一份礼呢。

    因着先皇的关系,萧圪跟康时霖接触的时间比自己的亲叔叔还多。康时霖没少驮着年幼的他,带他出宫去玩耍。

    最重要的是康时霖这种性子特别让做皇帝的满意——从不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从不对朝堂上的事指指点点。可如果你真做了糊涂事儿,他又能来给你一记棒喝,叫你警醒。

    所以不光先皇喜欢跟康时霖聊天喝酒,便是萧圪对这位表叔也打心眼里亲近。

    如今见康时霖满意,萧圪也很高兴,又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跟着他闲聊了几句,这才转入正题。

    “小师妹那画法,我听张常慎说很是实用,对朝庭抓罪犯大有好处。我想让她教衙门里的官吏画画,您老看,行不行?”

    “那丫头打出生起就受尽了苦,都是魏丘教女无方。我想让她买个魏丘的田庄,偏被平南侯府半道抢了去。说实话,我很生气,非常生气。”

    说到这里,康时霖端起茶盏,猛喝了两口,似乎需要用水浇灭心头的火气一般。

    萧圪赶紧又给他斟了一杯,道:“我已经训斥过傅云开了。一会儿他就会去给您道歉,并把那个田庄也还给小师妹。”

    “给我道了什么歉?又不是抢我的田庄。”康时霖道,“田庄也不要。免得武将们说我们抢傅家的东西,那丫头可受不住。”

    “好,那就给小师妹道歉。”萧圪从善如流,“田庄其实还是可以要的,这是傅家抢过去的,现在我帮你们抢回来,您老不接,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拿着吧。魏丘这事一出,朝臣们估计要夹着尾巴过日子。短期内想再要犯官的田庄铺子,很难。咱何必跟钱过不去呢,您说对不对?这话还是您老教导我的呢。”

    “啧,你们当皇帝的就是会说话!”康时霖斜睨他一眼,“当我不知道呢?我要不接这田庄,傅家就能被架在火上烤着下不来。你偏帮傅家说话,还想卖我人情?你当我是傻的?”

    “哈哈哈,您老还是这么心明眼亮,我哪敢在您老面前弄鬼?说的也是实情嘛。”萧圪脸不红心不跳地打着哈哈。

    “那我老康就卖你个面子,把这田庄收下了。”康时霖终于给了他一个台阶。

    “多谢表叔。”萧圪大喜,连忙又殷勤地把点心盘子往那边推了推,“您老也知道,我看似是九五之尊,其实整天还得看朝臣的脸色过日子,我也难呐。”

    他叹息一声:“就说这平南侯吧,英勇善战,有勇有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您看,以前他是从不往大理寺伸手的,这一次让傅云朗那小子去大理寺搅和一通,未免没有试探我和文臣的意思。您说,他是想干嘛?”

    第238章 求亲路上第一阻碍

    “那还不是你给惯出来的?”康时霖嗤之以鼻,“你要是不整天捧他来踩世家和文臣,他会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说那平南侯,只看那魏丘。就因为他是寒门子,你要捧他来踩世家。结果呢,你看看你捧出了个什么玩意儿?整天阿谀奉承不说,还敢杀人抢官。胆大包天到了什么地步?”

    “我也没想到魏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萧圪也唏嘘。

    “你还好,还没太过糊涂,去护着那魏丘,否则我非指着你鼻子骂你一通不可。”康时霖深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只是这颗甜枣从他手上递出来,味儿就有点酸,听上去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表叔,也是有您老看着,我不敢糊涂。”萧圪腆着脸笑道,“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好好看着我,别让我做糊涂事儿。”

    康时霖一摆手:“别扯我,我可懒得管你们这些屁事。嫌自己命长还是怎的?”

    他将茶一口饮下,拍拍手站起来:“行了,我回去了。咱把话说明白啊,我小徒弟教衙门那群兔崽子,一千五百两一个人,这是辛苦费,你要写清楚。你们衙门里的官儿做事都还拿俸禄呢,别因为这点钱就让人嚼我家丫头的舌根子。另外,也别让平南侯府的人上丫头家的门。我那小徒弟福薄,承受不起。”

    扔下这句话,他施施然回去了。

    从宫里出来回到康家,刚下马车,康时霖就看到傅家一个青年男子站在自家门口,看那坚毅的脸庞和那挺直的腰板,不用身边的随从提点,他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傅云开见康时霖下车,他连忙上前行礼:“平南侯府傅云开,给枯木先生请安。”

    康时霖一摆手:“不敢当。小佬儿没官没职的,当不起傅小将军的礼。”

    说着他也没管傅云开,直接往里走。

    傅云开连忙跟上:“小子不敢。小子是特地来跟枯木先生道歉的。”

    “那就更不敢了。傅小将军无错,缘何道歉?小佬儿跟小将军也没见过面,毫无瓜葛,这话无从谈起。”

    傅云开又抱拳行礼:“这事说来话长,都是舍弟惹的祸,小子在来之前已将舍弟施以鞭笞。还请枯木先生给小子一个赔礼的机会。”

    康时霖这才停住了脚步,打量了傅云开一眼。

    傅云开站在那里,微低着头,任凭康时霖打量,内里却心跳如鼓。

    只要枯木先生肯让他进门,他就有机会获得枯木先生的好感。

    康时霖点点头:“你爹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傅云开正琢磨康时霖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赞扬还是嘲讽,就听康时霖继续道:“行了,你回去吧,不用赔礼了。刚才在宫里,皇上已替你们平南侯府给我们师徒道了歉,我再为难你就是不给皇上面子了。回去吧。”

    说着,康时霖继续往里走,傅云开还想跟上说几句话,就被康家的下人给拦住了。

    “多谢枯木先生体恤,小子一定管教好舍弟,不让他再惹祸。”傅云开只得冲着康时霖的背大声喊道。

    “那是你家的事,只要对得起皇上就成。”康时霖头也不回,一脚跨进门槛,背影就消失在门里。

    傅云开怔怔地望着那扇门,苦笑一下。

    他爹还想跟这些世家出身的文官掰一掰手腕,试一试自己在皇上心里的份量,简直是痴人说梦太天真。

    这一个个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他们平南侯府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不说其他,只看这位枯木先生。外表看就是一心画画,从不理会俗事,甚至有些不谙世事的人。他老人家看谁不顺眼了,逮着谁都能骂几句,似乎就是个仗着自己是皇上的长辈和与先皇的交情,就胡搅蛮缠,谁也不怕的主儿。

    可听听这位老先生刚才那两句话,多有水平?

    明里暗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他们平南侯府仗着点子战功,仗着皇上的恩宠就欺负人,不光不守臣子的本份,还敢抢别人的东西,连累皇上给他们善后,拖累皇上的名声。

    这里面暗藏的机锋,简直能杀人!

    他刚才在大理寺门前还感激弟弟给自己认识赵五姑娘的机会呢,这会儿却心情低落。

    有今天这一遭,恐怕他很难获得枯木先生的好感了。不知道在他求亲的道路上,枯木先生会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不管怎么说,这门亲,他一定得定下;赵五姑娘,他一定要娶到手。

    他站在晚风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去吧。”

    想了想,他又拐了个弯:“去二皇子的别院。”

    萧令谱还没成亲,没有在外面开府。但他算已成年,不需要像萧令衍一般,还得被拘在宫里念书。平日里除了上朝办差,就总喜欢呆在别院里,不到天黑睡觉就不回宫里去。

    傅云开到别院的时候,就发现萧令谱正站在廊下亲自喂鸟,嘴里还时不时吹两声口哨逗鸟儿叫。

    “殿下。”傅云开走过去给他行礼。

    萧令谱看了他一眼,把东西扔给下人,又就着丫鬟端过来的盆子洗了手,问道:“没吃饭吧?”

    傅云开苦笑:“没有。才四处赔礼道歉回来。”

    萧令谱作为皇子,傅云开从他这里一离开,他就派人去打听消息去了,自然知道今天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