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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姐姐你别怕!走,你跟我去,我让我姨母救你!”

    “姨母,你救救她吧!姐姐好可怜,你不救她,她就得去明慎司那个鬼地方了!听说那里好可怕,嬷嬷们都很凶!训起人来特别狠,打得特别疼!她们会打她的!姨母你救救她!姐姐是好人,她刚刚还送了原儿护身符!”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回贵人,奴婢名叫桑颐,桑叶的桑,颐卦的颐。今年六岁了!”

    “倒是个伶俐的丫头。嗯,六岁,你比原儿大三岁。若让你日后服侍原儿,认他做主子,你可愿意?”

    “谢贵人恩典!奴婢愿意!奴婢定当尽心服侍主子,从此往后以主子之喜为喜,先主子之忧而忧!”

    ……

    “主子做噩梦了吧!不怕不怕,主子别怕!奴婢不睡,奴婢在这陪着你!”

    “哎呀,主子这可使不得!真不能再玩了!更深露重,仔细着了凉!听奴婢的劝,赶紧回房了啊!主子要喜欢,咱们明日再玩。”

    “主子,你歇歇吧!看得太久了,没得伤了眼!奴婢做了主子爱吃的五香糕,主子趁热吃点!”

    “主子,这鹤氅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要有哪里不合适的,奴婢再改一改。还有这靴子主子也穿穿,看合不合脚?”

    “感谢老天爷!主子你终于醒了!呜呜,吓死奴婢了!主子你知不知道,你这回可是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算奴婢求你了主子!以后啊,可别再去驯马了。畜生烈性,伤起人来不知轻重。府里有马夫,主子想要哪匹马,自可由得马夫去驯!”

    “颐儿,你额头怎的了?是在哪里磕着了?怎的伤得这么严重!”

    “呜呜太医说得凶险,奴婢吓得要死!主子不醒,奴婢就去求菩萨,给菩萨磕头!求菩萨保佑主子吉人天相,转危为安!好在菩萨保佑,主子终是化险为夷!回头奴婢还要去给菩萨磕头,感谢菩萨厚恩!”

    “颐儿一直守在这里?”

    “当然了!主子不醒,奴婢怎得心安!主子一日不醒,奴婢便在此守得一日。只有见得主子脱险,奴婢方能安下心来。主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主子你饿不饿?唉,奴婢真是急糊涂了!主子两日未有进食,肯定饿了!主子你等等,奴婢这就去给主子端吃的。”

    “那倘若我就此逝去,再醒不过来,颐儿又当如何?”

    “哎呀,天神老爷,观世音菩萨!主子你这说得甚么话!以后可万说不得这样的话!主子若真有个好歹,颐儿也是活不得了!”

    “傻颐儿,你这两日是不是没有进过膳食,喝过水?你看看你的脸,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嘴巴都干得起皮了!”

    “主子昏迷着,奴婢怎能吃得下!主子要真疼奴婢,以后就保重身体,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不要再叫奴婢担惊受怕!唉!主子你等等,奴婢给你端一碗暖胃粥来。先暖一暖胃,两日没进食得缓着来。”

    ……

    “颐儿你过来,本王教你识字。”

    “本王的颐儿果是聪慧,学得真快!这是《论语》拿去看看。有看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嗯,不枉本王一番教导,颐儿的画是越来越精进了!这字也练得不错!喏,这个收了,赏你的!”

    ……

    “姨母,您收了颐儿做义女吧!”

    “好端端的,原儿怎的突然兴起这个念头了?”

    “姨母认了颐儿做义女,她便再不是奴婢!有了姨母义女的身份,日后原儿便可以请旨求父皇赐婚!他日原儿要娶颐儿为妃!原儿只要她做我的王妃!”

    ……

    “颐儿,我去请旨求父皇,让他将你赐我为妻好不好?”

    “颐儿,你可愿嫁我为妻?”

    “我宁奕知对天发誓,往后绝不纳妾!这辈子只要颐儿一个!今生相守,永不相负!”

    ……

    “奕知,帝王之尊人皆向往梦寐以求。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不知有多少皇子勾心斗角,同根想煎争破了头;

    亦不知有多少外戚,权臣们野心勃勃,为了称帝祸结兵连,弄得哀鸿遍野朝野动荡。由此,可见那皇位的诱惑。但为何你身在皇家,却丝毫不曾动念?”

    “皇位有什么好?帝王无情。颐儿不见举凡坐上了那个位置,便要活成孤家寡人!自此谁也不敢轻信,成日里心有提防,夜不安枕。

    生恐哪一天,那位子就要易了主,从此江山改换。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做了九五之尊又如何?终落个天家无骨肉,妻不成妻,子不成子!

    颐儿,人皆当皇位是尊,我却真真不稀罕!等我们成了亲,我就带你出游。咱们遍行天下,春赏花,秋识叶。看尽水秀山青,领略江山如画。自自在在,优哉游哉做一对闲云野鹤,富贵鸳鸯。

    待得颐儿倦了,我们就回府歇歇。顺便再生个娃娃。咱不要多,一个足矣。儿子女儿俱无妨,我都喜欢。姨母说了,儿奔生娘奔死,女人家生孩子直若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委实受罪!所以我的颐儿只生一个就好!”

    ……

    “颐儿,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是我妻!今生今世,我宁奕知绝不另娶!我知害你的人是谁!今日谨以吾命起誓,此后纵是千难万险,我亦势必要为你报仇雪恨!”

    ……

    多么可笑!

    他心心念念,莫敢相忘。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他将虚情当真,将假意看重,经年生活在谎言里犹不自知!

    一颗心生生错付这么多年!

    她不过是奉命来监视他的细作。一个从头到尾欺骗他的女人。可他却将其视若珍宝。任着她给自己狠狠捅刀子!

    那几年,她问过他很多次关于皇位的问题,现在想来那大抵都是张后的试探。

    宁原眼眸沉如死水,哀者似灭。

    顷刻后,他想起来,一把扯下腰间的香包,掷于夜色中。那里头有她当年给他的“护身符”!他活象个傻子,宝贝了这些年!

    “不要跟来,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随后,他朝程阳说道,举步就走。

    程阳却是跟着,亦步亦趋。

    “你没听到本王的话么?”宁原不耐。

    “请主子恕罪!属下不能从命。属下是主子的近卫,看护主子的安危是属下职责所在!”

    “你想抗命?”宁原眯起了眼,略是沉哑的声音如浸寒霜。

    “除非主子杀了属下!否则,属下必要护卫主子的安全。”程阳垂首恭声。

    宁原立定,瞪他半晌。随后一语不发,迈步前行。

    他行在路上,但觉浮生荒诞!抖落半生却只余凄凉。他心头兜着恨,又感心灰意冷。

    亦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下来。无端的,他脑中浮现出那双清亮沉静,干净无伪的黑眼睛。

    “给本王买罐酒来。”他看着眼前的酒肆,轻抬了抬下巴。

    程阳领命而去。

    主子心里苦,要借酒消愁他不能拦着。横竖有他看着,主子便是喝醉亦无妨。

    熟料,宁原拿了酒并不喝,只提着酒继续走。渐渐的,程阳觉得眼前这条路越来越眼熟,他顿时心有所感。直到看见他家主子果真停在了清言家门前。

    ※

    刚刚哄睡了庚生,正待歇下的清言,乍一见宁王又似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屋里。不由颦眉,颇是着恼。

    这位王爷是真将她当作男人了不成!深夜里,这般闯入女子闺房,半点男女之防亦不讲,实在太不合宜!

    然待她看清宁王提着一罐酒,面色沉凝,眼中满是痛苦。她即知,恐是出了什么事!

    且这事儿还不小!

    “本王失礼了!清言见谅。如若可以,清言此刻能否陪着本王喝上一杯。”

    怕惊扰到庚生,外面院子又寒风凛凛,天寒地冻。清言带着宁原去了西厢房。她终是没有喝酒,亦不开口多问,只安静的陪着他。她不喝酒,宁原也不勉强。他沉默着,顾自一杯一杯的喝。

    眼看着一罐子酒空了泰半,而宁王明显有了醉意,白皙面庞泛红,瞳眸起雾。

    清言到底忍不住出言相劝:

    “王爷,你已经喝得太多了!这杯中物喝多了伤身。这就不喝了可好?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依清言之见,王爷今儿就在这歇下。明儿赶早清言叫人给王爷熬一碗醒酒汤。”

    宁原醉眼朦胧,看着她发愣。

    清言犯愁,寻思着要不要去叫爹爹过来帮着安置。她倒是不怕,宁王虽是醉了酒,可这么瞧着却似个迷途的孩童,神情迷茫又无助,瞅着恁的可怜!

    她正要起身,却见宁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嘴里嘟嘟哝哝的朝着床榻走去。随后直挺挺扑在了榻上。尔后安静下来。

    听到那闷声一响,清言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只觉着宁王这一下听着都疼。亦不知有没有摔伤到哪里。。

    她这么想着,又不禁松了口气。这位王爷平素雍容清雅,醉酒了亦是自有风度。全无酒鬼的不堪。

    她走上前,纠结半刻,最终仍是放弃了要帮他翻身的念头。终究男女有别。对外她再是装作男人,然内里始终还是个女子。

    她吸一口气,替他盖上被子。

    刚盖好,俯卧的男人却是翻了个身,一把掀开了被子。

    清言叹叹气,正待再给他盖上,却惊见他脸孔抽搐,神情扭曲十分痛楚。

    “我恨…母后原儿好恨…原儿好恨……”他呓语着,声音沙哑而痛苦。

    下一瞬,清言呆住。她看见宁王紧闭的双眼,滑下泪水。怔了好一会,她方才回神,记起天凉要赶紧给他盖好被子。

    眼见他不停呓语,不停的踢被子。清言想了想,长长的叹息一声,自屋内的桌前坐下。

    宁王他这是怎么了?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将他打击成这副模样!

    那位宁王妃呢?怎的没有陪在跟前照顾着?

    清言心中纳罕,很是疑惑。

    这一夜,她没能离开。呆在屋内不住的给宁王盖被子。。

    翌日清晨,宁原站在趴在桌上睡着的清言身前,轻轻给她披上狐裘。他立在原地,凝神看她。她脸上没戴面具,长长的睫毛垂下,脸孔小而秀气。于晨光映照中,她肤色苍白脸容恬静。

    第47章

    “当家的,您怎的睡在这了?”冬灵轻唤着清言,感到惊讶。

    清言转醒,有一瞬的迷糊。但很快她即回过神来,立刻望向床榻。眼见榻上无人,被子叠得规整。她便知宁王已经离开。

    “是冬灵儿铺的床吧。”她随口说道,朝着冬灵露出笑容。

    “啊”冬灵一愣,旋即亦跟着看向床榻,马上摇摇头否认道:“奴婢刚进屋呢,并没有铺床。”

    她说罢,看一眼主子身上披着的狐裘,心中隐隐有些了然,却极是规矩的不多一句嘴。

    听了冬灵的话,清言也是一怔。她难免惊讶。尊贵若宁王,这凡事有人鞍前马后,自来由着人伺候的主,竟然会动手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