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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帐内香暖,光影错落。原霁怔住。

    他俯看着她,目光一寸寸从她的眉眼上游走开。他抓着她手臂的手用力又放松,他几次挣扎后,还是郁闷地向后一倒,重新躺在了床上,咬牙忍耐——

    算了,就这样吧。

    漂亮的女孩儿睡在他身旁,他可以;

    从不和人分享的床要分给另一个人一半,他可以;

    她身上的香气,他可以;

    她不断向他挨过来的身子,他可以!

    刀山火海都敢闯的原小七郎,岂会如此没见过世面?若世上真有另一个时间,他想让自己梦中那个原霁看看——不就是一个小女郎,何以那般失魂落魄、追又复追?

    既然娶到了,就不用在意了。

    —

    像关幼萱笃定自己会梦到原霁那样,新婚之夜,睡在让自己安心的小郎君身畔,关幼萱做梦了。

    这个梦,和她以为的不同。

    她曾以为自己来凉州前做的那个梦结局,是原霁死了。那个梦指引她来找原霁,指引她来改变他的命运,来找他报恩。

    但关幼萱今晚做的梦,是第一次那个梦的后续——

    战火燎原,满城残垣。

    快要战死的原少将军靠着关幼萱的鼓励,和她一起躲藏,撑过了那一晚。他没有哄骗她,第二天下午,就有援军前来,他们得救了。

    梦中的少年将军与援军吩咐两句后,仓促包扎一下伤势,就领着关幼萱出城,带她去找她阿父和师兄。他撑着那口气,只有将关幼萱交到她阿父手里,他才能放心忙自己的事。

    梦中那条少年将军抱着女孩儿骑马的蜿蜒山道,两旁尽是死尸、草木被烧过的痕迹。关幼萱垂着眼不让自己多看,而抱着她的人低声:“有我在,别怕。”

    “阿父!师兄!”

    原霁带着关幼萱,二人不知行了多远,才在山道上找到向回城方向赶的关玉林和裴象先。一夜逃难,半日忧心,关幼萱雪白面上脏兮兮的,她抓着原霁的手臂,兴奋地向亲人挥手。

    关玉林见到女儿,何其后怕又开心:“萱萱!小丫头片子!阿父就知道你这般机灵,即使走散了也不会出事的。乖丫头……”

    关玉林年过半百,紧紧抱住跳下马向自己跑来的女儿,禁不住落泪哽咽。他无数次后悔自己应该看紧萱萱,不让她和自己走散……即便她平安归来,心中的惧怕仍让他浑身发抖。

    关幼萱亦哽咽连连。

    只有裴象先,看向那下了马、面朝他们的原霁。

    裴象先字句清晰的:“原家七郎。”

    听闻这个称呼,扑在自己父亲怀中哭泣的关幼萱吃惊地回头,向那满面脏污的少年将军看去。她与他逃难一晚,相偎一晚,到今日,她才知道他是谁。

    关玉林这才看到原霁。

    他眼神倏的变了。

    关玉林沉声:“你便是在妙仪出事后,和萱萱定了亲、却不肯娶我们萱萱过门的原家七郎。多年不见,你做将军了。”

    关玉林隐怒:“你用这种方式报复关家!萱萱何其无辜!”

    原霁平静地看着他们。

    裴象先对关幼萱柔声:“萱萱不记得他了么?当年你还小时,你妙仪堂姐刚刚嫁原家二郎的时候,这位原七郎曾追着你玩,送你礼物。我们回姑苏的时候,他又送你匕首,让你等着他。”

    梦中的关幼萱,比现实中的关幼萱,大约大了几岁。

    她依然是一个小淑女的样子,但她分明成熟懂事了更多。她呆呆地看着原霁,看着这个眼角下有两道刀疤的少年将军。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说“我的未婚妻叫关幼萱”。

    梦中的关幼萱仰着脸,问原霁:“你会娶我么?我们有婚约,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关玉林紧张地拦住女儿,语气生硬:“萱萱,不要与此人这般说话!他虽然救了你,但他与你定下婚约,两三年都不娶你过门。他分明是恨着我们……”

    裴象先在旁同样客气地对原霁点头:“不瞒七郎,小师妹不知道,但我随老师这次来凉州,实则是想见原家主事人一面,取消七郎和我小师妹的婚约。”

    裴象先盯着原霁:“你既不娶她,又从不喜欢我们萱萱,何必如此耗人青春?”

    关幼萱咬唇,她看看父亲和师兄,再看看原霁。她也许期待他的反驳。

    原霁淡声:“你们说的对。”

    原霁看向关幼萱。那眼神掺杂着多少涩意,她并未看懂。

    原霁别目,转身上马,朗声:“想取消婚约,便来凉州军营找我拿生辰八字吧!我们早就该取消婚约了。”

    眼睛望着残阳,他背对着关幼萱和她的家人。

    原霁自言自语:“反正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旧日情爱,他沉默藏起,不让人知道。一骑生尘,少年将军策马东驰,如电身形混入黑黝黝的丛林中。

    夕阳如血,英雄不归。

    乌沉的风吹着山道,关幼萱突然醒过神一般。她挣脱父亲和师兄,深一脚浅一脚地追逐他:“将军,将军……你等等……”

    她不相信命运巧合,不相信救她的人会是误她青春的未婚夫。他昨夜温柔地抚摸她面颊,他快死时也护着她,他怎会是恶人?

    山路茫茫,人迹稀薄。她跌跌撞撞地追他,想报答救命之恩。她期盼他转过脸来,将她看一看。

    世上有这般巧合。萍水相逢的人既是救命恩人,又是不要她的未婚夫君。

    —

    昏昏沉沉中,关幼萱觉得热的厉害。她又困于梦境折磨,剧烈挣扎起来。

    关幼萱猛地拥被坐起,乱发散下的小脸白如清雪。

    “怎么了?”旁边一道少年微哑的声音传来,将她吓得瑟缩一下,抱着被子向后退。关幼萱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向撑着床板、锁眉向她看来的原霁。

    关幼萱来不及关注小七郎的中衣半敞、何其不羁,她呆呆看他,后知后觉地想到:

    她嫁给原霁了。

    床帐外泛着青白色的光,那光流动着,给小女郎的眼睛染上暗青色的光。天已微亮,可关幼萱可怜巴巴地抱着被子、茫茫然看原霁的神情,让原霁一顿。

    她小脸煞白、眼眸漆黑,看着太柔弱了些。原霁被她身上的某种无辜打动,心猛地颤一下,大早上被人吓醒的暴躁心情,平缓了下去。

    原霁甚至看她两眼,非常好心地跳下床,主动学着侍女伺候人的样子,到处找杯子给他那明显做了噩梦的小妻子倒水。

    而关幼萱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床帐,她心中震撼,想到:

    她好像嫁错了。

    —

    如果梦的后续是对的,那原霁根本就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

    是她傻。

    她以为他是她未婚夫的意思,就是两人迟早会成亲。

    可是原来未婚夫妻还有另一个意思,是他拖着日子,不知行什么报复之事,不肯娶她。

    他是个坏蛋!

    他欺负她!

    而她千里迢迢跑来凉州,又傻又甜地哄着他成亲——

    她真的嫁错了啊!

    —

    “喝水。”原霁一腿搭在床上,俯身拉开帐子。他长手长脚、动作分外不流畅,弯腰看到关幼萱抱着被子躺下呜呜咽咽,原霁唇忍不住一翘。

    挺可爱的。

    他就养只漂亮的小兔子玩玩呗。

    谁不喜欢养兔子?

    原霁大方地将水递过去,谁知道关幼萱受到惊吓一般颤抖,一下子推开他的手,瞪大眼睛坐起来。碗中清水泼洒,原霁腕力极稳,他稳稳地捏着碗沿,硬是一点儿水也没有洒出来。

    但原霁脸色沉了下去。

    他盯她的眼神就如盯着漠狄敌军一般,充满审度感:“你做什么?”

    关幼萱被他眼神弄得更心乱。

    她别过眼睛:“你走开,我不要和你说话。”

    原霁一怔。

    他本没有发火,但是她这样娇气的样子,勾得本就不习惯有人同床的原霁不满。原霁道:“大早上的,你什么毛病?”

    关幼萱抿唇。

    她因为自己弄错梦而伤心得无以复加,又茫茫然自己嫁错了该怎么办。原霁伸手来拉她,她一下子将手背后。

    当务之急,她是一丁点儿不想被他碰到。

    原霁修长的手指伸前,停顿在半空。他慢慢收回了手,嗤笑一声,掉头就走。

    —

    姆妈和侍女前来服侍时,见七郎不在,只有小七夫人对镜发呆,时而望镜叹气。众人心里惊疑,却也不敢多问,只过来伺候关幼萱梳洗。

    关幼萱勉强打起精神,仰着巴掌脸问:“夫君呢?”

    姆妈温和答:“这个时辰,小七大约是去校场练武了。”

    关幼萱眨眼:哎哎哎?小七?

    噗。

    姆妈给侍女们个眼色,众女郎便上前来梳发。姆妈去里间那整齐无比的床铺上望一眼,登时心中有数。

    姆妈回来后,向关幼萱试探着笑道:“一会儿要去祠堂,夫人要梳个正式点儿的发髻。不过夫人年纪轻,仍是穿些鲜艳的颜色比较好。”

    关幼萱点头,乖巧道:“你们做主便好。”

    姆妈说:“小七真是的,新婚第一日还要去练武,不知道在家陪夫人。果然是年少,什么也不懂。”

    关幼萱郁闷道:“不怪他,是我搞砸了事情。我好愁呀——”

    出身姑苏的小女郎,声音婉转软糯,与凉州女郎全然不同。明明她在发愁,屋中服侍的众女却被她柔软的声调引得偷笑,觉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