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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直教矜冷主子绽欢颜!

    “你去走一趟,与她说,若她愿意,三万两银子福如轩连铺子带货都给她!”

    刚还十分动容,万分感叹的程阳呆住。

    主子是认真的吗?

    虽然三万两银子,于福如轩这样的城中旺铺实在算不得要价!甭论还有一屋子价格不菲的稀罕物什,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精品宝贝。真算起来,亏的是主子。

    可是叫人清言一下子拿出三万两?却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清言得了皇上的赏赐,三万两于她也还是太多了些!

    程阳甚是费解,他难得傻眼,愣愣的看住宁原,搞不清主子葫芦里卖得甚么药!不是很喜欢清言的吗?作甚还要这般的为难她?

    宁原睨他一眼,懒得解释,只道:“你同她说就是!另外”

    他沉吟道:“告诉她,若一时拿不出全款,可分期付款。按最低的利息与她签订还款契约。”

    程阳眨眨眼,在宁原抬了下巴,眯眸看他时,飞快应是领命而去。

    待程阳走出屋子,宁原咧咧嘴,眼含浅笑眸色软柔。

    三万两对她确实不少!

    但他想要她心安。他若叫价太低,她不会肯应。

    而若是三万两,他笃定,她会选择接受,买下他的铺子。

    大丈夫一言九鼎!他既说过不迫她,当要说话算话!而待她成为福如轩的老板,她便能心安理得,无所顾虑的去铺子里做事。

    不管怎样,他想要她快乐!

    如果他的爱,只能带给她沉重的压力,那又怎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爱!无论如何,让她不快活,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情状。

    而现在叫她出三万两又何妨?

    日后他的一切总归都是她的!

    第71章

    到底是一直跟着宁原的人,行在路上的程阳走到一半,便自行释疑猛地顿悟过来。他恍然一笑,少不得暗里感慨一番主子的用心良苦。

    虞府里,听完程阳所述,清言很是吃惊。

    三万两,买下福如轩?

    这是她想也不曾想过的事情。

    “主子说了,三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清言可以考虑考虑不用马上答复。”

    作为心腹,有些话不必主子言明,程阳亦晓得周全。清言现在主子心里那可是和璧隋珠独一份的,是搁主子心尖尖上的人。不说由得她等了,只怕现下便是清言开口索要天上的星星,主子亦会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儿全了她的心意,替她“变”一个出来。何况主子此举本意原就是为了哄得清言欢心,自是要依着她来。

    清言看着程阳谨慎言道:“如此,那便容我考虑一两日再做答复。”

    这事实在不小,她需要好好想想。

    程阳笑笑应道:“倘清言最后决定不买,亦不妨事!便仍若目前这般照常做铺子里的掌柜即是。”

    清言微微一笑朝他点头。当初宁王同她说的两年为期,两年后,她可去留随意。而如今方堪堪过去一年耳。

    虞家的人对宁王欲卖铺子给清言,除了同样感觉吃惊以外,亦拿不出甚么适宜的建议。

    虞父一介儒生,书呆了大半辈子。谈吟诗作赋,论孔孟之道他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但要说到生意经,他可就谓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了。过去他开私塾十余年来收的束脩,亦不过是跟着人来的。看旁的先生收多少,他酌情添减一点子而已。若碰到家境贫寒的,他一文不收也是常有的事。

    陈嬷嬷同冬灵就更不必说了。冬灵是左右都听清言的,她唤清言“当家的”可是半点不掺假。陈嬷嬷嘛,虽然是个精明的婆子,但她那点精明说白了也就是活了半辈子,积淀下来的一些人生经验与生活智慧,端适合寻常过日子罢。真遇到这么大笔钱财交易的事儿,她亦是拿不出主意。毕竟她只是个倚在宅门里过活的婆子,大字不识,且见的多数宅门里头的事儿,确乎眼界有限。

    而庭毅倒是见多识广,并颇识得些生意之道。往昔他可是一路跟着经商眼光一流,深谙生意窍门的主子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得多,听得也多。就他来看,这笔生意明显是宁王——

    而今的太子殿下有意放水。

    换句话说,这是一桩于当家的划算,于殿下有亏的买卖!

    甚或是殿下大亏!

    那个地段的铺子,一年下来进益有多少?但凡懂点行情的谁能心中无数?

    这个认知使得庭毅暗里更为忧心,他原就察觉宁王对他家夫人不太对。此事不缔于益发佐证了他的疑虑。不管怎样,宁王待夫人委实过于亲善了些。

    虽是开口叫价三万,但庭毅认为这怕不过是宁王故意迂回使的心思。只这些他也没法去同夫人讲……

    清言坐在院子里,心下盘算着。她做了一年福如轩的掌柜,自然是对福如轩每日的进账,当月的收益了如指掌。仅仅只卖三万两,于太子殿下实可谓勉强保本罢了。而从长远上看,太子殿下则委实血亏。因为福如轩一年的净收益便可高达一万余两。也就是说,她若能全款买下福如轩,至多三年即可回本。

    清言蹙了眉,甚是纠结。

    她再不通人情,却也不是那痴笨的。经过了殿下那一番表白,现在殿下宁可亏本将铺子卖给她,意欲何为?她哪还有不明白的。

    但老实讲,能及早恢复自由身,并从此后拥有这一份安定又挣钱的营生,既能令她完全自主,又能得保家人衣食无忧过得充裕。清言忍不住的感觉意动而兴奋。

    只是她又怎能明知殿下心意,却还若无其事去得他那样大的便宜?

    纵使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最不缺的就是银钱;纵使他乃日后的天下之主,这世间谁也不能富过他去。然她做人,自来只求心安。就这般三万两买下他的铺子,她着实于心难安。

    不舍这个机会,又不愿占太子的便宜。于是乎,清言的眉蹙得更紧了。她该怎么办呢?她尤是苦恼,冥思苦想。好半刻后,她攸地眉头一松,脸色放缓露出笑来。她想到了法子。

    铺子她买了。但每年按收益给太子一部分红利。至于红利多少,端看全年的具体收益。在商言商,赚头多,红利多;赚头少,红利自要相应的少一些。如此她得偿所愿,又能心安理得不令太子吃亏,岂非两全其美!

    对于自己陡然间福至心灵般想出来的,极具变通可行的法子,清言甚感满意。主意一定,她立刻兴致盎然的开始计算自个的家底。

    皇上赏赐的一千两黄金兑换成白银刚刚好是一万两;

    再有手头的白银近三千两;

    另加那些个珠宝玉器凑一凑……

    清言算了算,殿下这三万两她至少可以实付两万余三,四千两。意即她还需欠款约六,七千两。

    这个欠款数目,委实算不得少。若不是福如轩,她怕是一辈子,不,几辈子也还不起。但有福如轩,这个债务她背得起。

    事实上,她本不用负债,如果卖掉现在居住的大宅子。可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患着心疾的爷,她不想让他们颠簸。横竖殿下的还款利息很是优惠,算下来,欠下的这些银子,连本带利不用一年便能全部偿清。

    心思落定,清言彻底放松下来。她吁了吁气,笑着扬脸看向院中新栽的那株腊梅,心情舒怀极了!

    蓦然间,她似感到有一抹视线正停驻在她身上,有人在看她。她循着感觉望过去,却见庚生正低头拿着贤妃送他的九连环,玩给爷看。而爷则呆呆的看着他手里的九连环。

    没有人看她,此刻院子里统共就只有她,庚生和爷三个人。

    可是刚才那种被注目的感觉,似曾相识。她甚至感觉十分的熟悉。清言看住韩奕羡,本是笑意点点的眸子现出一缕疑思。

    她不确定是不是她自己感觉有误?

    第72章

    兜着这样的疑虑,清言在这一日里存了心思,仔细的观察韩奕羡。但却并未有发现任何异常。她甚至目不转睛的对视他的眼睛,亦然无果。

    那双凤眸依旧黯黑,呆滞无神,直愣愣的。

    再看家里人对他的态度,亦是如常,显见的没有人觉得有异。而待得翌日尹太医照例每隔十日过府为他进行复诊,开方,并只道他一如往常,全不曾表示他有何好转时,清言不得不就此作罢,她想,许真是她一时的错觉。

    这之后清言便将此事放下,事实上,她也无暇再顾及这般好似捕风捉影的揣度。因为她忙着与宁王殿下交接铺子,签订买卖文书。整件事情要处理的细节不少,但进行得相当顺畅。殿下对她的提议全盘接受,毫无异议。而一应的交接事宜,皆由云陌代为办理。宁王并没有出面。

    五天后,福如轩正式易主。清言从被聘用的掌柜摇身一跃成为铺子里真正的大掌柜——

    福如轩名副其实的老板。

    但除了她的身份有所改变,铺子里一切照常。伙计还是原来的伙计,云陌照旧留下来帮她,只是此后都须得自她手里领用薪水。

    成为老板的第一天,清言站在铺子里四下环顾,心头快慰,涌&动着欢欣。象男人一般自强自立,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营生,并得以糊口养家。这是曾经生活在韩府北院里的那个虞念卿,想也未曾想,甚而完全想不到,或者说,是她根本不敢如是想望的事情。

    宁原眉眼粲亮,坐在书案前看着福如轩的买卖契约。

    “清言,卿卿”他温柔的摸着清言的签名和手印,喃喃低语:“傻卿卿……”

    可不就是个傻卿卿!

    如斯傻气!

    生恐白占了他的便宜,替他想得可是周到!然这般可心,这般自爱又朴实的小女子,他还能上哪找去?宁原勾着嘴角俊眉微挑,他垂首凝住契约,好半晌没有挪眼。一张因着格外柔和温软的表情,而显得尤是温雅俊美的脸孔上,那对噙笑的黑眸,熠熠流转莹润有光。

    他喜欢的卿卿,世间无二,独此一个!

    待宁原终于看够了清言的签名和手印,终于舍得合上契约,再抬眼不经意望见桌案另一侧的锦册时,他欣悦的神气立时淡去。那是姨母派人送过来给他过目的选妃名册,都是公卿大臣们家的闺秀。

    宁原盯着名册面现淡淡的讥嘲。

    真难为了这些个趋炎附势之辈!

    他不克妻的事实,知情者屈指可数。除了父皇姨母,他自己和清言,便只有他的几个心腹了解真相。换言之,眼前这些争先恐后,积极参与太子妃选拔的朝臣们,明知他“克妻”依然义无反顾的要将自家的亲生骨肉送进宫来……

    事实证明,荣华富贵,权势利欲果然最是蛊惑人心。

    此次选妃,完全出乎姨母意料。原本担心他的“克妻”声名,会吓退一大半妄图攀附权贵者。不曾想,报名参加选妃的名额,多到姨母不得不预先给他看一看,让他心里有个数。

    宁原对着那名册嗤笑一声,若当今太子还是宁乾,而他仍只是一个“克妻”的闲散王爷,这些人还会趋之若鹜,上赶着要将自己的女儿,抑或是孙女儿嫁给他吗?

    而今这些人为了家族兴旺,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舍却亲情,冒险而为博上一把

    。他们大约想着,便是死亦只得死一个罢了。然万一,搏命成功,那可就是泼天的富贵,无上的尊荣。

    哼,争吧,争吧,都来争吧!

    宁原睨着名册,心中冷笑。

    左右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儿!

    他已有了珠玉,又怎会看得上这些个俗物!

    他捏着契约起身,心情攸忽转圜变得高兴起来。随即他翘起唇角粲然一笑,心说,是时候将庚生接来宫里,同着姨母接触,培养培养感情了。

    之前吓坏了她,未免她更多忧心。他特意等她缓上一缓。甚或他原是极想趁着这次买卖铺面的机会,与她多见上几面。但思量一番还是作罢。只为了不让她太过着慌。而现下她买下了福如轩,他想,该是差不多了。

    她那个温淡性子,他若不主动,怕是一辈子也牵不上她的手。。

    三日后,得悉贤妃娘娘有谕,宣庚生进宫游乐。不止清言,虞家人俱是有些吃惊。其中尤以清言同庭毅思虑最多。

    清言想到宁王殿下那日说的那句:“不是有庚生吗?”她就忍不住有些个心惊。

    有某个荒诞又惊震的猜想,陡然间袭上她心头。

    老天啊!他说的要做给她看,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