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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当着关玉林的面,原霁敢这般说关幼萱,这一下,原让的脸也冷了下去。原让淡声:“目无尊长,不敬妻子。罚你五十军棍,当场执行。你可有怨言?“

    关幼萱登时急了:“二哥,不是这样的……”

    原霁打断:“没有怨言。”

    他狠狠地瞪一眼关幼萱后,别过脸,不再理她,站起来往庭外走,招呼军棍上场。

    关幼萱眼圈微红,跟上去与原霁道歉并说话,他却不理。

    关玉林和原让对视,关玉林目光闪烁。关玉林这般大儒文人,有些被军法吓住。他迟疑:“五十军棍,有点儿多吧?会把人打残吧?不、不至于这样……只是小夫妻吵嘴……”

    原让微笑,说放心,原霁扛得住。

    但那军棍声听在常人耳中,哪个正常人受得了?

    关玉林眸色闪烁,心知原家家法之狠,原让是用这种严苛的手段向关家做保证。关玉林只好叹气,对女儿在凉州的生活,不那么担心了。

    何况——

    只是他和其他人离开凉州。

    裴象先不走。

    裴象先答应自己的老师,会照顾小师妹。小师妹若想离开,自己会和原家协商。

    --

    夜半三更,赵江河打仗回来,还一身血腥,他人已经待在了原霁的寝舍中,啧啧啧地欣赏原霁又被他二哥打了。

    原霁趴在榻上,上衫尽褪,束翼坐在旁边一边吃糖,一边给他上药。

    满屋子药味,呛得赵江河感慨连连。

    赵江河:“你这三天两头挨揍,是不是有点不好啊?还以为你成婚后能少点伤呢,你夫人看着多心疼啊。”

    原霁脸黑。

    他压眉闭目,闷声:“别提关幼萱。”

    赵江河挑眉。

    而正在这时,他听到外头侍女的动静,一会儿关幼萱轻柔软糯的声音传来:“夫君,我给你送伤药,我进来看看你好不好?”

    原霁朗声:“不用,我不想看到你!”

    一会儿,关幼萱声音低弱失落:“那好吧,我让侍女把药给你拿回去。”

    她的脚步声正要走远,听到里头原霁不动声色的问话:“你要去哪里?”

    关幼萱答:“你不是不想见到我么?我今晚去隔壁厢房睡吧。”

    原霁慢条斯理:“这般迫不及待地与我分床?我听说你师兄留在这里,不跟你阿父回姑苏去。你们是不是打着什么主意?”

    那便是走也不许走,近也不能近。情爱的谜题千千万万,谜底只有一个。隔山看雾雾不退,你便走向雾。

    门被推开,关幼萱出现在了赵江河的视线中。打过招呼后,赵江河看那趴在床上的原霁,见他连忙起身要去拿衣裳遮挡。

    绕过山水画绢布屏风,关幼萱袅袅地向他们这边走来。

    原霁:“你站住!不要过来!你过来干什么?”

    他又像个大小姐一样矜持了。

    关幼萱已经见过他这个样子,便柔声细语:“我回来睡觉呀。我师兄是担心我,才留在凉州的。我们并没有打什么主意。你不要因为我随口一句话生气嘛……束翼哥,我来帮夫君上药吧。”

    原霁:“不用你。”

    束翼也是个少年,玩心分外重。他当即快乐地放开药瓶药膏,跳起来就翻出窗子:“那我去玩了。”

    原霁:“……”

    赵江河不知道原霁和关幼萱白天发生的事。见小娘子在床榻边坐下,拿起纱布药膏,原霁还是那副不屈服、“你敢碰我试试看”的眼神。

    试试就试试。

    关幼萱的手搭在原霁肩上,抚摸他后颈。原霁后背一下子僵硬,想要跳起。关幼萱把他想象成是一头受伤的卧着的小狼,只会嗷嗷叫,却咬不动人。关幼萱新奇无比,她按着他受伤的脊椎不让他动:“你乖一点嘛。”

    小女郎的手让他浑身不自在,原霁沉着脸就要忍着伤痛爬起来。关幼萱偏脸想一想,自己以前是如何照顾自己养大的那只兔子的。她便一边摸他的后背,一边俯身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一口。

    关幼萱发丝贴着他滚烫的脸,小声:“趴回去嘛。给你上药好不好?”

    她又来!

    脸颊湿润,香气绕鼻,原霁汗毛倒立,一瞬间血液逆流,下腹有了感觉。他颤了一下后,将呼吸放平,屈辱地趴了回去——不能丢脸。

    赵江河观看他们小夫妻嬉戏半天,不禁羡慕:“哎,少青这,弄得我也想成亲了。你们小夫妻感情真好。”

    关幼萱心虚地悄悄瞥一眼原霁,原霁冷冰冰:“你眼瞎了么?”

    男人了解男人。

    赵江河对着他坏笑:“你有本事就起来,推开人家说我不要你,大义凛然地走出屋子去!你敢么?”

    ☆、第 29 章

    两人当夜依然同床。

    关幼萱闭上眼睛, 想到白日原霁被军棍打的那一幕。

    黑暗中,关幼萱轻轻挨过去:“夫君……”

    原霁拉扯自己的被褥,往床外的方向翻。他堵着气, 很明显不想听她解释。

    关幼萱有了烦恼, 心中有点难受,做了一晚上模糊的梦。关幼萱睡得不沉,所以原霁起身的时候, 她一下睁开了眼。

    帐中昏昏, 关幼萱看到原霁披衣坐起。他oo@@地穿衣下床, 关幼萱看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色,糊里糊涂地跟着坐起:“夫君, 你是要如厕么?我帮你。”

    原霁:“……”

    他原本不想理她, 但她这么一句话,让他忍不住扭头,看她的眼神几分诡异。

    原霁恍惚,声音里带着晨起时的沙哑:“你说什么?”

    关幼萱低着头抱紧被子, 愧疚道:“你被打了啊, 你身上旧伤新伤一大片,必然行动不便。天还未亮你就起来,定然是要去如厕。这次的事是因我而起,我当然要帮你呀。我起码能帮你脱、脱裤子什么的……”

    关幼萱见他长久不说话,便自觉明白了他的顾虑。她善解人意地爬向他, 原霁立马站起在床下,拢紧自己的衣带。他看着行动自如,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

    关幼萱忍着害羞:“夫君, 我们是夫妻,我可以帮你做一些私密事呀。”

    原霁哼:“这时候想起我们是夫妻了, 昨天不是口口声声要离开我么?”

    关幼萱愧疚低头,原霁略微好受一点。原霁嶙峋修长的指骨,扶住床柱。

    他深吸口气。

    再深吸口气。

    原霁:“第一,我手没残,我如厕不需要你帮忙。”

    原霁:“第二,我不是要如厕。我是要去练武。”

    关幼萱震惊:“可是天还没亮……”

    原霁:“这就是我每天练武的时辰。”

    他轻蔑地看她一眼:“战场上的将士,会因为受点轻伤就休息么?娇气。”

    关幼萱便诧异地坐在床上,看他那么趾高气扬地走出去。关幼萱终是担心他身上的伤势,她急急忙忙地穿上衣,第一次在天没亮的时候,去了原家的小校场。

    --

    原霁和束翼站在小校场中,挑着武器。

    清晨冷风阵阵,束翼打哈欠抱怨:“你不是受伤了嘛,我还想着你受伤了,我能歇两天呢。这么早,‘十步’都没起来。”

    原霁面子上挂不住:“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受伤,你就不用练武了?你肯定退步了,小心月底被束远哥骂。”

    束翼扮鬼脸:“我才不怕他!现在开始打仗了,他跟原二郎天天在军营,只要我躲着,他就想不到我。只是你为什么还要来校场,受伤了都不休息,你没有享福的命。”

    原霁颓道:“还不都是关幼萱。”

    他说:“我去如厕她都要问。我岂是她能猜中的男人?我只好来校场了。”

    他扶了一下枪,当即因后背灼灼的伤而痛得龇牙咧嘴。

    束翼望天:“自作自受。”

    原霁踢他一脚:“快拿枪!随便练一练就好了。你小心点,我后背使不上力,你别打伤我。”

    束翼笑嘻嘻:“知道知道。”

    两个少年便拿起武器,吊儿郎当地对打起来。他们两个都是喜欢偷懒的,说是练武,更像慢动作敷衍,随随便便。一边打,两个人还聊天。却是忽然,束翼看到了原霁后方一个从薄雾中远远走来的身影。

    束翼高兴地睁大眼睛:“哎,那个好像小七夫人哎……哎呀七郎!你疯了!”

    他对面那懒洋洋的陪练对象,突然之间变得精神起来,手中长.枪猎猎生风,锋刃卷着杀气,直冲束翼面门。束翼猝不及防地换招,狼狈地在地上一翻滚躲开。原霁正好和他位置互换,冰刃再次袭向束翼。

    这一次,原霁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向这边小跑而来的关幼萱。

    束翼大骂:“你混账!”

    他不再让原霁,不管原霁还受不受伤,扑上去二人便真正打起来。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打。哪怕关幼萱看不懂,她立在小校场边缘,也有些被那寒冽的冷风裹卷。她呆呆地追逐着场中原霁的身影——

    他打起架时,狠劲和神气同时具备。他威风凛凛,不屈不挠。关幼萱认识原霁之前,从没见过有儿郎这般能打,这般三天两头地挂彩。

    有时候是手臂、有时候是额头、有时候是后背……

    关幼萱望着场中那身法敏捷、举手投足间都煞气满满的少年郎君,她不禁捂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

    也许弱者天生向往强者。

    温柔喜欢强悍,年少爱慕英豪,淑女为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天然折腰。

    关幼萱裙裾和额发都被场中寒风拂起,她轻轻地围着那个圆走了几步,想更多地看到原霁飘忽凌厉的身影。

    束翼一个腾空掀翻,将原霁猛踹出去。原霁用长.枪抵着地面,刺啦巨响声让他划速减弱。他从半空中落下,提枪转身杀来时,束翼轻功了得,又是一个大篇幅的掠起,绕了开。

    原霁对上了关幼萱的眼睛。

    那纤柔的女孩儿干干净净地立在几步外,黑眸如拂晓一般,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被风拂动的衣容和美丽的面孔,都在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