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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金吉娜咬了会儿指甲,忽地哧哧笑道:“娘娘,有个笑话,不知你可听过?前儿郎君一行人出去骑马,说起陛下敕封诰命的事,人人眼气,那个姓胡的却满不在乎,说这有什么稀罕的,等他家姑娘做了贵妃,保准也能给家里挣个诰命回来,你说这牛皮吹得大不大?”

    夏桐咦道:“谁?”京里姓胡的按说没几家。

    还好金吉娜记性不错,歪着头想了想,“听郎君说,叫什么茂川。”

    胡茂川……夏桐貌似在哪儿听过这名字,是了,正是李家那继母兄弟,李蜜曾跟她好一通埋怨,这人虽然惫懒了些,倒也未必不老实。

    夏桐笑道:“可是吃醉了酒说起胡话来?”

    金吉娜摇头,“滴酒未沾呢,相公他们都说那胡茂川撞邪了,也懒得当真。”

    夏桐却收敛了笑意,看来李蜜确实不满足于单纯发家致富,而是打算来一场造神运动了,毕竟有自己这个先例在前,她做什么都不稀奇。

    只是夏桐也没想到李蜜张口便是贵妃,难道是自己这个宸妃把她羡慕狠了?可李蜜这目标未免定得太大了些。

    现在是贵妃,之后呢?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呀。

    这玻璃秘方她不会抢李蜜的功劳,不过,李蜜要真来这么一出,恐怕会弄巧成拙——谁知道世人把她当神仙还是妖怪?皇帝和太后可都不是好糊弄的。

    夏桐沉吟片刻,送走金吉娜后,便传了冯玉贞来。

    冯玉贞这些天已安分多了,暂时放弃对皇帝的追逐,让她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沉静的魅力。

    她似乎也不怎么争强好胜了,听夏桐说李蜜发明了制玻璃的法子,可与舶来品媲美,她也只淡淡哦了声,“挺好的。”

    利国利民,横竖不与她相干。

    夏桐觉得有必要刺激一下这位野心勃勃的姑娘,“但李蜜故意隐而不发,想让陛下封她为贵妃,你看,该如何是好?”

    冯玉贞的眼睛一下子便瞪圆了,什么,贵妃?这姓李的可真敢想!她帮皇帝白得了几百匹骏马,又替夏桐摆平了程耀,结果也只是封了个婕妤而已,李蜜居然想一步登天坐上妃位,还是众妃之首的贵妃,她怎么不去抢?

    冯玉贞气得在殿中转来转去,“娘娘,您难道眼看着她如此要挟陛下么?”

    不过凭几块玻璃渣子就想称王称霸,这是把人当猴耍呢?再说,有如此手艺不想着造福于民,却只图自己享受,一味的借机邀宠,简直是女性之耻——当然,换了冯玉贞处在李蜜位置,没准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问题她不是啊!

    所以她便坦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视这种小人。

    冯玉贞气盖云霄的道:“娘娘,您放心,我绝不会让她诡计得逞!”

    夏桐:……

    好像刺激得有点过头了,冯玉贞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还要积极,她现在倒成拉拉队了。

    第117章 油嘴滑舌

    李蜜并不知道二人计划, 还美滋滋的和家中商量该如何在冬至祭典上大放异彩。做得太隐蔽了不行,非得足够轰动,才能向皇帝施压, 皇帝才会相信她为神女降世——不然她一个深闺小姐无缘无故搞发明创造哪说得过去?

    可若不能让人信服,她们一家子就成神棍了。李父比女儿谨慎,便想着把钦天监的几位也找过来帮腔,无奈这些人的胃口都被养叼了, 轻易收买不动, 李父无法,只得先琢磨着凑些银子来上下打点。

    于是腆着脸来求女儿,希望羊毛出在羊身上——她不是造了许多玻璃器皿么,不如先卖掉几套拿来应急,等钱凑手了, 父亲才好帮忙安排。

    李蜜看着这位爹跟不认识他似的, “您要我出银子?”

    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些,亲女儿都明算账?

    李父看她也有些不满, “你当我这样辛苦谋划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咱们一家子么?不然你爹在国子监干得好好的, 何必管你的生死?”

    说得好听,这些年还不一样当她是死了?偏她在宫里独木难支,少不得娘家人出力, 李蜜只得忍气吞声道:“我娘留下的嫁妆呢?”

    李父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你爹不善钻营,每年留下的俸禄就那么多,如何攒的下来?当初为送你进宫,又是裁衣裳又是置首饰, 这些不都是花用, 你弟弟又得上学, 请先生的束脩,文房四宝带桌椅板凳,哪一项不得花银子?我不跟你算账,你倒跟我算起来了。”

    遂反将一军。

    李蜜听着愈发不痛快,心说她那个继母不是有不少私房,这会子急着用,怎么不先拿点出来?

    可若真求到继母那里,李蜜也拉不下脸,只得进屋包了一大摞玻璃吹制的茶壶碗碟、酒具笔洗之类,让父亲藏在马车里好生拉回去。一面密密的嘱咐他,处理起来千万得慎重,万万不能被人发现——非得等祭礼那日揭晓才管用,不然他们做的工夫就白费了。

    李父满口答应着,转头就将东西运去黑市,换了一大笔银子,因为急着变现不敢狮子大开口,可是也尽够一家子嚼用的了——连他想喝点花酒都有了着落。

    冯玉贞密切注视李家的一举一动,早在李父脱手套现的第一时间就将那批玻璃器皿买了下来,并及时出现在了冯老太爷的寿宴上。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架清澈如水的玻璃炕屏——是夏桐特意从库房里捞出来,送给她家让其装点门面的。

    来拜寿的客人看见这等奇观无不惊叹,纷纷称赞冯家富有。无奈冯在山却笑眯眯地摆手,说这玩意在海那边早就不值钱了,据说有人公开了秘方,如今家家户户都能造,价格比铜铁还贱,也就是还未传到大周来,才物以稀为贵——但想来也快了。

    左相蒋文举掌管内政,右相冯在山则一向负责外交,那些外国使节都由他接见,从他嘴里出来的话,众人自然深信不疑。何况,那玻璃器皿若真稀罕,冯家又怎舍得拿来当茶具,还明晃晃将那样一架硕大的玻璃炕屏放在大厅里,倒不怕人磕坏了?

    消息传进宫中,李蜜这下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烧制玻璃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难就难在一个快子,若真等大量廉价的舶来品运到大周来,那她还有什么资格同皇帝谈判?

    本来想等冬至祭典上揭开谜底,给皇帝一个惊喜,但李蜜却等不及了,她必须化被动为主动,比起赚多赚少,还是及时止损的强。

    想通这一点后,李蜜就蝎蝎螫螫找到关雎宫来,表示自己想求见皇帝一面。

    瞥见夏桐不信任的脸色,李蜜忙道:“姐姐放心,我并不打算与你争宠,只是这件事关乎民生大计,我想,还是第一个让陛下知道的好。”

    说完倒有些惴惴,唯恐夏桐以为她故弄玄妙,根本目的仍在勾引皇帝——天地良心,这会子她哪还顾得上那些!

    谁知夏桐却答应立刻替她安排,李蜜听了倒有点小感动——她从没把夏桐当成真心姐妹,夏桐却仿佛一直在为她着想,这样想想还挺对不起人家的。

    晚上刘璋过来时,夏桐就跟他说了李蜜想面圣的话。

    皇帝果然一口拒绝,“不见!”

    他日理万机,回来只想好好歇歇,哪有心情应付那些不相干的人?

    夏桐却劝道:“您还是见见吧,或许真是很重要的事。”

    刘璋瞥她一眼,“怎么,你还真想安排人替朕侍寝?”

    夏桐被噎了下,怎么专往这上头想?她就算安排也不会找李蜜呀,冯玉贞不比她美多了?李蜜论五官虽在宫里也能排得上号,加上肤色就远远不如了——正常人的审美还是偏白皙那挂的。

    听见皇帝话中浓浓的酸味,夏桐也无心跟他打情骂俏了,直截了当地抛出主题,“非也,此事与后宫无尤,反而关乎朝政。”

    刘璋果然来了兴趣,“哦,是什么?”

    夏桐道:“您当面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让人引李蜜出来——适才她就躲在偏殿碧纱橱里。

    李蜜上前先施了礼,踌躇要不要避人耳目,可见皇帝绝没有让夏桐回避的意思,她只得把心一横,将自己的发现——或者说发明娓娓道来。

    夏桐知道,自己很应该露出些惊讶的模样,可她实在做不出来。一来此事早在预料之中,二来,玻璃这种司空见惯的玩意毕竟比不得珍珠宝石,还到不了让她失态的程度。

    谁知她这副表情落在李蜜眼里却更添惶恐,看来冯家说的是真的,玻璃工艺就快传过来了,否则夏桐怎的这般了无兴致,她这人不是最喜欢附庸流行的么?

    于是竹筒倒豆子般将玻璃制法吐了个一干二净,为防万一,她还带了图纸来。

    皇帝听罢却不露声色,“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看起来也并没多少惊喜,李蜜这下彻底陷入被动,哪里还敢跟皇帝提条件?她踌躇再三,还是将那几张图纸放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夏桐看皇帝这副从容模样也觉得好奇,“您一点都不觉得吃惊么?”

    毕竟玻璃这东西的用处其实挺大的,门窗、车马,餐具乃至各种工艺品,不说创收,至少能极大丰富人民的物质生活——作为当权者,这些他该比她清楚。

    刘璋老神在在的道:“朕太惊讶了,忘了该用什么表情。”

    夏桐:……

    无论有意或是无意,皇帝这招空城计都用得不错。现在李家哪里还敢争功,只怕一点小恩小惠都足以令他们感恩戴德了。

    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远远不如啊,她不过凭着晚生了几百年的一点先知,而皇帝则是凭着天然的权术手段,自然而然玩弄人心于鼓掌中,孰强孰弱,一望便知。

    她这厢叹息着,刘璋却摩挲着她细腻柔滑的脖颈道:“别光拿朕说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氏在打什么主意了,怎么一个字都没跟朕提过?”

    夏桐:……她并不确定李蜜能否造出来呀!再说,不管李蜜用什么法子想出来的,那也是人家的功劳,她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刘璋有些不信任地看着她,“真的?”

    夏桐:“不然您以为为什么?难道我会跟她做交易,再把您让给她?”

    刘璋不说话,他确实有一瞬间那么想的——毕竟桐桐很少表现出对自己的独占欲,虽然自己确实离不开她,但感情上桐桐是否海纳百川,这个刘璋还真拿不准。

    他莫名还挺介意这个的,桐桐的理智虽也是她的好处,可作为夫君,刘璋还是想索求更多——他知道这不公平,但感情上哪有公平可言?

    夏桐看皇帝囧囧有神的模样,却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真的,这人把自己当什么了?她就算真跟李蜜谈条件,也不会拿自家男人的身子去交换呀,又不是青楼艳妓。

    何况,那玻璃制法虽然可贵,跟万人之上的天子比起来却不值一提。夏桐抱着他的腰,甜甜蜜蜜道:“只是您不离开我,我绝不主动离开您。”

    住不上光明敞亮的大房子也没什么,不是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只要有身边这个真心呵护关怀她的人,再有一对会说会笑的可爱儿女,夏桐心里便是充实而满足的,哪里还需要其他?

    刘璋抚着她浓黑如墨的乌发,深深吻了上去。

    *

    李蜜最终还是如愿以偿了,虽然没有封妃,但却连跳两级成了婕妤,跟冯玉贞平起平坐——两人都不甚满意,却也只能作罢,如今谁也奈何不了谁,反而能维持表面的和睦。

    李父则由国子监祭酒被提拔为工部尚书,那几张记载了制法的图纸也被皇帝抛给了他,责成他好好钻研,务必要尽快在全国推广。

    亏得李氏一家子奋发进取,关雎宫总算在冬天换上了明光锃亮的落地窗,每天晨起看着红日冉冉升起,将一室金灿洒遍大地,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就连敦敦也多了几个玻璃制的溜溜球,把鲜花或是银杏叶枫树叶之类的嵌在里面,随地滚动,他能看一天都不眨眼。

    夏桐就觉得儿子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瞧瞧,这么小就懂得鉴赏工艺品了呢。

    金吉娜怀着身孕不宜回家,北戎王就派了人来探望,因上回金吉利吃了大亏,这回便只让次子金吉辽过来——听说大王子在家哭出了两缸眼泪,只恨不能见冯玉贞一面,因此辗转托二弟带了一瓶“情人泪”来,希望这位远方闺秀能感知到他的心意。

    但不知是保存不当还是路上被污染了怎么滴,那眼泪怎么看着怎么怪,既不澄清,还有点尿骚味,冯玉贞恶心得当场就丢了。

    金吉辽也不见怪,他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拜见大周皇帝,替他大哥致意不过是捎带的。

    此外,听说大周如今有一种玻璃十分盛行,金吉辽也想瞧瞧,草原上多风沙,又少日光,帐篷虽好,可是灰扑扑的不甚美观,待在里头跟进了地窖似的,整个人都不舒服。若能换成高强度的玻璃来张屋结舍,不仅挡风,还能透光,运载起来也十分方便——如果可以,金吉辽倒想拉几车回去。

    夏桐对于钢化玻璃缺少研究,听说李蜜有志研究这方面,她便好人做到底,将她介绍给金吉辽认识。

    金吉辽一见她眼睛便亮起来,“这位便是李婕妤么?果然生得好相貌,人又能干。”

    李蜜:……好一个油嘴滑舌的二王子!

    夏桐不禁扶额,怎么觉着皇帝头顶越来越绿呢?

    第118章 以牙还牙

    夏桐反正见怪不怪了, 既然皇帝自己都不介意,她操心个什么劲?

    不过这金吉辽看着又格外不同些,他这样的人,按说不会随便恭维别人才是——去年他和他哥哥一同来京城谈生意, 冯玉贞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迷住那个大的, 金吉辽却半点不为所动, 末了还是一碗巴豆茶制服了他。

    可见他天生就比他大哥警觉, 尤其在美人计方面。